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

「那我就說點你能聽懂的，思歸，桃花落，紅袖染淚鴛鴦錯。輪迴，傘下行，煙雨古道向長亭……」

「夠了！」我打斷了顏如玉，凝視著她，一字一頓道：「你是怎麼知道這段秦腔的！」

「因為，我和這段秦腔的作者，曾是摯友。這位摯友的名字，叫做柳露。」

面對顏如玉臉上濃鬱的笑容，我的心頭卻一陣狂顫，腦袋嗡嗡作響，儘是不可置信。

這段詭異的秦腔是我所作？怎麼可能，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有顏如玉是我的朋友？何時的朋友？

在我茫然無措的注視下，顏如玉用手指敲了敲煙嘴，煙灰如雪花般飄搖下落：「你所聽到的秦腔，並非是沈留白帶來的，而是你的心魔所致，也就是你所說的詛咒。沈留白懼怕那段秦腔，因為秦腔每次出現，必然代表著你的心魔正在覺醒。」

「心魔……」

「不錯，心魔。沈留白所有的力量，都在為你壓製著心魔，這導致他很虛弱。只要你釋放心魔，力量就會回歸他的身體。到那時，你們倆都可以活下去。」

「那代價是什麼？」我抬頭看著顏如玉，質問道。

顏如玉深吸了口煙，將煙蒂扔掉，露出一抹邪魅笑容：「你和沈留白，將會以最真實的姿態，面對世人。那是沈留白最害怕，最畏懼的現實。他會恨透你，摯愛之人轉變成仇恨之人，只是一瞬之間。」

感情的事，永遠都是極端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兩極顛倒。能夠多愛一個人，就能多恨一個人。

而最難熬可怕的結果卻是對方恨你，而你卻仍舊愛著對方。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夠強大，能夠承受有愛轉恨。

「沈留白的體溫正在變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顏如玉隨口問道。

「只要沈留白能活著，我願意付出一切。」我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落在沈留白身上，瞬間被凍成冰晶。『取捨』一詞向來不易，世道永遠的這麼殘酷又公平，得到一樣東西，必然就會失去一樣東西。

「將雙魚血墜放在手心。」顏如玉輕聲說道。

我知道眼下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忍著撕心之痛與對未知將來的恐懼，將雙魚血墜喚於掌心。

顏如玉將名為『死門』的黑鑽戒指，緩緩靠近雙魚血墜。

一股強烈的排斥性產生，死門戒指越靠近，雙魚血墜就抖動的越厲害。

當死門與雙魚接觸的剎那，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確有其事的錐心之痛，在我心頭炸裂。伴隨著窒息而來的強烈眩暈感，讓我眼前一陣翻天覆地。已經被壓製許久的熱量，再次在我體內升起。

這一次比以往都要強烈，像是有一團火焰在體內熊熊燃燒，烘烤著我的五臟六腑。明明已經燥熱難耐，卻沒有流出一滴汗，彷彿身上的所有水分都被蒸發了似得。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我緊緊抓著沈留白的手，滾燙的手與冰冷的手握在一起，觸感是那麼的詭異。

「這股熱量究竟是什麼……」我嗓音顫抖，無比煎熬的問道。

顏如玉臉色閃過一抹興奮：「這股便是你的心魔，當他燒光你體內所有的枷鎖之際，沈留白的力量將會被排出體外，重新回歸沈留白的體內。而你們都將重獲新生。」

秦腔在耳畔響起，明明知道是幻覺，卻又那麼的真實，如同有一個人趴伏在我的耳畔，如泣如訴的吟唱著。

漸漸，隨著一陣天旋地轉，我彷彿掉進萬丈深淵，越陷越深，眼前的畫面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隨著一陣漣漪，一個畫面浮現在眼前。

清秋深夜，月光如盤，不知名的湖邊坐落著一座古宅，兩個人影圍坐在火爐兩旁，高談闊論，忘情忘我。這兩個人，正是我和沈留白。那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因為我們身上都穿著古衣。

我恍然想起沈留白曾經給我描述過的美好畫面，他路轉溪橋忽見我高朋滿座……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而且是最親近的知己。

就在我迷戀於這如詩如畫的情景之中，沉醉不已之時，忽然，畫面一轉，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將我從美好推向殘酷。

九尾妖狐，雙眼血紅，遍體鱗傷卻戰意無窮，不肯退讓分毫。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雙眼睛，冷酷、凌厲又透著幾分瘋狂。與我所認識的沈留白，天差地別。

在他的身後，一身紅衣的我，緊緊抱著他的尾巴，已經奄奄一息。

無數黑影，無數邪魅，在周圍遊盪，如百鬼夜行，萬鬼淒厲。沈留白的狐尾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不讓那些遊魂野鬼靠近我半分。漸漸，我們被蝗災一般遮天蔽日的遊魂厲鬼所吞噬。

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仍舊身處於石廊之中。

身上的熱量已經消散，胖子和瘦子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顏如玉和呂柯也在交談著。趙小倩見我蘇醒過來，匆忙將我扶起。

「柳露，你沒事吧。」

我沒有回答，視線不斷遊走，茫然道：「沈留白呢？」

趙小倩一陣沉默，眼神竟然透著些許的恐懼。

「回答我，沈留白呢！」

對面的顏如玉，吸了口煙，滿懷深意的笑道：「沈留白，終於掙脫了枷鎖，重新成為了那個令人懼怕，令人膽寒的九尾狐。」

「他成為了什麼，我不在乎，我隻想知道，他去哪了！」

「殺戮。」顏如玉聳了聳肩，雲淡風輕道：「狐者，三尾為妖，六尾為邪，九尾為瑞。凡是修鍊到九尾，就已經可以成仙了。當年他雖然放棄成仙，卻至少還是『祥瑞之物』。而現在，你的心魔被釋放，所有妖氣全部回歸了他的體內。祥瑞之物與至邪之物，僅在一念之間。」

「這就是你所說的背叛？」我獃獃的看著顏如玉。

顏如玉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他為了你，放棄所有精靈的終極目標，放棄了一切，而現在你卻將他變回了妖。當然，這也怨不得你，你不這麼做，他就得死。」說到這，顏如玉臉上的笑容令我心驚：「還記得你曾經對我發下的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