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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臉吃飯的我》23.眠於花下 3
《落水鳥》到現在基本已拍完了全片的幾大轉折,最後一個高-潮是電影的結尾,也是薛眠的殺青戲。當陳導親口告訴薛眠最後兩場由葉千樹掌鏡時,薛眠頗感驚訝。

並不是沒有拍攝中途更換導演的先例,但電影拍攝到這個階段、突然來一個跟劇組完全沒磨合過的導演拍主角之一的殺青戲怎麼看都太過隨意。即使掌鏡的人是名揚海外的葉大導演也一樣。薛眠問:「為什麼?」

陳導:「他想拍著玩玩。」

薛眠:「所以您就讓他拍?」

陳導頓了一下,他沒說還有一個原因是葉千樹看了《落水鳥》的母帶。葉千樹看的片段是紅與藍在阿喀琉斯島上的訣別,那也是陳導最滿意的部分。大概是薛眠前段時間的全網黑太過轟轟烈烈,葉千樹看見薛眠這一段的表演頗感驚訝,好奇之下跟陳導提了一嘴。陳導咳嗽一聲:「這麼多年朋友,他想拍就拍吧。」

薛眠樂了:「導演,您不擔心拍出來效果不好?」

陳導思考了一下:「老葉是完美主義加強迫症,不太可能。」

薛眠:「酬勞怎麼辦?葉大導演願意幫忙拍片,投資商也願意出符合他身價的錢請他?」

陳導:「他說一塊錢。」

薛眠:「……」秀,服氣。

拍攝當日,薛眠進化妝間前遇見了和陳導說話的葉千樹。黑短髮,跟許多大導演一樣手不離煙,不同的是他的臉龐利落、五官立體分明。再加上他比陳導高出一個頭,屬於一看就很有男人味的類型。

葉千樹在業內的風評很好,合作過的演員都對他讚譽有加。衛熙曾在採訪時說葉大導演的名字取自「東風夜放花千樹」實乃名副其實,他是個真正追求藝術的導演。陳導雖然喜歡懟薛眠,但總體說來脾氣還是不錯的,能跟陳導玩得好的應該也是個脾氣不錯的導演。薛眠這樣想著,正在抽煙的男人眸子微微眯起:「薛眠?」

薛眠忽略了那種突然被高中老師點名的錯覺:「葉老師好。」

「還挺有禮貌。」葉千樹說:「希望你一會兒也這麼禮貌,拍完了還是問候我,不是問候我媽。」

「哈哈哈老師說笑了。」

薛眠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最後這場需要很多龍套,葉千樹拍片是出名的嚴苛,他不同意用特效,那就只能真的找幾百名形態各異的群演過來。這些人中有富商、有律師、有學生、有妓-女。他們都曾在這場牽動全聯邦的生死遊戲上下過注。有人因紅的勝利一夜暴富,自然就有人為他傾家蕩產。無論愛他還是恨他,無數人都在大廣場上等待紅戴上屬於皇后的桂冠。

「《落水鳥》第一百三十三場第一條,Action!」

衛隊替那名Omega拂開喧囂的人群,兩排白色衛兵間紅色的身影不慌不忙走向廣場。紅是個東方人,十二重東方絲綢鎏金溢彩,深深淺淺的紅色將他包裹其中,彷彿枝頭盛開的夏日扶桑。激動的行人朝他吶喊:

「嘿!大英雄!」

「幹得漂亮!」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能贏!」

有人高呼,自然也有人喝倒彩。參加生死遊戲的十七名成員全為判了無期徒刑的罪犯,這些跟死囚無異的罪犯賭上生命踏上了阿喀琉斯島,最後獲勝的卻是一個柔柔弱弱的Omgea,難免有人覺得這樣的比賽有失公允。儘管有衛兵攔著,依舊有人朝他豎中指、吐口水。

