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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市井之妃要當家》第86章 正面交鋒 驚心動魄
對於訴訟期限,大陳朝(宋)開始有明確規定:大事不過二十五日,中事不過二十日,小事不過十日,規定是這樣規定的,可是官場上多得是陰奉陽違。一般小案件可能不受理,可能無限期的拖延,所以管勾給鄧如楊的日期是五日,根本不合常理,一個不送禮,不走門路的案件,怎麼可能五天就給你受理了,想得美,只能是忽悠人的說法,這案子衙門可能不會管。

衙門不管的原因有二:一是民間約定俗成的一些事,比如**,官衙都懶得摻和;二就是剛才所說的沒走門路、沒送禮,案件只能石沉大海。

賀修利到此時才確定,什麼京裡來消息讓他留下來,都是借口,夏子淳居然真得對**案感興趣,什麼意思?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裡沒底過,二月裡的天氣,他的後背竟隱隱有汗冒出。

一個時辰後買、賣**的人被叫到了公堂之上,鄧如楊也跟著原告到了公堂之上。

夏小開輕輕走到坐在堂審席邊的夏子淳身邊,悄悄耳語道,「公子,小黑丫在外面!」

夏子淳微微歪了一下頭,大堂外,衙門口聚集著眾多圍觀之人,童玉錦便是其中一個,正站在稍靠前的位置,她好像比上次看上去長高了一些,似乎不那麼黑了,依然作男孩裝扮,一雙不錯的丹鳳眼正看向大堂內,不期然間,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夏子淳倏的一下垂下雙眼,如果很仔細很仔細的看,你就會發現這個貴公子有些不自然,可惜太細微了,估計就算貴公子本人也沒有在意到這一絲絲的不自然。

童玉錦見夏琰不屑看自己這個貧民百姓,也沒心思計較,看到夏琰坐在公堂之上,她知道自己做的事起作用了,暗暗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站在人群之中。

賀太守賀修利按常規問著堂下人,「來者何人,所告何事?」

原告年紀近半百,因常年勞作的關係,顯得非常老態,滿頭灰白的頭髮尤為引人注目,只見他伏地跪禮後回道,「回大人,小民辛大民,是城北棚戶區的住民,小民要告那黑心牙作。」

「為何而告?」

「回大人,小民為死去的兒子配個陰間娘子,小民買人之前就跟牙作說好了,要黃花大閨女,那曾想,那牙作居然拿死去的妓人充當,小民狀告牙作為了錢財欺騙愚弄小民!」

「牙作何在!」賀修利程序式的問道,問完之後,和眾人一樣,等待牙作的回答,可惜,大堂之上沒有牙作的影子。

捕頭迅速出列上前回話,「回大人,小人帶差役去了牙作住處,無人!」

「無人?」賀修利感到驚訝。

「是,大人,據周圍左右鄰人回憶,兩個瘦腳牙作已經幾天未回住處了!」

「他們平時在何處?」

「回大人,他們是天香樓的腳夫。」

賀修利聽到『天香樓』三個字,眼角肌肉緊了一下,繼續問案,「現可在天香樓?」

「回大人,天香樓的掌櫃說,他們也幾天沒見到這兩個腳夫了!」

「竟是如此!」賀修利彷彿思索了一下,對原告說道,「辛大民,被告現下不見蹤影,這案子需押後再審,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回大人,小民沒什麼要說的,小民有另一件事要上報給大人!」辛大民雖是低層貧民,但是在公堂上的回話,吐詞清析、條理分明。按道理,一個市井小民進了公堂早就該嚇得抖抖索索說不了句完整話了,可是此時……

賀修利一路從末流小官做到如今的四品大員,必定有他的能耐和本事,還有長時間為官的警覺,他本能的覺得自己不應當受理接下來的事,可是……他轉頭看了一眼正坐在自己左手邊不遠處的夏琰,容不得他不接著問話,「哦,要上報何事?」

「回大人,小的因為上當受騙所以跟牙作糾纏了一段時日,有一天,小民再次來到牙作的住處想討回公道,無意中聽到了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賀太守暗暗罵了一句,你不就是想等著我問嘛,真是刁民,壓著怒氣問道:「是……什麼話?」

