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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公子林硯》29.大房有喜
書房。

林如海整張臉都黑了。偏林硯好似一無所覺,老在他眼前走來走去,生怕他看不到,還總是整理下擺吊著的香囊,甚至直接沒大沒小地坐上了他的書案,就為了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他能看不到嗎?這麼明顯,他又不是眼瞎!

何況,黛玉剛開始繡的時候,他瞧見還問了一句。得知是香囊還喜滋滋覺得是綉給自己的,畢竟女兒家第一個物件,不大多給父親嗎?況且那會兒林硯還在京裡沒回來呢!誰能想到他這兔崽子!

結果,他左等右等,等了一個多月,東西落到了林硯手裏。

「妹妹說等她手藝好了,重新給我綉一個。還許我往後一年四季都給我一份。就用梅蘭竹菊四君子。」

惹,這賤兮兮的模樣。林如海突然覺得自己手又癢了,若不是小廝來傳三皇子派了人來,他恐怕就要起身找板子了。

來的是司徒嶺身邊的小太監,不是什麼隱秘事,也不需避諱人。隻一句話,又走了。

「林大人,王爺讓奴才來通報一聲,啟程之日定在了三天后的晌午。」

林硯的好心情瞬間消散了個乾淨。

司徒嶺要走了,就代表他也要走了。

這一去,父子兄妹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林硯哪還有閑情賣弄香囊?

林如海也是,氣氛一時靜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林如海嘆道:「你此番上京,恐不會再回來。玻璃,望遠鏡,哪一樣不是能席捲全城風浪之物,你處在此中,其兇險可想而知。我……」

林如海頓住,連聲色都變了,竟有些說不下去。片刻後才平靜下來,接著說:「我本有許多顧慮,這陣子不論什麼事,總想著說給你聽,你知道的多一些,日後在京裡也更能懂得如何處理。但見你在諸事上嗅覺敏銳,洞察分析樣樣不差,倒也十分欣慰。」

林硯聽得很不是滋味,跪下來,「父親,我錯了!」

如果不是他非得一頭扎進去,林如海又何必這麼為他擔心?

林如海沉默良久,沒指責,也沒讓起來。

這情形叫林硯很是心慌,他硬著頭皮抬首去瞧林如海的面色,試探著扯了扯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撒嬌:「爹,我腿疼了!」

這才跪了多久就嚷著疼了?

林如海冷哼一聲,卻也知他故意如此是為了緩和他的情緒,到底還是親自將他扶起來,一把抱在懷裏,還沒等林硯回過神來,卻又鬆開了,摸著他的頭感嘆:「長高了!都快要趕上爹了!」

「我就是長得再高再大也是爹的兒子,爹不也一樣打我罵我嗎?」

還惦記著打了他呢!

林如海哭笑不得,無奈搖頭,從身後的書架上取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這裏頭是京裡宅子的房契地契。林家傳信用的兩種火漆,紅漆封口為尋常使用,黑漆為隱秘重要之事使用。林家雖在京裡經營不多,卻也有那麼三四個眼線,這些年都是林槐在打理,老宅也是他守著。

往後你在京裡,他自是事事都聽你的。你若有什麼都可吩咐他,他若辦不來,你便去沈家。凡事多思多想,多與老師商談,不可莽撞。」

林硯難得的乖巧,一一應了。

林如海卻是笑了起來,看著林硯帶了幾分玩味,「就是沒事,也可以多往沈家去走走。老師有三子,如今在身邊的卻只有長子沈雲舟。雲舟師兄膝下有個女兒,單名一個沅字。今年十二歲。你在沈府瞧見,可多陪她玩玩。」

把人家一個女孩子的信息說得這麼詳細,又不是三四歲孩子,還陪她玩玩?

林硯張大了嘴巴,我的天哪,男女大防不要了啊!

林如海輕笑出聲,「不是自詡頂頂聰明的人嗎?怎麼遇上自己的終身大事就傻了?」

林硯大急,「爹,我不宜早娶這話都說出去了。南安王府還沒敗呢!」

林如海瞪眼,「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娶!我們這樣的人家,誰不是先看著,便是定了到成親也還得有個一二年呢。你是正月裡的生辰,翻過年就滿十四了。還想等到什麼時候?說什麼不宜早娶,怕是你自己不想吧!

