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場中沒有人說話，而聶贏卻是因為穆千音的冷笑而臉上變色，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當著面嘲諷他了。

「是啊，到底有多少年沒有人敢和自己這般說話了？難道我已經習慣了如此，當年的血性到底去哪了？」

這一刻聶贏不由想到了很多，想當年他初來戰靈原，不過也是一個連高品仙尊都沒有突破的低階修者罷了。

憑著那股悍不畏死的血性，還有那遠超常人的心智，聶贏一步步走到戰靈城城主的位置，他在戰靈原的奮鬥史，說起來也是一部傳奇史。

可聶贏捫心自問，這些年自己戰鬥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這固然是因為戰靈原的隱性規則，更多的還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一個人如果安逸久了，自然會懈怠，再加上達到聶贏這個層次，輕易不能出手，他這些年幾乎都是呆在戰靈城中。

還有一重原因，或許是聶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在這戰靈原做一尊土霸主，未始也不是一件愜意之事。

不得不說，成為戰靈城城主之後，聶贏已經沒有了當初才來戰靈原的那股狠勁，更沒有那種衝勁，似乎一切都已經到頭。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三品神皇頂峰，只是這戰靈原的最高戰力，拿到整個離淵界固然不算是弱者，但要說和更高層次的強者比起來，卻沒有絲毫的可比性了。

穆千音的話，對於聶贏來說無異於當頭棒喝，將他多年來的安逸心態給衝擊得粉碎。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的路，似乎是走錯了。

現在的修為遠遠不是修鍊的頂峰，可自從聶贏突破到三品神皇頂峰之後，便一朝懈怠了下來，更有一種隱晦的心裏，不想去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因為一旦突破到四品神皇，聶贏就不可能再呆在這戰靈原，也不能再繼續做他的土霸主，患得患失之間，沒有一顆純粹之心，又怎麼可能突破？

「這……或許就是我一直未能突破的心結了！」

聶贏幡然醒悟，這些年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也一直在衝擊四品神皇，卻始終不能寸進。

或許現在看來，就是因為這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魔作祟。

「不是這樣的！」

如果說先前那些都只是聶贏心理活動的話，那些刻他衝口而出的喝聲，卻是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心頭失望的穆千音。

「這裏是戰靈原，哪怕是三大頂尖宗門，想在戰靈原殺人，也得問問我聶贏同不同意！」

這一刻的聶贏，彷彿渾身上都在散發著一種霸氣無匹的氣勢，這給戰雷昊傾等人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又有一種久違的熟悉之感。

這些年聶贏呆在戰靈城足不出城，不僅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就連戰雷這些跟著他打拚多年的老戰友，似乎也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些年來的聶贏，身上再也沒有那股一往無前的霸氣。

而當年跟著他打天下時，他身上的這股狠勁，或許才是讓戰雷昊傾等人心折跟著他的真正原因。

不過之前那是循序漸進，連聶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又何況是這些外人，戰靈原另類的平靜，讓得他們都是下意識接受了這個事實。

直到此時此刻，當他們看到聶贏身上那股久違的氣勢之時，這才驚覺不同，同時又隱隱有一絲興奮。

重新擁有這股霸氣的聶贏，未來成就當不可限量。

此時從聶贏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再加上他那所說的那番話，讓得一眾人類修者都有些熱血沸騰。

是啊，這裏是戰靈原，是三大族**相混戰的地方，哪怕是三大頂尖宗門，也得遵守戰靈原的規則，不能以勢壓人。

絕大多數的旁觀修者們，都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似乎戰靈原人族就是獨立的一方勢力，哪怕最強者只有三品神皇頂峰，也絕不容許他人小覷。

「不自量力！」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低下頭來的顧炎。

其眼眸之中閃爍著一抹不屑，甚至是有一絲幸災樂禍，看向某個黑衣曼妙身影的隱晦目光，都充斥著一絲冷笑。

因為看穆千音的意思，是想讓這戰靈原成為雲笑的庇護所。

可顧炎卻是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的消息傳回宗門，單憑一個聶贏，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而且到時候等宗門強者到來，自己再添油加醋一番，那個在城主府大殿之中讓自己難堪的女人，說不定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只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顧炎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此刻聶贏氣勢極足，雲笑又成為了戰靈原新的信仰，若他敢表現出一絲不滿，說不定就會被群情激憤的眾人，撕成碎片。