原告辛大民回道:「天香樓去歲,前前後後竟死了三十多妓人,她們都被埋在……」

「不可胡言亂語!」賀修利聲厲言咄。

「回……大人,小……民……不敢!」原告被賀修利的威嚴官勢嚇得全身伏地,可是貼在地上別人看不到的雙眼,卻隱隱透出一股泄憤的快感。

夏琰出聲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適度,透出良好的貴族修養:「說下去!」

「是,天使大人!」辛大民重新直起身子,叩拜回道。

慶昌府坐在大堂上的官員個個從這句『天使大人』中聽出了玹外之音,一個貧民是如何準確的知道夏琰就是天使的?

不是他們警醒,而是對於很多貧民百姓而言,根本弄不懂各種官職的具體名稱,更弄不明白大人們具體所行的差事,他們只知道『大人、大人』的叫,其他一概不懂。

無論是通判還是推官都感到了這個案子的不同尋常之處,他們感覺不妙,這根本不是為了配**案而來的,究竟何人借堂生事?

原告辛大民直起身回話,「天使大人,罔顧人性命,是大罪吧?」

「是!」夏琰答道。

原告辛大民深深嘆了一口氣,「小民兒子的**不配也罷,各位大人們還是辦要緊事去吧!」

「你……」賀修利一口氣噎不下去,提不上來,射向原告辛大民的目光駭人。

夏琰當然感知到了,姓賀的竟如此坦護姓尤的,看來自己要好好查一查了。

觀察使有聖上手諭,可以便宜行事,只見夏琰淡定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來人!」

「屬下在!」夏小開上前行禮。

夏琰從腰間拿出一個令牌出來,「調府軍!」

「是!」

直到此時,年近半百的賀修利才明白,眼前的年輕人不僅僅是貴公子、小候爺、觀察使,他還是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他有權調度府軍,他大意了,希望兒子做的事乾乾淨淨吧。

夏琰調度的府軍很快到了原告所說的埋人地點——一個荒草叢生的郊區。附近村人見官府有軍隊前來都好奇的圍了上來,當他們看到一具具半腐爛的女屍時,都捂鼻嘴驚嘆,顧不得害怕官兵了,議論之聲頓時炸了鍋。

於文庭搖頭嘆息,真是慘不忍睹呀!真是……轉頭看向年輕的夏琰。

夏子淳不動聲色。

一個時辰後,府軍包抄了天香樓。

再一個時辰後,府軍包抄了稱霸淮西南路的尤家。

三天后,此案轟動整個京幾路。

某破舊老巷子的某一間出租房裡

鄧如楊正在房間裡轉圈子,為何轉圈子?激動!他滿臉通紅,顯得很興奮:「小錦,尤大就這樣被抓了?」

「嗯!」童玉錦淡定的點點頭。

鄧如楊抿嘴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借勢?」

「嗯!」

鄧如楊轉著圈沉思,想了想後又問道:「可我還是想不明白,他們怎麼就知道我們意在尤得祿?」

童玉錦輕笑:「別忘了,他們可是官場上的人精,我們這點小伎倆根本不夠他們看的!」

「原來如此!」鄧如楊若有所悟道。

童玉錦對對面的老頭說道,「老丈,你們夫婦可能要躲避一陣子了,或許……」

「恩人,啥也不說了,能給女兒、兒子報仇,就算現在死,我們也無憾了!」辛大民大聲說道。

童玉錦搖頭不忍:「還是好好活著吧!」

「知道,我們要親眼看著尤惡狗被斬首示眾才能了願。」辛大民娘子抹著眼淚說道,她忘不了女兒被尤惡狗生生糟塌之死,忘不了自己兒子為了給妹妹討公道五臟六腑被打至爛,回到家後拖了不到一個月就離他們而去的悲慘情景,沒有了兒女,他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一直站在邊上沒有說話的彭大丫說道,「小錦,你真厲害!」