人家沈家還不想早嫁呢。沈家三代就這麼一個姑娘,以老師和師兄的意思,是想多留兩年的。如此豈不正合了你的意?如今不過是叫你們兩個在長輩的看護下先接觸著,能不能成,到底還得看沈沅自己願不願意。」

在這個時代,有這等開明,能給自家姑娘與男人相處讓其自主選擇的家長實在少見。可是林硯卻沒心情點贊,因為他是被相親,還是單方面被考察的那個。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林硯差點跳腳,「爹,你可是我親爹,你怎麼隻想著人家願不願意,就不想想我願不願意?」

「你見都沒見,不去接觸,怎麼知道自己不願意?」

嗯,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林硯竟然無法反駁。他低著頭鬱悶地要死。

林如海冷哼,眼含警告,「不許給我耍花樣,更不許故意做出醜態來叫人家姑娘厭惡從此脫身。」

林硯皺眉不情不願應了。

林如海面色稍緩,「不過是相處相處,你也別有壓力,端正態度用了心就好。倘或最後你當真不喜歡不願意,自有我去同老師說。」

林硯抬頭,「當真?」

父母命,媒妁言。他雖心裏失落卻也沒想著挑戰這個時代的固有思想和權威,可若是有林如海的保證,能談一場自由戀愛,倒也不錯。

雙向選擇,這就公平多了!

林如海瞧他突然飛揚起來的神采,又氣又笑,「你若不願意,我還能逼你不成?到時候娶回來,你對她不好,不僅我們家日日生事,我也更沒法和老師交待。再說,我想你娶妻,自是希望你們舉案齊眉。」

林硯一喜,笑嘻嘻應了,連語氣都鬆快了不少。直看得林如海搖頭失笑。

********

三日後,林硯在親人不舍的目光中與司徒嶺一道登上了回京的船隻。又十餘日,便到了京城。時節剛入了十月,揚州尚且還好,京城卻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碼頭旁搭了兩個棚子,一邊布施粥食饅頭,一邊發放粗布衣物。竟還有兩個女子帶著帷帽分粥。瞧上去似是主僕,衣著打扮是未出閣的姑娘模樣。林硯不免多看了兩眼。

倒不是說這做法出格,若為善事,旁邊有家人僕從看著,帷帽遮面,在大周也並無不可的。但畢竟少數,林硯還是頭一回見,自是覺得新奇。

賈府來接的僕從倒是比上回還熱情諂媚兩分,見得如此,不待林硯開口便說:「這是南安郡王家前兩日才設的。那姑娘正是霍縣主,因見這幾天漸冷了,恐有些百姓家中貧寒受不得,才有了此舉。聽聞他們在嶺南時,也是常做的。」

「這倒是奇了。」

司徒嶺走過來,剛巧聽到這話題,笑道:「如何奇了?」

「大戶人家布施雖然常見,卻大多在城外或是貧民區,在有災情或是時氣惡劣的時候。如今不過第一場雪,雪勢也不大,若說冷,這最冷的時候還沒來呢。此時布施早了點。這倒也並非不可。

只是京都是商船貿易聚集的港口,碼頭上人來人往,此地布施實在不便。且方才有人領著東西打身邊過,我瞧了一眼。粥食濃稠饅頭裏面還夾了菜,便是衣物雖為粗布,卻很夠厚實,算是極好。唯有一點,無人統籌。」

林硯隨手一指,「那個,那個,還有那個,我都瞧見他們排了三次隊領了三回東西了。主人家竟沒發覺,也不管。再有那邊,還有那一堆,瞧他們身上的衣物也可知,都是這碼頭上做工的。

她們發的東西這樣好,多領幾回東西帶回家去,豈不比這一日的工錢要劃得來?如此遇上那等貪小利的,誰還會來給我們做苦工。殿下難道沒發覺,今日為我們停船卸貨的速度慢了許多,碼頭上也更擠了嗎?」

