農村八.九點鐘的時候，家家戶戶就幾乎全都關燈睡覺了。偶爾有一兩聲土狗兇狠的狂吠，聽著竟然讓人肅然起敬。神婆娘告訴我，土狗是村子裏看家護院的高手，但是晚上村子裏基本沒啥人走動，自家的牲畜又都熟悉，一般對雞鴨之類，土狗都會視若無睹。

「晚上叫多半是看見不幹凈的東西，這人世間啊，天一黑，就不是活人的天下了。只是，有些人死不承認，等撞邪了以後來找我，我一看……呵呵，不是被鬼附體就是被鬼抓了肩膀……」

神婆娘和我，沿著彎彎曲曲的鄉間小路，一直向大山的深處走去，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一路心情忐忑。

「這山裏面還有人住嗎？」我疑惑地問他，因為許久不爬山，所以走的，還沒有他快，跟在他身後，累得呼哧帶喘，神婆娘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我說：「既然好奇心讓你跟著我來到這裏，就不要再問了，還有一個多小時的山路，留著你的力氣，等下一看就知道了。」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這崎嶇的山路，沒有點力氣是肯定爬不到山頂的。

大山深處，沒有電。

四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我們兩個帶來的手電筒半路的時候，就已經弱得和螢火蟲屁股的光一樣……

神婆娘笑著說：「看來接下來的路就得摸黑了，你小心一點，千萬可別從這懸崖上不下去。」我心想，這真是上了賊船下不來。

「我倒是不怕摔跟頭，就怕信錯了人。你和我說說，你帶我去見了女人，是誰？她懷了誰的孩子？為什麼知道這些？」

我滿心都是疑惑，神婆娘也不回頭，一邊吭哧吭哧地往山頂爬一邊說：「你這問題還真多，好，既然你忍不住那我就告訴你，其實，我還有一個職業，這村子裏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就是給死人接生！」

我一聽，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停住腳步激動的問她：「你說什麼？你是陰間接生婆？」神婆娘點了點頭，側過臉看著我。

月光下，我看不清她眼神裡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情愫，可是，我隱約能夠看到她慢慢彎起的嘴角……

「別害怕，其實這也沒什麼？我接生的第一個女人，就是因為死的時候，孩子沒生出來，她老公不甘心讓孩子就這麼跟她一起死，所以……所以就讓我，幫她把孩子生出來。」

我驚恐的瞪圓了眼睛，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幾步：「你說什麼，人死了孩子還能生出來？

神婆娘看我如此恐懼，已經猜到我心裏在想什麼。

她點了點頭，有些傷感的說：「是啊！所以我說，你的命真的不太好，怎麼就被那玩意盯上了！說實話，你要是不遇見我，不管生死，你都得給他生下的孩子。可是，你自己，可就活不成了。」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我聽得直覺得毛骨悚然，一切是真是假，我無法知曉。

「夜擇昏，難道這麼多天以來，你一直都是給我營造的一個幸福的美夢嗎？」

我越想心裏越難受，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神婆娘聽到我壓抑抽泣的聲音，嘆了一口氣，拽著我的手說：「你這傻姑娘，上次在村子裏的時候，我本來想幫你，結果你倒是好，跟著他跑了……現在，你的肚子裏有了陰胎，你若是活著生，這陰胎自然就會要了你的命，你要是發現一切，尋個了斷，就是死了，他也能找我們這種接生婆子把孩子生出來。」

「他為什麼這麼對我？不，我不相信……」

「鬼哪有真感情。你也真是天真？你想想看，我這些年做這檔子的事，接觸了多少男鬼女鬼，要是好啊，我早嫁了！還用苦這世上沒有好男人？」

神婆娘的話似乎有些道理，我看得出，不管是七舅公還是老吳，其實每一個入了神婆娘的這雙狐狸眼睛。那村子其他的男人，估計也就是給她解個悶，她統統都沒看上。

「我活了這麼多年，都沒聽說生了陰胎的女人，還能繼續活下去。那玩意兒要是真的愛你，怎麼可能不把這一切告訴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吧。」

我沒有回答，這一切變換的太快！昨日，我還是王爺府的受寵福晉，轉眼間，就落得心神不寧，萬念俱灰……

不過她說的對！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那天晚上，我真的是心如死灰，其實，所有的恐懼跟傷心比起來都不算什麼。

一路，我累的是精疲力盡，可一直都在想如果夜擇婚真的騙了我，生死對我而言，就都是小事。

就算活著，我怕是下半輩子，都要苦苦掙扎在對他的恨裡。

想起那棺材頭上他寫的情詩，再回想著神婆娘方才和我說的話，我知道，我怕是真的成了擇昏應對思念，綿延子嗣的工具了。

這麼說，王爺府上上下下，知道這件事兒的應該不止一人。

為什麼沒有任何人告訴我？

難道說，真的如神婆娘所說，男鬼女鬼每一個好東西，他們都在騙我？

我一個踉蹌，隻覺得頭頂發暈，差點從懸崖上掉下去，神婆娘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這才將我拉住：「你這姑娘，也不小心一點，漂漂亮亮的長這麼大，不給你爹媽養老送終，難道說，為了這檔子事，就不活了嗎？」

神婆娘的話，正說在了我的心坎上，一想起我家裏的父母，我便咬緊牙關，跟著她繼續走。

我要活下去，如果他真的騙了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我緊握著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那神婆娘看著我，嘆息了一聲，又開口道：「你倒真是個倔強的孩子，不過，人活在這世界上，光倔強有什麼用啊！我等下帶你去看的這姑娘，那也是一個美人兒樣子……唉，她說到這裏，忽然不說話了。隻拉著我的手，指著前面道：「你看到那邊有一點黃光了嗎？快到了，就在那林子裏面。」

「那是什麼地方？」

我一下子又開始害怕，皺著眉頭問。

「這姑娘怎麼住在這裏？」

沈婆娘笑出了聲音：「呵呵呵，你也真是單純，哪有活人住這種地方，這姑娘自然是不住在這兒，她呀，自小父母雙亡，以前就住在吳迪家後面的那個漏風的茅草房裏面，這孩子啊！命苦，小時候在村子裏，東家吃一頓西家吃一頓，好不容易熬到了成人，結果，又被村裏那個上良心的放牛的張小三給糟蹋了！當時，大夥就撮合讓她嫁給張小三算了。可姑娘看不上那放牛的一身臭氣！於是就說，嫁鬼也不嫁給他！」

「那……後來呢，真的嫁給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