「沒有你們幫忙,我一個人怎麼能行!」童玉錦謙虛的笑笑。

大丫搖頭感嘆:「你還是厲害!」

童玉錦說道:「那也是因為你深夜看到那兩個瘦子埋人!」

「可配**,打死我我也想不出!」彭大丫感慨道。

「我也是,」鄧如楊說道:「你怎麼就能把配**扯上妓子,再由妓子扯上尤得祿的?」

童玉錦簡單的分析道:「很簡單,尤得祿的惡行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這件事不過是個引子而以!」

鄧如楊開始期待明天的事:「那下面……」

童玉錦咬唇說道:「那就得看天使大人想辦到什麼程度了!」

鄧如楊聽到這話想想也是,哀嘆道:「不知之純嫂子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明天去衙門看看吧!」

「好,」鄧如楊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你說我恩師的家產能拿回來嗎?」

童玉錦卻沒有說話,她直直的看向破牆面,不知想著什麼,幾人被她的沉思弄得不吭聲了。

一直到半夜子時,童玉錦才開口,「鄧舅舅——」

「小錦,啥事?」鄧如楊坐在哪裡都快睡著了,驀得驚坐起身子問道。

童玉錦問道:「林山長的兒子什麼時候死的?」

「去歲四、五月間,」鄧如楊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聽林山長家的老僕說是醉酒而死?」

「是!」

「他平時能不能飲酒?」

鄧如楊和先生的兒子林之純走得並不近,林之純總覺得他奪了他的父愛,對他有些敵視,心情低落的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經常約友人出去談酒論詩!」

童玉錦分析道:「也就是說,他其實能喝點酒?」

「應當是!」

童玉錦嘆氣,「要是能找到一個有經驗的仵作就好了!」

鄧如楊問道:「你要仵作……」

童玉錦回道:「我只是猜想,想把這些猜想驗證一番,可惜沒有人手!」

「能驗出什麼呢?」鄧如楊想象不出,之純哥去了都一年多了,已經化為白骨了吧。

童玉錦反問:「你不是想拿回林山長的家財嗎?」

「可……可這跟之純哥死有什麼關係?」鄧如楊不解。

童玉錦瞟了一眼鄧如楊,「現在沒關係,可是驗過之後有沒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什麼……可……」鄧如楊撓了撓頭說道,「我認識一個老頭,他的鄰居對我說他曾是仵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童玉錦一聽說有仟作眼睛亮了一下:「明天帶我去看看!」

「好!」

夏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小小的破舊衚衕在月光下安靜的沉睡著,近處的樹木,投下斑駁的影子,或大或小,或密或稀;偶爾,遠處傳來幾聲『汪汪』的犬吠,一切彷彿靜謐而美好。

然爾,夜晚又是罪惡最好的隱藏之地,賀府書房,一向笑面如虎的賀敏峰站在自己父親面前,「父親,尤大他……」

賀修利細長的魚眼眯了眯:「尤大連自己的事都不肯認,夏琰拿他沒辦法!」

賀敏峰嗤笑道:「只要他抗得住,我們就能翻了這案!」

賀修利冷哼:「在我的地界上,他想翻浪還得掂量掂量!」

「父親,我派人找那兩個腳夫了,可惜一直沒有找到!」

「暫止先別管那兩個,那個姓鄧的給我盯著,必要時幹掉他。」

「是,父親!」

慶昌府驛站

於文庭眉頭皺起,「公子,已經三天了,無論是天香樓的老鴇,還是尤得祿說出的供詞都不是我們想要的。」

「我知道!」夏琰凝著眉頭。

「老鴇說妓子是自己調教時失手打死的,承擔了所有罪名,這可真不好辦啊!」

夏子淳沒吭聲。

時下,官府辦案雖也講驗證、複審,但大部分情況下,以取口供為主,所以對當事人判罪就必須取得他的口供,依口供形成狀紙,然後畫押,作為判決的依據,犯罪當事人不吐口,那麼案件就會陷入僵局。

夏小開急急忙忙的從外面進來,「公子,我們的人發現有人盯上小黑丫了!」

夏子淳眉目一緊:「查到是什麼人了嗎?」

「目前還沒有!」夏小開搖頭。

夏子淳嚴厲的說道:「再盯!」

「是!」夏小開說道,「公子,今天一大早,小黑丫跟姓鄧的去了西郊棚戶區!」

「去那裡做什麼?」於文庭問道。

「小黑丫的家人去了哪裡?」夏琰想起自己曾經留宿的船隻。

夏小開回道:「據查往北了!」

夏琰眯眼說道:「往北?也就是說,她一個人留了下來!」

「公子,看來,他留下來是為姓鄧的」!