碼頭上少了一半的勞力,還有其他地方前來領取物資的。哪能不擠,亂糟糟的,就差沒打起來了。

這可不像是在嶺南常做的。若是常做,這些因素怎會半點不曾考慮?看來又是沽名釣譽,想博好名聲的。

林硯搖頭失笑,「這善事做的,若多兩日,只怕就要鬧出治安問題了。」

司徒嶺皺起眉來,朝身邊隨侍招了招手,附耳吩咐。

林硯卻已轉過身去,無心再管。見行李卸得差不多了,明/慧師太與妙玉更是輕裝簡行,早與長公主府派來的人走了,便上前同司徒嶺說了一聲,拉過韁繩縱身一躍上了馬。

********

粥棚後頭臨時搭建的休息間。

霍靈扯下帷帽往旁邊一丟,接過丫頭遞上的湯婆子坐在火盆旁,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可看見了?」

丫頭輕笑,「看見了,不僅看見了,林公子還瞧了縣主好一會兒呢。」

霍靈眼珠兒一轉,心裏喜滋滋地,總算她這兩日的功夫沒有白費。早前從賈家套了話,得聞林硯今日到京,她便準備著。若不然這天寒地凍的,誰耐煩和這些下三濫的窮人呆一處。還有這簡陋的臨時屋,便是加了火盆,冷風也能灌進來。

她踢了踢一旁的帷帽,嫌棄地跺了跺腳,「既然見到了,那便回府吧!」

丫頭自是求之不得,不料此時外頭卻吵嚷起來,一個小管事急匆匆闖進來稟報:「姑娘,京兆府衙門帶了人來,說要收了咱們的善棚。」

「京兆府尹?」霍靈冷笑,「你沒告訴他,這是我南安王府的善棚?」

「說了,可他們說咱們不宜在碼頭設棚,會壞了碼頭的秩序,說不得還引起騷亂。他們還說,這是康郡王的意思。」

霍靈一愣,旁邊的丫頭已是急了,「主子,不如就算了吧。王爺王妃雖答應你設善棚,卻也說了要注意著些。康郡王是陛下第三子,也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幾位人物之一。咱們總不好對上。何況,姑娘在此處設棚本也只是為了……」

丫頭覷了那管事一眼,悄悄靠近霍靈耳語,「左右林公子也見到了,必然曉得縣主是樂善好施的好心人,對縣主有了印象。縣主的目的也達到了,這善棚還設不設又有什麼打緊?」

霍靈心頭不忿,再次感嘆在這京中畏手畏腳,不如嶺南一方獨大來得自在,可心底也明白丫頭說得都對,一甩袖,上車回府,不再管了。

這邊,林硯已經至了賈府。

因已不是第一次,這回倒是熟門熟路,卻不想,一進去便見僕從們亂糟糟的。

林硯一頭霧水,就算陣勢不如上回進府,可也不至於這樣子對待他吧?這沿路走過的丫頭小廝都沒瞧他一眼。

林硯扭頭去看來接他的管事,卻也是搖頭,不明就裏。

林硯無奈,在二門口抓了個人來問。

那丫頭好似才瞧見林硯,慌忙行了禮,言道:「二奶奶本是陪在老太太身邊一起等林大爺。也不知是不是坐得久了,猛一起身隻覺得頭昏得厲害,竟是暈了過去。老太太急得什麼似得,命人請了太醫來,正瞧著呢!」

緊接著,內裡又傳來丫頭的喜報。

「二奶奶有喜了!」

********

王熙鳳懷孕,幾家歡喜幾家愁。賈璉手舞足蹈,拉著林硯說要請他吃酒。

這頭,王夫人卻是愁的頭髮都白了兩根。

周瑞家的一下下給她揉著頭,「太太不必著急,這才剛懷,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

確實不一定。可萬一是男丁呢?

賈璉有了沈家幫襯,還有了好差事,若再生下子嗣,過得幾年有了根基,待寶玉長大,別說爵位,整個府裡只怕都不剩什麼能留給她的寶玉了。

可惜,元姐兒……

哎,倘或元姐兒上位,寶玉有寵妃胞姐撐腰,還怕賈璉什麼!

偏偏元姐兒出了宮,寶玉又還小,便是出息,也得再有個十來年。到時只怕賈璉連兒子都培養出來了!

王夫人疏忽站了起來,舉止突然,周瑞家的嚇了一跳,提著心詢問:「太太?」

「我記得庫房裏還有些上好的金絲燕窩。你去取了來。鳳哥兒有了這樣的喜事,我這又是做嬸母又是做姑母的,總得去看看。」

這模樣倒不像是去看看。周瑞家的心知肚明,嘴上應了,不一會兒提了東西過來,二人往王熙鳳院裏去。

院門口便看到安兒和平兒兩個丫頭在置氣。

安兒性子潑辣,叉著腰怒罵:「不就是仗著奶奶看重你嘛?這就做張做喬,擺起姨娘的譜來了。當奶奶現在有了喜不便伺候爺,想著自己能開臉了嗎?

