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庭院，四周芳草萋萋，遠處幾座小土包，那是幾座墳。

「老大，你真的打算跟我住在這裏？」蘇帆有些不懂，堂堂楚魔王，天下何處去不得，偏偏要委身在自己這小小的院落。

「怎麼？」楚尋看著他，笑道：「你這是在嫌棄我？」

「怎麼敢？」蘇帆笑道：「只是不敢相信。」

楚尋輕嘆，他現在的身體出現了大問題，以後會怎麼樣自己都不清楚，他得沉澱下來，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蘇帆將最好的房間讓給楚尋，不過這最好的房間，實在太簡陋了些。

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別無他物，用蘇帆自己的話說，小偷來都得流著淚走。

「你不至於這麼窮吧？」楚尋打趣。

蘇帆道：「孑然一身，無所謂了。」

「現在有所謂了。」楚尋指指房頂上的窟窿，「我可不想下雨的時候，我去院裏躲雨。」

蘇帆失笑，找來木板，堂堂楚魔王開始自己修補房屋。

蘇帆在邊上笑。

「你笑什麼？」

「我笑堂堂楚魔王，竟然在修房頂。」蘇帆道。

楚尋自己也笑了，「其實，我自己也沒想過。」

兩人忙活了半天，房頂終於修好了，只是這手藝差了點意思，整個屋頂都是補丁。

「老大，你修這麼結實，是打算長住？」蘇帆問。

楚尋微微頷首。

「不愧是老大，什麼都精通，上能暴揍強者，下能修屋頂……嘩啦……」

楚尋目瞪口呆的看著房頂的大洞。

砰！

蘇帆摔在房間的地上，一塊木板落下來砸在他頭頂，然後他就昏死過去了。

「蘇帆……」楚尋在磨牙，「你別裝死……」

他好不容易修好的屋頂，就被這傢夥踩出個大洞。

「呵呵……老大，我不是故意的。」蘇帆不好意的站起來，通過房頂的大洞跟楚尋大眼瞪小眼。

「你這個坑貨。」

「老大，你應該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飯吃。」蘇帆一溜煙跑了。

楚尋嘆口氣，從房頂上下來，去別的屋子找找，看還有沒有木板。

結果，他在一間空屋裏面看到了一口棺材。

楚尋眼睛微微有些紅，這是蘇帆為自己準備的吧。

他的傷太重了，如果不救治，活不了幾年了。

遠處的那幾座墳裏面埋葬的是蘇老虎，女賭客他們，過不了幾年，哪裏將會出現一座新墳。

蘇帆說是他害死這些人的，具體沒說，但楚尋看的出來，蘇帆一直很痛苦，他活著，只是為了等死。

「老大，今天吃烤兔肉，嘗嘗我的手藝。」蘇帆在院子裏大喊，手裏拎著一隻磨盤大小的兔子。

篝火苒苒，金色的油脂滴落進火堆裡，發出劈裡啪啦的炸響。

蘇帆翻動了一下兔子，撒了些調料。

「老大，馬上就熟了。」

他從儲物指環中取出兩瓶酒。

「老大，猜猜這是什麼酒？」

「桑葚酒。」楚尋道。

「沒錯，這酒我每年都會弄幾瓶，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只是陳漢龍大哥沒這個口福了。」蘇帆眼睛有些紅。

「老大，等我死了，你要是有時間，在我墳前放上幾瓶桑葚酒，我帶到下面去，找陳漢龍大哥他們喝。」

「你就那麼想死？」楚尋突然有些憤怒，那種暴戾的情緒開始在體內蘇醒，眼球上有血絲在攀爬。

他想毀滅一切，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天地都是血色，山川在他眼裏化作猛獸，所有的一切都在流血。

「啊……」

楚尋昂天長嘯，直接衝進了遠處的山脈中。

轟！

數十萬斤的巨石被楚尋生生撞爆。

哢嚓！

參天古樹倒塌，被楚尋生生連根拔起。

他自我封印了修為，但是他的肉體無敵，依舊擁有著可怕的破壞力。

「老大……」蘇帆跟了過去。

「滾，滾遠點……」楚尋嘶吼，他還有僅存的一絲理智。

蘇帆獃獃的看著楚尋的身影消失在深山中，然後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遙遙傳來。

一塊塊數十萬斤的巨石被楚尋用腦袋撞爆。

一棵棵參天古樹不斷在折斷，倒塌。

那山嶽般大小的凶獸，被楚尋生生撕成碎片。

楚尋瘋狂的咆哮，在他眼裏，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凶禽猛獸，想要傷害他的敵人，他要將其統統撕碎。