於文庭分析道:「而姓鄧的是為了他的恩師——林久成!」

夏琰冷嗤:「就憑她能解了林久成家財被奪之事?」

於文庭明白夏琰輕視小黑丫的原因,小黑丫再怎麼聰明過人,那也是平民一個,而且是個人小式微的小屁孩,她要成一件事,非非常之力不可,可是他隱隱的相信,小黑丫有這股『非常之力』,遂開口道,「公子,我們不僅要盯著小黑丫,還要暗暗的幫她!」

「幫她?」

「是,」於文庭肯定的回道,「為我們所用的『幫』」

夏子淳抬眼看向於文庭。

於文庭點了點頭。

童玉錦和鄧如楊找到了西郊棚戶區,入目滿眼都是貧困、衰敗、頹喪。

二月裡的天氣,竟然還有蠅蟲,可想而知,要是到了夏天,這將會是什麼樣的場景,也許就如現代她曾看到過的垃圾場一樣吧。

童玉錦一邊走一邊和站在門口曬太陽的人聊天,一路聊到他們要找的老頭屋前時,下午太陽都快要落山了。

老頭正坐在屋前曬太陽,看著童玉錦和鄧如楊一路問了過來。

老頭子渾身上下沒有多少肉,乾瘦的像老了的魚鷹(鸕鶿)一般,黑漆漆的,一件如抹布般的短褐鬆鬆垮垮的掛在乾癟的身上,可是那曬得乾黑的臉,那一對深陷的眼睛卻特別明亮,很少見到這樣銳利的眼睛,這是一個非同一般的老頭。

老頭見他們走到自己跟前,笑笑問了一句,「都問到什麼了啦?」

童玉錦示意鄧如楊回話。

可鄧如楊認為童玉錦不就是問了幾名,『你吃飯了嗎』『你們什麼時候住到這裡的』『你們老家還有田嗎』……這些話而以呀,有什麼好說的。

老頭看愣住了的鄧如楊笑笑,目光看向童玉錦,「小娃兒哪裡人?」

童玉錦朝老頭拱手半行禮回道:「東湖塘圩縣童家村人!」

「東湖那一帶的呀!」老頭的閱歷不淺。

「是!」童玉錦微微笑道。

「那你這一路走下來,行了不少路呀!」

「走得都是水路,還算好!」

老頭突然收住閑聊問道:「找老夫?」

童玉錦再次拱手微笑回道:「是,海爺爺!」

「連我也打聽了!」老頭嘴上驚訝,面上卻波瀾不驚。

童玉錦搖頭笑笑:「可惜你隱藏得太深,我只打聽到你姓海,平時以掏大糞為生,孤家寡人一個!」

老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你這小娃兒有意思,我就這點家底,被你全掏了!」

童玉錦沒接話,話鋒一轉:「海爺爺覺得這裡怎麼樣?」

老頭順著童玉錦的目光看了看衰敗的棚戶區,「不怎麼樣!」

「我也覺得不怎樣,即便這樣,這裡還是將不斷的有人湧住進來,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老頭銳利的眼睛眯起問道:「什麼意思?」