我告訴你平兒,你便是做了姨娘,也別想指使我。我們是一起伺候奶奶長大的,你拿的一等大丫頭的分例,我也拿的一等大丫頭的分例,誰也沒高過誰。」

平兒被她一番話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你說什麼渾話,我何時有過這心思。奶奶嘴裏沒味想吃點燕窩盅,我不過是叫你去廚房看看弄好了沒有,如何就是指使你呢!」

「有沒有這心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王夫人瞧著這情形,走上前去,「這是在做什麼?」

平兒和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唬了一跳,回頭瞧見王夫人,更是嚇得三魂去了兩魂,撲通跪了下來,連聲音都開始哆嗦,「太……太太……」

王夫人凝眉,「吵嚷什麼,你們奶奶還歇著呢,你們就這樣鬧,也不怕把她吵醒了!」

安兒身子一抖,眼淚便落了下來,「太太,奴婢該死。」

王夫人眼珠兒一轉,瞧了周瑞家的一眼。周瑞家的到底跟了王夫人許多年,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上前將安兒扶起來,叫去了一邊。

王夫人又讓隨後跟著的丫頭將提著的燕窩交給平兒,「就知道鳳哥兒喜歡這個,如今懷了身子更該好好補補,她既嘴裏沒味,便讓廚房做著便是。若是吃完了,隻管來尋我,我們家難道還能缺了這東西?」

平兒應了。王夫人倒也無心再呆,回了榮禧堂。

不到半個時辰,周瑞家的便回來了。

「奴婢問過了。安兒雖說的好聽,可奴婢活了這麼多年,耍心眼的丫頭沒少見,她那心思哪裏瞞得過我。想來是二奶奶有了身子,眼下恐是打算替二爺選人。若說二奶奶身邊的四個丫頭,平安富貴,打頭就是平兒,這位子也非她莫屬。安兒不甘心想上位呢!」

王夫人嗯了一聲,周瑞家的抬頭看了眼她的面色,起身為其倒了杯茶,這才接著道:「平安都為王家家生子,富貴乃是外頭買的。二奶奶在閨中便更為器重平安二女。

後來嫁入府裡,平兒一家作為陪房跟了過來。二奶奶替太太協理管家的時候,被安置在後廚做了個小採買。不同太太提攜的人爭,卻也可以跟著分一杯羹。後廚油水多,便是隻分的一份,也不少了。

大約是平兒一家都在,二奶奶便偏了心,這幾個月來越發看重平兒。安兒便退了一步,這心裏頭自是不好受,卻不能找二奶奶說,只能拿平兒撒氣。」

王夫人閉著眼,卻也能瞧見眼珠動了動,「你覺得安兒可能用?」

「安兒跟著二奶奶日久,雖不如平兒卻也是很有情分,得倚重的。平兒如今正得意,恐怕拉攏不來。安兒現在心思活躍,我們給點甜頭,未必不可行。」

王夫人點頭,只是有一樣,需得握著些她的命脈才行,否則怕到頭來就養了一條白眼狼,說不定還反咬自己一口。

「安兒的家人呢?」

「留在了王家。」

「二房還是大房?做的什麼差事?」

「大老爺早沒了,大太太幾年前也跟著去了。二奶奶和仁大爺一直是二老爺帶著身邊養著,仁大爺去年才在二老爺的幫襯下成了家立了府,可腳跟還沒站穩呢。二奶奶出嫁的時候都是在二老爺府上,這丫頭們自然也是。」

這在王夫人的意料之中,王家的情形她再清楚不過。

「如此一來,倒是不好辦了。若是在大房,仁兒的性子我還能掌控幾分。要過來便是。可若在二哥府裡。以往還好,我的打算他盡知道,也是支持的。自打鳳哥兒不知發了什麼瘋,回去了兩趟,他便有些動搖。這次元姐兒打宮裏出來,我回家,他態度更是不定了。」