整整肆虐了一個小時。

滿地瘡痍。

楚尋這才漸漸的清醒過來。

又發瘋了嗎？

自從封印了自己的修為，他已經好久沒爆發過了。

他知道自己為何而發狂。

陳漢龍，孫鷹等人死了。

唐柔小牧兒被冰封。

當初的人只剩下蘇帆，現在也要死。

悲從心頭起，所以才會發狂。

楚尋回來了。

蘇帆獃獃的看著他。

「嚇到你了？」

蘇帆點點頭，道：「老大，你的身體出現了問題。」

楚尋微微頷首。

「以你的手段，都沒辦法壓製嗎？」

楚尋搖搖頭。

這是心病，無葯可醫。

「我能為你做什麼？」蘇帆道。

楚尋剛才的樣子實在可怖，而且以他的修為，要是發狂，根本沒人攔得住。

「活著。」楚尋道。

蘇帆怔了怔，沒有吭聲。

「你就真的那麼想死？」

「老大，我苟且太久了，他們都在等著我，說真的，現在活著對我來說就是折磨，我真的活夠了。」

「能在有生之年見到你，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楚尋沉默不語，走到旁邊坐下，打開酒罈，猛灌了幾口。

「不過老大，你現在這個樣子的確不適合再在外面行走，這些年我會陪著你，你放心，多的不敢說，十年八年還是可以的，我不會自殺的，沒那個勇氣。」

楚尋不說話，只是悶悶的喝酒，熟悉的人越來越少了，親人卻無法相見，他突然覺的自己這數百年，活的很失敗。

蘇帆也不再說話，撕下一條兔子腿遞給楚尋，自己也喝起了悶酒。

深夜，楚尋躺在那張木板床上，睜開眼，透過房頂的大洞，剛好可以看到星星，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無比的放鬆。

這數百年，他沒有一刻停歇，修鍊，征戰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他緩緩閉上眼睛，真的睡著了。

……

……

一晃便是五年。

楚尋跟蘇帆在這裏生活了五年之久。

沒有戰鬥，流血，屍積如山，有的只是平靜。

這五年來，他的發狂的次數寥寥無幾。

而且，最近這兩年，一次都沒發生過。

偶爾會響起夢獄山上的人，父母，驚鴻，他的妻兒，真的很想，但他不敢回去。

他不確定自己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

所以，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

楚尋像是與世隔絕，時間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或許有人在猜測楚尋的去向，也在暗查，探訪。

但是誰能想到，堂堂楚魔王，在這山野間生活了五年之久。

前院被種上了蔬菜，是楚尋和蘇帆自己種的。

後院種了果樹，就是那種極為普通的果樹，前年已經能吃到果子了。

蘇帆的身體愈發差了。

但是很樂觀，他經常說讓楚尋放心，他要等著楚尋的身體徹底好了再走，不然他不放心。

楚尋已經習慣了他的胡說八道，一輩子了，從認識到現在，都是這麼沒正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前幾年，楚尋還經常擔心他的身體，現在慢慢已經看開了，路是蘇帆自己選的，他不想再繼續活著，楚尋選擇尊重他的決定。

「老大，來洗個手，我們開飯。」蘇帆端著一盆水走過來。

「這種事我以後自己來就好。」

「別啊，我這也伺候不了你幾年了，我怕你記恨我，等我死了不給我桑葚酒喝。」

楚尋笑了笑，已經習慣了這傢夥的胡言亂語。

「明年，後面的桑樹應該能結果子了，我們自己釀酒。」

「拿我的多釀些，省得你到時忘了，哈哈……」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桑葚熟了。

兩人釀了很多的桑葚酒，足足幾十壇。

到冬天的時候，酒沉底釀好了。

不過，兩人都是門外漢，釀出的酒有些澀，口感並不是很好。

蘇帆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的修為已經快散盡了，冬日裏不烤火都覺得冷。

他現在幾乎與普通的老人沒什麼區別了，好的是身體還算硬朗，手腳利索。

天空陰霾，晚些的時候下起了大雪，院子中央燃起篝火，上面架著烤肉，喝的是兩人自己釀的桑葚酒。

「老大，你說人真的有輪迴嗎？」蘇帆問。

「有的。」楚尋道。

「那你說我到了下面，還有機會遇到陳漢龍大哥他們嗎？說不定他們都去輪迴了。」

「沒事，就算他們輪迴了，下輩子你們還能碰上的。」

「那個時候，陳漢龍大哥肯定不認識我了，但我得記著他，我絕對是不會喝孟婆湯的，哈哈……」

「沒事，就算你喝了，等你們輪迴了，我也會想辦法找到你們，讓你們相互認識的。」

「老大，你說地球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嗎？如果地球不復甦，該多好。」

「老大，下輩子你找我的時候，發現一個喜歡吃桑葚的男孩，那肯定就是我。」

「或許你下輩子會變成女人也說不定。」楚尋輕笑。

「不會的，我和她約定好了，下輩子要做夫妻的，我可不能變成女人，哈哈……」

「老大，你吃完早點休息吧，我有些累了，先休息去了。」

「去吧！」

蘇帆站起來，抱著那壇桑葚酒朝著屋子走去，身體有些佝僂，腳下也有幾分踉蹌。

……

（中秋佳節，修果祝各位書友闔家團圓，幸福美滿，記得吃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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