「海爺爺,你就說我說得對不對吧!」童玉錦好像一點也不怕他迫人的氣場。

海澤天銳利的老眼緊束了一下,然後鬆開,輕鬆的笑道,「是這樣!」

「這裡有很大一部分人原來都略有薄產。」

「那又怎麼樣?」

「我想扳倒某些人,讓某些人手中的東西重新回歸到他們手中!」童玉錦轉身看向周圍窮困潦倒的平民百姓。

海澤天的老眼再次緊束,看了童玉錦好一會兒才開口,「就憑你?」

童玉錦搖頭,「當然不是就憑我,得憑剛好來到慶昌府的天使,得憑你一手驗仵的好手藝,得憑我無知無畏的精神!」

海澤天慢慢的從小凳子上站起來,站起來的海澤天雖瘦卻很高,他低頭圍著童玉錦走了一圈,「無知無畏?」

「是,此時的我,無知無畏,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就是想管一樁閑事而以!」

海澤天抬頭望天。

二月傍晚的天空,蔚藍純凈,空明清朗,漸漸落山的太陽,慢慢染透飄悠的白雲,形成蔚為壯觀的晚霞美景。

過了許久,海澤天才慢慢悠悠的說道:「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明天是個好天氣!」

「是呀,海爺爺,你覺得明天動手怎麼樣?」

海澤天轉回頭,笑著點了點頭,「不錯!」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童玉錦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管事情的結果怎麼樣,只有做了才有機會。

海澤天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

鄧如楊愣在那裡目瞪口呆,聽到老頭鎖門的吱呀聲才驚醒過來,問向童玉錦,「他真是仵作?他什麼時候同意的?」

童玉錦笑笑,「鄧舅舅,你不僅學習的資質一般,你看人讀人的資質更一般,你……得多鍛煉呀!」

「我……」

「走吧,小夥子!」海澤天搖了搖頭,果然不能以年齡身高論人長短。

「我……」鄧如楊腦子還是沒跟上他們。

童玉錦對海澤天說道,「海爺爺,你去驛站找天使大人,第一拔要驗的,你應當聽說了,外城那幾十具女妓子,至於第二拔,等我們的狀紙!」

海澤天點點頭,「明白了!」

海澤天的出現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直到他進了驛站,拜見了夏子淳。

夏子淳年輕,對海澤天可能並不了解,但是於文庭知道他的大名,十年前,此人在京城刑獄司的大名如雷貫耳,他瞪著一雙不相信的眼睛問道,「你說誰讓你來的?」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黑丫頭!」海澤天瞄了一眼於文庭說道。

「她——」

「她——」

夏子淳和於文庭同時大驚,互相看了看,不知何意!

海澤天看著兩個不明所以的人解釋了一句:「她對我說,想要西郊貧民區的人變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扳倒斂財之人!」

「什麼意思?」夏子淳腦子裡只有淮鹽案,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於文庭懂了,搖頭長嘆,「大道,大道啊!哈……哈……枉我於文庭以天下蒼生為已任,竟然不如一個娃子……哈哈……哈……」

童玉錦請海澤天的原因其實完全是臨時起意,她原來準備了好幾種說辭,結果走進西郊棚戶區打聽海澤天時隨便跟人聊了聊天,發現小商戶的資產兼並跟土地一樣,都慢慢集中到門閥世家手中,世家大族兼並資源後,平民百姓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怎麼辦?起義造反,這是封建王朝更迭交替的根本原因,難道自己所來的大陳朝其實已經由興盛走向衰落?

童玉錦從來沒有覺得僅憑一已之力能力挽狂瀾什麼的,這樣說純粹是為了忽悠海老頭出山,沒想到海老頭吃這一套,她內心倒是有點過意不去了,哎,說都說了,做都做了,只有往前走吧!

作為門閥大家子弟,夏子淳確實沒懂海澤天帶過來的訊息,甚至在他心目中,門閥大家手中握有資源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於文庭搖頭,給夏子淳上了一節『資源』政治課,「公子,這世上的土地和資源是固定有數的,如果土地和資源都到世族大家手裡,那麼平民百姓手中分得的土地和資源就會少了,如果少到一定種度,那麼就會……」

聽到這裡夏子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了想說道:「也就是說,慶昌府已有『怨聲載道』?」

「應當是!」於文庭點頭,「公子,我覺得淮鹽案裡落馬的最大官員也許是賀修利,你覺得呢?」

夏子淳從椅子上站起來,站到窗口,兩眼看向鬱鬱蔥蔥的大樹,淮鹽案牽扯到的官員讓人觸目驚心,可是他只能看、只能感慨,卻動不了七品以上的官員,這是一整張利益網,他們緊緊的護成一團,讓他無法下手,聽到於文庭這樣說,他反問道:「會嗎?」