王夫人大是為難,心頭對王熙鳳也更為光火。

賈元春打了簾子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幕,笑說:「這有什麼打緊。安兒只怕比我們更想父母兄弟能一同過來府上。一來誰不想一家團聚,二來平兒正是一家人在,鳳哥兒更好掌控,才得了器重。

不如叫她去同鳳哥兒說。她跟了鳳哥兒這麼些年,鳳哥兒總不會不為她想半分。再有,鳳哥兒只怕也想自己手頭能多幾個得用的人。二舅舅既然如今正是動搖之時,那便是說,他想穩著我們也想穩著鳳哥兒,又或者說,他想再看看,我們這大房與二房誰對他最有利。

若是如此,鳳哥兒開口,他自不會過多阻攔。若再有太太從中幫襯,便更妥當了。只要安兒父母兄弟來了府上,怎麼安排,不還是太太一句話的事。說到底,鳳哥兒嫁進來才幾個月,而太太掌管榮國府卻已十幾年。」

王夫人心下大喜,摟過賈元春,「我的兒,正是你說的這個理。還是你有法子,就按你說的辦。」

賈元春抿嘴輕笑,眼睫微微顫動。

父親這些年再升不上去,大哥也沒了。寶玉還小。她又……

二房如今這等情形,絕不能叫大房得了勢。

做榮國府的正經大小姐,怎麼都比做榮國府的侄小姐要來得有身份。去了榮國府,他們二房在這個滿是達官貴胄的京城,什麼也不是。

所以,他們不能離了榮國府,甚至更要把榮國府攬入懷中。

否則,失了榮國府,二房如何立足?

想到此,賈元春自王夫人處出來,便去了榮慶堂。如今,寶玉還住在老太太的碧紗櫥裡,得想個法子叫他搬出來才好。他已有六歲多,早該進學了,可如今卻仍隻知與房裏丫頭玩鬧,成什麼樣子。

他若不成器,她同太太此番費心費力便都只能是徒勞。

********

醉仙樓。

幾杯酒灌下去,賈璉已有些微醺,話也多了起來。但來來去去也不過那麼幾句,儘是歡喜之情。

即將為人父,還是頭一回,哪能不高興?

林硯卻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表哥還是小心些的好。畢竟你高興,期待這個孩子出世,不代表別人也高興,也期待。」

賈璉打了個機靈,「你的意思是……不……不會吧?不至於……」

林硯輕笑,「表哥不必自己嚇自己,我也是隨口一說。只是想著你如今得勢,他們失勢,正是著急上火的時候。倘或你無嗣,便是走得再高再遠,所得的一切也終是會歸了他們。可你若有了子嗣……」

林硯頓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謹慎些,若有萬一,也好防範。若沒有,便隻當我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沒有說的是,其實他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輩子,二房佔盡優勢,賈璉還是除了巧姐便再無所出。王熙鳳好容易得的哥兒也流了。

當然這也許是王熙鳳自己爭強好勝所致。可誰知這其中還有沒有別人的手筆呢?

更何況如今賈府的形勢對二房極為不利,賈璉若是出息了,再有子嗣站住腳跟,二房還有什麼把戲可耍?

對於林硯來說,他是不覺得榮國慶這個爛攤子有什麼好爭。可對於二房來說,榮國府是志在必得。

賈璉面色發白,連手腳都冷了下來。

哐當一聲巨響,門被踹開。賈璉忽地一驚。

司徒嶽直接闖進來,一把拽過林硯,「有酒有肉!合著九爺我為了你給的一個方案,忙裏忙外,一兩個月不得消停,你在揚州瀟灑了好些時日也就罷了,回了京還如此悠閑,可真會享受!」

「九爺,我……誒誒誒,九九九……」

聲音漸行漸遠,林硯就這麼被提溜走了。

賈璉目瞪口呆,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親,來個人告訴他,這風風火火來,風風火火走,到底鬧得哪一出啊!