「星辰，你放心，只要你在戰靈原一天，就無人敢暗害於你，除非……聶贏先死！」

聶贏自然是不知道顧炎的那些齷齪心思，見得他收斂了幾分身上的氣勢，沖著那個黑衣青年正色說道，讓得不少人都有些動容。

尤其是在聶贏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天空之上竟然還降下一道淡淡的氣息，讓得眾人臉色劇變，這等於算是立下天劫毒誓了。

「聶城主言重了，還沒有到那一步！」

雲笑心頭也是生出感激，只是一個三品神皇頂峰的修者，就能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

也只有在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相信了聶贏。

之前雲笑一直都在防備著所有人，不管是明面上的李墓齡和韓洛纓，還是隱藏身份的穆千音，甚至是那些可能猜出他身份的城主府眾人。

雲笑知道自己表現如此驚艷過後，原本的身份根本逃不過一些有心人的眼睛。

更何況十方城大戰後，諸多的異靈都知道了他乃是化名星辰的雲笑。

可此時此刻，聶贏給他的感覺卻是極為意外。

一個在戰靈原的散修三品神皇，竟然絲毫不懼烈陽殿月神宮這樣的龐然大物，這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大戰慘烈，還是先休整一番吧，看那苦蕎分身的態度，吃了這麼大的虧，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笑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其目光有些陰鬱地朝著西方天際看了一眼，平靜的話語，卻是蘊含著無數的潛在意義。

先前的興奮消散一空，一時之間，人類陣營之中顯得有些沉悶。

沉默過後，一些修者卻是緩緩朝著西方奔去，奔入了血腥氣極其濃鬱的死人堆之中。

「肖規大人，盧奇帶你回家！」

戰場某處，來自六區的一品神皇盧奇扒拉著地上的屍首，終於扒出一條帶著血腥之氣的納腰，聽其口中之言，旁邊經過之人無不動容。

在之前的慘烈大戰之中，六區首領肖規不敵異靈二品神皇強者，最終拚死自爆，和那位異靈強者同歸於盡，聶贏等人都看在眼裏。

如此一來，肖規可以說是屍骨無存，盧奇就算是想要找到其一片碎肉都不可能，也只能是找到這條屬於肖規的納腰，讓其落葉歸根了。

以後的六區，必然還會有其他的二品神皇過去坐鎮，但跟著肖規多年的盧奇，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混戰之地。

像這樣的場景，幾乎每一刻都在上演。

一些活著的修者手上抱著殘肢斷臂，當自己的親人朋友永遠也活不過來的時候，悲慟之氣是會傳染的。

經過這一次的慘烈大戰，人類一方可以算是傷筋動骨，最終要不是雲笑帶著十八區的人類趕回來，局勢還不知道要惡劣到什麼程度。

「這就是戰靈原嗎？」

對此雲笑也是頗為感慨，說實話，他雖然聽說過戰靈原的慘烈，但自他來到戰靈原之後，一向都是頗佔上風，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場景。

比如說當初綠洲營地那場暗夜偷襲，雲笑及時趕到救了宋和他們，至於其他三處被滅的營地，他卻是沒有親眼瞧見。

再後來則是雲笑大展神威，從十方城開始，連滅異靈數城，最終打得異靈一方的三品神皇都抬不起頭來。

直到此時此刻，雲笑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戰靈原的真實慘烈。

那堆積如山的屍身恐怕都算是幸運了，更多的人類修者，則是在自知不敵的情況下選擇了自爆，如六區的肖規一般。

「族群之爭就是這樣，也不知道還要持續多少年？」

聶贏倒是見得多了，聞言不由感慨一句。

話雖如此，但在他心中，清楚地知道，想要這場戰爭結束，恐怕只能等到有一方徹底覆滅了。

「嘿嘿，說不定以後出現一尊神帝強者，壓得三大族群不敢再爭鬥不休呢？」

穆千音異想天開，而聽得她口中那兩個單是聽聽就讓人敬畏的稱謂時，眾人都顯得有些沉默，完全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神帝強者，那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至少萬年以降，九龍大陸已經再也沒有出現過神帝強者了。

那是比九品神皇巔峰還要更高的層次，如果真有那樣的強者出現，或許真能改變如今混亂的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