夏子淳帶著海澤天去義莊驗屍,當他全副武裝開始驗屍時,夏子淳才向眾人介紹道,「海澤天,十年前任京城大理寺正六品主事、善刑獄檢驗,賀大人,我請他來驗屍你沒意見吧?」

「聽憑夏大人作主!」賀修利板著一張老臉,陰沉得可以滴下水來。

夏子淳內心冷嗤,他聽明白了,叫自己『大人』,警告自己正五品沒他正四品的官職大,那又怎麼樣?先不說自己是聖上直接派出的觀察使,我的官位雖是正五品,但官階卻是正三品小候爺,你能耐我何!(文官既有官階,又有職位。官階標誌品位等級,代表其身份地位之高低,資格之深淺,俸祿之多寡;官品標誌權力等級,代表職責之輕重,任務之繁簡。官階與官品是不等同的,這就是許多世族大家只有官階沒有官職的原因。)

賀修利知道自己大意了,想不到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麼有野心,居然想到這招,他瞬間處於被動。

大理寺出來的人果然非同凡響,這一出手,條條目目,不得不讓人心服口服。驗屍報告瞬間推翻了老鴇調教妓人是失手打死的說法。

尤大被提上了公堂,即便面對條條目目的驗屍報告,他也抵死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站在公堂外的童玉錦早就料到了,讓辛家婦夫把兩個瘦腳牙作人從地窖裡提出來送上了公堂。當兩個瘦腳牙作出現在公堂之上時,老鴇癱倒在地。

尤大跪在公堂正中慌了,大聲呼叫「大人,救命啊,大人,大人,男人玩死幾個女人這也算罪嗎?」

賀修利臉色發青,拿著驚堂木啪一聲落下,「尤得祿,你這可不是幾條人命的事,慶昌府狀告你的狀紙已達百份之多,你……死罪難逃。」

「不……大人——」尤得祿直到這時才明白,誰也救不了他,他雙眼圓瞪,暗示著賀修利人,自己可是你兒子的幫凶啊,我不好了,你兒子……

賀修利能看不懂他目光中的意思,緊眯雙眼,至於心裡想得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夏子淳的余光中,童玉錦抿嘴站在哪裡,她正盯著公堂裡的辛氏夫婦,彷彿有悲意。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跪在堂中的辛氏夫婦,這對夫婦雖說提供了證人,但他們本身的行徑觸犯了律法,他們能不能在慶昌府地界上活著還真是個問題。

圍在衙門外的群眾聽到尤得祿死罪難逃後,竟當衙放起了鞭炮,那齊聲歡呼的聲音振聾發聵、聽到消息的當場大哭的大哭,狂笑的狂笑。

「蒼天有眼啊,真是蒼天有眼啊……」

「老天啊,你終於開眼了,我那枉死的女兒你可以安息了!」

「老天爺啊,請快點讓這條惡狗下地獄吧!」

……

夏子淳看向賀修利等官員,他們的顏面已經蕩然無存。

鞭炮聲還沒有消退,鄧如楊雙手舉著狀紙擠到公堂門口,大叫,「天使大人,冤枉啊!」

賀修利暗叫不好,卻無力駁回,因為他叫『天使大人』完全沖著夏子淳來的。

夏子淳內心隱隱有些激動,難道自己出巡近半年,能扳倒的不僅僅是七品以下官員,還能……他幾不可見的瞄了一眼公堂主位,又看了一眼公堂外的黑丫頭,深吸了一口氣,平了平自己的心緒:「有何冤屈慢慢道來!」

「是,大人!」跪到夏子淳面前的鄧如楊此時淚如雨下。

這個淚是真正的淚,為了恩師的事情,他求走無路,狀告無門,早已心神俱疲,從沒有想到會有今時今刻,不管事情結果如何,他終於有了陳冤的地方。

「有何冤屈慢慢道來!」聲如其人,溫潤和沐,讓人不知不覺放下心中的不安和緊張。

「是,大人,」鄧如楊直起身,開口說話還是有點哽咽:「大人,小民今天狀告慶昌商賈尤得祿,他罔顧律法,謀財害命,奪人妻,據為已有!」

「可有證據?」

「有」鄧如楊給夏子淳磕了一個頭,「證據有三,其一,恩師家產已經被過戶,大人只要稍稍一查便可知,其二,恩師兒媳婦前幾天在尤府被府軍已經關入牢獄,其三,小民請大人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