********

玻璃廠。

「學生叩見陛下!」

林硯揉著自己被擰的脖子眼神幽怨,「皇上,你若要見學生,派個小公公來說一聲就是,何必勞動九爺大駕。」

皇上鼻子一嗤,「回京也有兩日了吧?不來見朕,還同賈璉去吃酒,你是不是都忘了?」

林硯呵呵笑著,一臉討好,「哪能啊!這麼大的事,學生怎能忘了,都記著呢。只是皇宮內院,哪裏是學生能隨便進的。學生一直在等著皇上召見。這些日子,學生又琢磨到了些東西。」

皇上神色凝重起來,揮手示意。

林硯這才敢起身,從懷裏掏出圖紙來,「皇上瞧,這裏,這裏,還有這,學生將之前的設計稍加改動,這樣一來可以進行調節,增大物鏡的焦距,減小目鏡的焦距而達到最佳的放大率。還有這個……」

林硯侃侃而談,不過,顯然皇上並沒有怎麼聽懂。這是當然,現代的物理學理論,哪裏是三言兩語就能明白的。不過中心思想是明白的,那就是能看得更遠,物體呈現更大更清楚。

皇上笑起來,「你還隨身帶著?」

「這是自然。學生也不知皇上什麼時候召見,便只能日日帶著,早作準備。」

皇上點頭,很是滿意,朝司徒嶽使了個眼色。司徒嶽抱了個大箱子出來,打開來裏頭一堆的各種圓形橢圓形的玻璃,還有許多木製的筒子和小零件。

「你要的東西,瞧瞧可能用?」

林硯給的規格大小,怎會不能用。他直接拿起兩面鏡子試了試,眼睛亮起來。

光學玻璃!

「自然能用!九爺大才,學生佩服得很!」

司徒嶽瞬間翹起了小辮子,「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不過你這東西可真不容易。我和匠人研究了許久,按你的方案,琢磨了一個月失敗了二十多回才得來這些。再有你那設計圖,我找人製了,都沒成功。」

林硯眨眨眼,當然沒法成功!若是人人看個設計圖就能製成,那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沒錯,他畫的時候就存了這個心思,所以動了手腳。嗯,就是故意的!包括這次獻上改進圖。

他不是之前不知道,而是本來就存著一步步來的心思。他要讓皇上知道。重要的不是那份圖紙,而是他。他所能帶給皇室的,比圖紙重要。

除了伽利略望遠鏡,他還知道開普勒望遠鏡,牛頓望遠鏡,海爾望遠鏡等等。

而除瞭望遠鏡,他還知道很多。他會讓皇上明白,他是一個寶庫,有源源不斷的好處給他。如此,才能屹立林家不倒的地位。

林硯將手中的玻璃放進去,「九爺招的匠人想來是最伶俐的,可他們不曾接觸過這些,自然做不好。

我且先做兩個,到時候給匠人們看,叫他們拆了再裝,如此有個兩次,他們自然就會了。不過,用於行軍的恐要麻煩些。且給我幾日,我拿回去好好弄。」

皇上眉頭一皺,「拿回去?」

「自然。皇上總不至於讓學生在玻璃廠呆這麼久。這玩意兒現在可還不能鬧得天下皆知。學生弄出個玻璃,已經多少人眼睛盯過來了,此時若再有點大動靜,只怕瞞不住。」

皇上站起身來,「你如今還是住在賈家?」

林硯點頭,「是!學生一人上京,林家那邊沒個長輩在,外祖母不肯叫我搬。況且,學生還也想趁這段時日,把府裡修整修整。京裡冬天冷得很,正琢磨著能不能弄出暖氣管子來呢!」