「賤人!」

「嗨嗨嗨,看這裏!你是憑什麼成為了總冠軍?」

「憑你漂亮的小口嗎?」

紅冷冰冰地望向吐出侮辱性辭彙的Alpha。

葉千樹:「卡。」

薛眠扭頭看他。葉大導演氣定神閑:「你光看他有什麼用?你看一眼他就被你嚇一跳,你是光是電是唯一的神話?」

薛眠:「……」預感果然是對的。

葉千樹:「重來。」

場記打板。NG。

打板。NG。

打板。NG。

……

這場戲卡了十多次,薛眠沒暴走,說台詞的群演先要被折磨瘋了,其中一名Alpha小聲抱怨道:「我覺得這十多次拍了都跟沒拍一樣,沒差啊。」

想不到葉大導演不僅強迫症,耳朵也很好使,場中央的葉千樹抬了下眼皮:「你看不出來自然有人看得出來。如果你連這麼明顯的差距都發現不了,換個人來頂你現在的角色也沒差。」

Alpha被懟得啞口無言,葉千樹又看向薛眠:「你也跟他想法一樣?」

薛眠隻敢在心裏逼逼一句廢話,表面上他非常客氣:「不,我覺得後來幾次我的表現可能……好一點點?」

葉千樹:「一點點?不存在的。別人是越拍越有感覺,你越拍越齣戲,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在拍動畫片,主角表現情緒除了瞪眼還有乾瞪眼。」

薛眠:「……」

媽的,這男人嘴好毒,衛熙當初怎麼會覺得他「東風夜放花千樹」?

在卡得薛眠和群演都快懷疑人生後,葉千樹終於讓他們過了。下一幕戲,接受加冕時紅從英俊的少校手中接過後冠,紅與少校四目相對,他對少校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葉千樹說:「卡。」

薛眠:「……」

X你媽,X你媽你聽見了嗎?

葉千樹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開始問候我媽了?」

薛眠笑:「沒,您開玩笑吧。」

葉千樹:「休息一會兒,吃完午飯再來。」

薛眠一臉生無可戀捧著助理給的盒飯,從頭圍觀到尾的陳導見狀樂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樣?老葉拍片是不是很細緻?」

薛眠:「是很細緻。」

陳導:「可惜小陸今天不在,不然讓他也跟著學習學習。」

陸嘉陽前幾天就嚮導演請了假,薛眠聽說是要陪母親去醫院複查。雖然因為趕進度他的殺青戲提前了幾天、陸嘉陽今天不在純屬巧合,但薛眠一聽這話心裏格外不是滋味:「您怎麼不挑一天小陸在的日子,讓他和我一起感受葉老師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薛眠正在幻想葉千樹這個狂犬病對上從來只會嗯啊哦的陸嘉陽是何等精彩的景象,陳導就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讓小陸和你一起被罵?」

薛眠只能哈哈尬笑。

他正笑著,有人走到了他的旁邊。來人穿著低調的淺色休閑服,即使是這類寬鬆的服飾也掩飾不了他的好身材。衛熙俯身揉了揉薛眠的頭,他的嗓音清潤悅耳:「被葉哥罵了?」

薛眠:「你怎麼來了?」

他抬頭,不遠處一身西裝三件套的Mike向他招了招手。衛熙道面若冠玉,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聽說你今天殺青,正好我上午拍完就沒事了,晚上一起吃飯慶祝一下?」

薛眠:「好。」

陳導看見衛熙客氣了幾句離開。除了那天豪包裡的主創團隊片場大多數人依舊以為衛熙和薛眠是真情侶,李萱娜就一臉羨慕地盯著和衛熙說話的薛眠。衛熙問:「哪裏吃NG,劇本能給我看看嗎?」

