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晨光從小小的窗戶跳躍進來，昭示兵荒馬亂的夜晚已經過去。我半睜眼睛，看著晨光在半空中跳躍，像個精靈，忍不住用手去抓它們。

陽光是不可能被抓住的，但我頗有興緻的玩耍，認真的態度彷彿下一刻就能抓住它們似得。

我看著自己的整雙手被陽光鍍上一層金子，也看到另外一隻手把我的手籠罩在其中。

「魯元。」

渾身一顫，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這麼字正腔圓的家鄉話，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的。

手的主人察覺到了我的僵硬，另外一隻手像是安撫嬰兒一樣的拍著我的脊背，再次軟綿綿地叫喚我的名字:「魯元。」

喉嚨突然乾涸到不行，我舔舔發白的嘴唇，不敢扭動脖子往身邊看去，但脖子還是不受控制往身邊望去。

達吉斯躺在我的身邊，眼神明亮地盯著我，我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的眼睛是那樣深邃，裏面灌滿了依賴，稚嫩和深情，倒影出我的臉。

心裏咯噔一聲，我還沒有來得及扯起嘴角對達吉斯露出一個微笑，就被他撲倒咬住嘴唇。

他真的就是咬一口，咬完之後離開我的嘴唇，把我整個人緊緊抱住，低頭沖我一笑:「你好漂亮，讓我忍不住沉迷。」脫口而出的不在是字正腔圓的家鄉話，而是是祭祀語，這倒讓我放下心。

達吉斯突如其來的親昵讓我如坐針氈，我對他還是有些恐懼的，畢竟雙方實力差距一直在那裏放著，現在打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我麻溜推開達吉斯起身，在他那含情脈脈眼神的注視下，簡單洗漱完畢逃離似得推開房門。

大門被徹底敞開，大片大片陽光照射進來，我微眯眼睛來適應光芒。達吉斯換給我的這雙眼睛有缺陷，對光線的接受力很差，看東西也不是很清楚。

等眼睛適應之後，我看見阿德諾站在門口，抬頭迎接著陽光。他的全身被陽光鍍上一層金子，側臉輪廓迷人，比太陽還要奪人心魄。

「魯元，他一點都不好看。」達吉斯緊隨我出來，伸手環抱住我的腰，腦袋放在肩膀處，有些不高興地說。

阿德諾聽到動靜，露出一雙大白牙沖我打招呼:「聖使大人，大祭司？！」

達吉斯直接忽視掉阿德諾，整個腦袋就在我的肩膀處蹭，一縷黑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落到我的手上。

黑色的髮絲？

眾所周知，大祭司是一頭標準的銀髮，但是現在他變成了一頭黑髮。

我和阿德諾在短暫失神後反應過來，聯手把達吉斯綁起來。沒有想到，一頭黑髮的達吉斯戰鬥力飛速下降，很容易就被綁起來丟在地上。

他的眼神還透露著不解，面容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容貌，不見半分蒼老，除了變成一頭黑髮。

阿德諾在一邊摸著下巴，眼神不斷在我和達吉斯之間轉悠。他一副聊熟於心的模樣，就等著我坦白從寬。

我保持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度，倒了點葡萄酒慢慢喝著，晃著腳，猜想達吉斯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在努力回想著先生教我往生咒說過什麼話。

往生咒是一命換一命的咒語，一生只能用一次，我用我強大的血脈抵住可往生咒的反噬。但沒有想到被我用往生咒救活的達吉斯改了性子，變了發色。只是不知道他的這種情況能持續多久，只怕等他恢復之後，我會面臨不能承受的後果，手臂一寸一寸斷裂再被接好的感覺著實讓人頭皮發麻。

昨天出手救達吉斯，純屬想他欠我一個人情。我曾在神殿親眼見證過他的死亡，但也親眼見證他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我不相信達吉斯會死亡，也不敢不相信他不會死亡。但被他支配的恐懼一直籠罩著我，所以我認慫出手救他，想他以後出手的時候能留點情。

被綁起來丟在一邊的達吉斯不知道我們現在想什麼，他的腦袋左右晃晃，隨後一拱一拱到我腿邊靠著，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我。

這個場面簡直瘋狂。

「原來你喜歡大祭司，找了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潛逃了。」阿德諾首先打破沉默，他原本懷疑這個人就是大祭司，但剛才綁這個人的過程太過於輕鬆，打消了他的懷疑。畢竟達吉斯擁有非常恐怖的力量，一般人近不得他身。

「沒有想到你的思緒這麼古板。」我不想莫名其妙被扣帽子，伸手挑起達吉斯的下巴，沖阿德諾一笑，「這可是上等的貨色，賣出去的價錢隻高不低。」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販賣奴隸的人口販子，幸好接觸了不少販賣奴隸的人販子，我表現的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誰料我話音一落，達吉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立馬蹦出大顆大顆淚水，砸在地上濺起小水花。這種不出聲的哭泣最是惹人憐愛，加上他這幅美得不可方物的臉，百鍊鋼也早早變成繞指柔。

美人泣淚想來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更何況達吉斯還長得這麼好看。阿德諾首先經不住誘惑，借口離開，留下我一個人承受達吉斯的誘惑。

我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我清楚知道自己一把年紀，是不應該對達吉斯這種嫩得能掐出水的少年動心思。雖然達吉斯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幾百歲，但樣貌什麼的，還是一個只是十七歲的少年。可是，我對美色向來是沒有抵抗力。

「乖，別哭了。」我放柔聲音開始哄他。

達吉斯依舊不說話，咬住下嘴唇，眼淚依舊往地下砸，見我有些皺眉，才怯弱小聲說話:「不準賣我。要賣就賣那個人。」語氣帶著少年特有的幼稚，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了。

「好。」我見哄住了人，就繼續我剛才的思緒。

「我想喝水。」從起床到現在滴水未沾的達吉斯開口說著，他舔舔自己的嘴唇，看著放在眼前的杯子。

他的手依舊被綁著，沒辦法自己拿起杯子喝水。我順手拿起手邊的杯子，晃了晃杯體，裏面還有液體，就直接餵給達吉斯。

他是真的口渴了，大口大口吞咽，急不可待，等杯子裏的液體喝完後。我問他:「還要來一點嗎？」

等待許久都沒有回應，我低頭看去，達吉斯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

我微皺眉頭，硬生生忍住想一腳踢開他的衝動，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喝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先前餵給達吉斯是未喝完的葡萄酒。

呵，大祭司的酒量真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