「暖氣管子?」

林硯摸了摸鼻子,「好比地龍火牆這類,保暖用的。」

皇上點頭,倒也沒在意,隻招了招手,打內室轉出來一個人,奴婢打扮,可那模樣卻一點不像一般的奴婢。

「叫她跟在你身邊幫襯,朕也安心。」

林硯自知這是不放心賈家,也有看著他的意思。畢竟倘或他是寶庫,皇上便得防著有些打他的主意,也要防著他打別的主意了。只要他不投敵一切都好說。

那丫頭得聞此言,朝林硯一拜,「屬下見過公子!」

自稱屬下而不是奴婢。林硯眼珠兒轉了個彎,瞧這一身的凌厲之氣,八成是暗衛。

皇上瞄了他一眼,「怎麼,不願意?」

雖是打趣可言語中卻透著不容拒絕的警告之意。

林硯笑起來,「自然不是。學生只是在想,學生可能隨意使喚?」

皇上面色好了不少,「自然。叫她跟著你,便是給你使喚的。」

林硯鬆了口氣,倒是同那丫頭聊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沒有名字。」

林硯看向皇上,皇上壓根不在意這些,「你隨便取個吧。」

哎,果然是暗衛,連名字都沒有。悲哀。

「我身邊有個丫頭叫紅曲,你便叫白芷吧。回去我便說今日我逛街,瞧見你爹輸了錢要賣了你,我見你可憐,便將你買了下來做我的丫頭。」

白芷俯下身,惜字如金,「是!」

林硯摸著下巴,小心思轉起來,回頭同皇上說:「陛下,這樣的人物可還能借學生兩個?」

皇上一愣,「你用來做什麼?」

林硯倒也不隱瞞,直言不諱,「送去揚州。一個放在父親身邊,一個用來護著母親妹妹。」

皇上愕然,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海都同你說了?」

林硯面色沉下來,連聲音也低了。

「父親沒說,但學生猜到了。此次甄家元氣大傷。若要恢復,至少得有三五年。可不論是皇上還是父親,都不會容許他們再有起複的機會。因而,不趁他們剛受打擊這最好的時機下手,更待何時?

可甄家現今願意退讓,願意拋出一半的勢力,是為了保存實力,覺得還有捲土重來之時。一旦他們知道這是一條死胡同,再無其他出路,難保他們不發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狗急尚且跳牆,誰知他們被逼入絕境會做出什麼來?誰又能知他們手上是否還有別的底牌?到時……到時……」

林如海便危險了。

雖然皇上的人在身邊,也是一種眼線,有些事情會不太方便。但他不信林如海身邊此前一點都沒有皇上的眼睛。如今能把眼睛從暗轉到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他相信,以他爹的狐狸程度,這種事情是完全應付得來的,說不得還能反過來利用一把,把自己想讓皇上知道的傳過去。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林如海的性命能夠得以保障。

皇上眼珠微微轉動,「朕準了。」

不論於公於私,他也不想林如海出事。

林硯心下大喜,「多謝皇上。不過還請皇上幫個忙。」

皇上皺眉,「又怎麼了?」

「派給我爹的人,找男的,或者找長得醜點的。不然我娘誤會那是我爹不知打哪兒找來的新姨娘,我爹一準得把這帳算在我頭上。我可不想屁股又遭一頓殃。」

皇上想到密報中他被打得好些天下不來床,又見他此時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忍俊不禁。只是他心底更關心望遠鏡,沉著臉問:「三天夠嗎?」

林硯苦著一張臉,「七天!皇上,過兩天我還得去國子監報道呢。你親自批的,忘了?而且沈老爺子說了明天讓我去他那兒,指不定又有一大堆的書等著我抄。」

林硯眼珠一轉,「要不,皇上你同老爺子說說,免了?」

皇上面色瞬間黑下來,「怪不得林如海說你這滑頭最是會投機取巧,得寸進尺!就你那筆字,還想讓朕幫你同老爺子說好話,免了你的功課?你倒是想得美!」

這便是不答應了,林硯耷拉著腦袋,很不開心。

「五天,朕最多給你五天時間!」說完,不待林硯回神,人已走了。

林硯摸著頭,無奈回了賈府。進屋便見小葉子迎上來奉茶。

「怎地是你?紅曲呢?」

「紅曲姐姐在整理東西呢!奴婢已跟著府裡的嬤嬤學了兩個月的規矩。昨日紅曲姐姐考教過了,讓奴婢先擔著給大爺端茶的差事,熟悉熟悉大爺的習慣,日後也好伺候。」

林硯笑起來,沒再說別的。

小葉子卻瞧見了那個嚴密封死的箱子,「大爺拿的是什麼,瞧著挺重,給奴婢吧。奴婢收起來。」

林硯雙手按在箱子上,阻止了小葉子伸過來的手,「不用了。就你這豆丁大的小身板,我若拿不動,你便更拿不動了。」

小葉子不服氣,「大爺可別瞧著奴婢年級小,奴婢力氣可大了。何況,這種粗活本就該我們下人來。哪能讓大爺自個兒動手!」

林硯眼神瞬間變了,內含利光,「這不是你能動的!」

小葉子唬得跪下來,「大爺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

林硯揮了揮手,「出去吧!」

小葉子倒也沒多嘴,立即退了出去,看上去倒十分乖順。

林硯目光在手下箱子上轉了幾圈,手指一下下輕輕敲著,抬頭看向小葉子消失的方向,面色一點點冷下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要不要給她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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