薛眠啊了一聲,衛熙湊近他的耳朵,像小孩子互相傾訴秘密那樣壓低聲音:「合約上說好的,我教你拍戲。」

身邊是衛熙蘭草般清雅的氣息,薛眠很容易就紅了臉。他把劇本給他。衛熙看了十分鐘後道:「我大概知道葉哥對哪兒不滿了。」

薛眠湊過去:「哪裏?」

片場另一頭。

「狂是夠狂了,但感覺不對。」葉千樹邊看錄音帶邊和陳導討論:「原著裡紅是迫不得已替人頂罪進了監獄,他並不是真正的罪犯,他其實還保留著一部分良知。」

陳導:「編劇改編時也沒說清楚紅最後選擇了屠殺還是接納王冠,他對少校說話的話可能只是一時興起的玩笑。」

葉千樹:「薛眠的表現太單一了,他其實是很有爆發力的演員。但他表現不出積極的情緒。絕望、掙扎、壓抑對他來說都很容易,輕鬆或者柔軟卻似乎在鏡頭下與他無緣。」

「還是你觀察仔細。你的意思是,他很擅長在鏡頭面前表露出人的負面情緒?」

「他從頭到尾都很壓抑,跟紅這個角色不謀而合。有可能他就是在演他自己?不管怎麼說,他這裏差了一點東西。」葉千樹道:「憐憫。」

短暫的午休結束,再次拍攝前葉千樹看見了來探班的衛熙,後者率先笑笑:「葉哥。」

葉千樹:「熙神。」

衛熙失笑:「你這麼叫我好奇怪。」

葉千樹:「那叫什麼?小熙熙?」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薛眠身上。薛眠還穿著拍戲時的絲綢戲服,這套服裝是仿漢服的設計,大袖長擺、重重疊疊。走動間不經意就能看見手腕和腳踝,被濃稠的紅色一襯更顯冰肌玉骨。

衛熙挑情人的眼光還挺不錯。葉千樹想著,懶洋洋吐了口煙:「男朋友來了,小薛薛是不是該好好表現了?」

場記打版:「《落水鳥》第一百三十四場第五條,Action!」

薛眠看著面前飾演少校的年輕演員,衛熙說過的話掠過他的腦海。

「葉哥應該覺得你這裏太單薄了,你演的時候在想什麼?只有憤怒和恨嗎?不是的,紅在最後同樣會覺得釋然,他甚至可憐這些人為一場殺人遊戲瘋狂。想一想,什麼事情會讓你覺得憐惜?」

什麼事情會讓他憐惜卻又無能為力?

細雨裡的宮家宅邸,門前站著的年輕人高高瘦瘦。陰天和雨水讓他原本高大的身形都透出了幾分孤寂的意味,陸嘉陽在車外安靜地看著他,像極了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狼狗。

演員的眼睛雖不像陸嘉陽那麼亮,但也透著絲絲凜冽。皮膚很白,這點和那個人很像。薛眠看著他。

「你知道落水鳥嗎?」

「一種白色的、骨骼脆弱的小鳥。」

「不知道?沒關係。」

「因為很快,你們都會成為落水鳥。」

「卡,」葉千樹說:「過。」

「恭喜薛眠!成功殺青!」

……

從醫院回來。冉瑤見兒子時不時掏出手機看時間,她隨口問:「晚上和人有約?」

陸嘉陽暗滅了手機屏幕:「沒有。」

冉瑤:「那你幹嘛每隔半小時就看一次時間?」

陸嘉陽不說話,冉瑤見狀笑眯眯地去夠桌上的薯片,陸嘉陽把薯片往後挪了挪:「別吃這些東西。」

冉瑤:「無所謂嘛,反正我現在能過一天是一天,吃不吃垃圾食品有什麼區別?」

她說著嘆了口氣:「不過媽媽臨死前都見不到兒媳婦,好傷心啊。就你這悶不吭聲又管東管西的臭脾氣,以後誰受得了你?一想到這兒我就放心不下。」

陸嘉陽:「……」

陸嘉陽:「別說這種話,你能活很久。」

冉瑤:「來自小陽的心靈雞湯?可惜沒用,想我閉嘴嗎?薯片拿來。」

陸嘉陽見她不罷休,忽然道:「我出去一趟。」

冉瑤:「!!!!」

冉瑤:「好好好!晚點回來!」

陸嘉陽應了聲走到門邊,他剛要換鞋,手機的特別關心響了一聲。公司還沒給他註冊微博,他現在用的微博是從學生時代用到現在的小號,裏面的特關只有一個人。

陸嘉陽點開手機,薛眠在幾秒前轉發了衛熙的微博

【@薛眠:哈哈哈哈小笨笨//@衛熙:殺青快樂,小獃獃】。

下面附的是一張照片。城市最高處的空中餐廳,鮮花、夜燈和精美佳肴。長著狐狸眼的大美人正朝鏡頭微笑。

陸嘉陽走回客廳把薯片塞冉瑤手裏:「隻許吃一包,多了註銷你的淘寶號。」

冉瑤:「喂喂喂!你不出去啦?」

陸嘉陽:「不去了。」

冉瑤不死心:「真的不去了?」

陸嘉陽輕聲說了什麼,隔了好一會兒,冉瑤才大致猜出那幾個字連湊的句子——

已經有人幫他慶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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