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我問道。

「聖使大人，你到底在神殿經過了什麼，變得這樣猜忌無常。」阿德諾頗有些無奈，伸手指向站在我身後拿著行李的達吉斯，「你看看這個小白臉，昨天拉了一天的肚子，現在他整個人都是軟的，不好好休息一下嗎？」

「我沒事的，只要魯元開心。」達吉斯聲音虛弱。

昨天晚上達吉斯一直在拉肚子，整個人都虛脫了，一雙發軟的腿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搖搖欲墜。他的額頭上滿是虛汗，努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來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沒有力量傍身的達吉斯，虛弱得像一個瓷娃娃，經不起半點風吹雨打。

突然之間，我的心猛烈一顫，我想起了那個人。

記得那個人跟我說過，這個世間最要命的就是一個強大的人突然展現脆弱，這是無法抵抗的毒藥，一旦沾上就沒有辦法擺脫。

達吉斯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他脆弱，他無助，他就像一個孩子，在四處尋找一個安慰和一個肩膀。我能夠清楚感受到達吉斯此刻對我的依賴和眷戀。他的這個樣子，總讓我想起那個人，當初她也是這樣依賴和眷戀我，卻被我狠狠拋棄。我揉揉太陽穴，帶著愧疚的心情，轉身把高出我一大截的達吉斯抱在懷中，輕拍他的背：「乖啊，沒事的，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就明天離開吧。」

達吉斯乖順地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行禮掉在地上，他伸手摟住我的腰：「魯元。」

離開的計劃擱淺了，原本是打算待一天就走，結果待了半個月。

我看著達吉斯和阿德諾在一起鬥嘴打鬧，他們的聲音吵得我有點心煩。每次我提出離開計劃的時候，達吉斯就會出各種問題，把脈又察覺不出什麼異樣。我原本猜想是阿德諾在食物中搞得鬼，親自接手做飯的一切步驟，可是達吉斯還是各種出問題。最後，我只能猜想是往生咒帶來的影響。

我以前跟著先生的時候不認真，很多東西都是聽個大概，對於往生咒也只是了解用法，對於其中的禁忌什麼的了解不是很清楚。

我努力回想先生當初告訴我往生咒的內容，在房子的另一邊，達吉斯被阿德諾揍到在地，眼圈青了一片。

「你竟然打我！」達吉斯捂住眼睛不可思議看著阿德諾說。

「怎麼呢？不服氣啊。」阿德諾收回拳頭，活動手腕，打算繼續給達吉斯一拳。

達吉斯眼睛一轉，直接撲向我：「魯元，他打我！咦，你的眼睛怎麼青了？」

我的眼睛莫名其妙被青了，跟達吉斯一樣傷在了右眼。

達吉斯以為是他撲向我的時候，打傷了我的眼睛，於是就自覺蹲在一邊等著我的責罰。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摸出一把小刀，伸手喚達吉斯：「你過來一下。」

「魯元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達吉斯捏著自己的耳朵，一蹦一蹦到我跟前，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我。

「把手給我。」

「嗯。」達吉斯乖乖得把右手放在我的手心，嘴角上鈎，眼睛裏充滿了笑意。

「乖啊。」我哄著達吉斯，用小刀在他的手背上劃了很深的一條口子，鮮血頓時流出來。與此同時，我的手背上也出現了一條很深的傷口。

「啊，魯元，你受傷了！」達吉斯大叫一聲，顧不上自己手背的傷，把我的手捧在手裏，一臉心疼的表情。

我現在可算是知道往生咒了，往生咒可以把施咒人和被施咒人捆綁在一起，就如同雙生子一樣，同感同疼，同心同德。不過，達吉斯怎麼變成失去了全部力量，神志不似充錢，模樣還改變了，這些問題我還真的搞不清楚。

抬頭，我瞥見阿德諾一臉深意，等再看過去，阿德諾的表情變得很正常。阿德諾最近老是經常一個人出門，每次很早出去，很晚回來，他平靜的表情下隱藏著一個急切的心情，他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而且這個事情一定和我們有關。

我抽回手放在背後，對達吉斯揚揚下巴：「你自己處理傷口然後去睡覺吧。我先休息了。」達吉斯還是很擔心我的傷，口口聲聲說要帶我去找巫醫，被我狠狠拒絕後就窩在牆角嘟嘟囔囔，也不管自己手上的傷口。

夜幕降臨，達吉斯和阿德諾兩個人睡在牆根處，我一個人享受著原本是達吉斯的大床。最近睡覺的時候，達吉斯會在半夜偷偷爬上我的床，每次都被我踢下去，依舊樂此不疲，覺得我是在和他開玩笑。

而今天晚上，我是怎麼都睡不著。往生咒帶來的效果我已經知道了，現在達吉斯還是癡傻，萬一等他恢復記憶之後，我內心所想不是全部都被他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妙。

於是，我生出了丟下達吉斯的念頭。

丟下達吉斯，然後我自己回到神殿，接回如意，跟他離開這裏。這個想法很好，可實施起來很困難，我被換去了眼睛，沒了聖使大人的象徵，回到神殿也許只是一個奢望，更不要說帶走如意。

一晚上我就在胡思亂想，也在胡思亂想中睡著。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夢見我回到了家鄉，我的弟弟坐在高處看不清面容；夢見我回到了那天的晚上，達吉斯一寸一寸捏碎我的胳膊，再一寸一寸給我接回去，以此反覆。

睡醒的時候，我一身都是汗，手背上的傷口結了一層鱗片，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我簡單洗漱了一下，照例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房子裏面很安靜，沒有往常的打鬧聲。我有點不習慣，環顧房子一圈，沒有看到阿德諾和達吉斯的身影。

阿德諾不在家裏情有可原，但是達吉斯不在家中，這就有些不正常。他平時黏我黏的恨不得長在我身上。而且，他那身皮囊長得很好看，出個門就會被人圍觀。一來二去，他也就盡量不出門了。

不過，我也沒有太把達吉斯放在心上，我手裏的錢不多了，還能支撐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可能要上街乞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