所有人都被這話震到了。

大陳朝及大陳朝之前,判案又叫問案,為何叫『問』,當然主要是以問訊為主,其他方法為輔,像仵作這類型的人基本上都是驗活人傷為主,或是未入葬之前的死人,開棺驗屍幾乎沒有,也許只在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有個例。

「是」鄧如楊聲音如堅,他相信即使先生在,也會同意他這麼做的。

「誰?」

「小民恩師獨子林之純!」

賀修利大聲喝止:「大膽刁民,人之已死,入土為安,居然要開棺,你包藏何禍心?」

「賀大人,小民隻想還死者一個公道,讓他死得安心!」鄧如楊跪拜道。

「胡言亂語!」賀修利根本不給鄧如楊說話的機會。

夏子淳轉頭對賀修利說道,「賀大人,海大人在京城做過此事,算不得傷風敗俗、有礙風化……」

「死者為大,你……你不怕被世人唾罵?」

夏子淳站了起來,一臉言正嚴辭,雙手抱拳朝京都方向「為了聖上,為了百姓,子淳被罵又防!」

「你……一定要驗」賀修利兩眼緊盯著夏子淳。

「是……」夏子淳堅定的回道。

「好,好……」賀修利站起來,「那就選個黃道吉日開棺吧!」

夏子淳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對方跟他玩手段,好,好,收回凌厲的目光,風輕雲淡的回道,「好,選個黃道吉日開棺!」

就是鄧如楊一個不懂官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瀰漫的硝煙,他的心突突跳起來,他能為師哥討回公道嗎?

站在公堂門口的童玉錦當然也聽到了,薑果然是老的辣,姓賀的不虧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不動聲色間扳回了一局。『黃道吉日』可不是隨時都有的,而且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根本沒有駁回的餘地。

童玉錦看了看年輕的夏子淳,他會是老油條的對手嗎?他這個外來的京官能扳倒在地方經營數十載的地方官員嗎?

於文庭也感到了壓力。

推官接了鄧如楊的狀紙,按程序登記造冊,「回家等著吧!」

「是,大人!」鄧如楊拱手彎著腰出了府衙。

鄔雙春冷笑一聲,低低說道,「冤?天下有冤的多得去了,有幾人得報的,不知所謂!」

白果巷客棧

鄧如楊不安的走來走去,「小錦,你看……」

「我看到了!」童玉錦深吸了一口氣。

大丫從門外進來,神情緊張,「小錦,有幾拔人跟著我們,你看……」

「意料之中的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都已經走到這步了,繼續!」童玉錦視死如歸。

「小錦……」彭大丫有點過意不去,這裡所有人都有仇在身上,唯獨童玉錦沒有,她是個無辜之人,為了他們的事,她竟身陷囫圇。

童玉錦沒理鄧如楊,她問向大丫,「你爹呢?」

「正在盯邵老頭」

正說著話,彭老頭進來了。

童玉錦連忙問道:「彭老爹,怎麼樣了?」

彭老爹順手帶上了破門:「盯了幾天,發現邵老頭有一個姘頭住在西門小巷裡,這個姘頭是個寡婦。」

「還有其他發現嗎?」

「寡婦今天打了酒,我估摸著,邵老頭今天晚上必定會去!」

「行,我知道了,晚上我們去去看看。」童玉錦點頭道。

慶昌府賀府

賀府書房裡站著一個黑衣人,他正在回稟事情,「回大人,小的們已經查到了!」

「說!」

「是,」黑衣人說道,「姓鄧的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小黑丫頭住在白果巷快半個月了!」

「白果巷?」

「是,好幾個胥吏被他們盯過了!」

「盯小吏?」

「是,」

賀敏峰突然站起來:「爹,事情不妙!」

「都盯了誰?」賀修利如何不明白,耐著性子繼續問道。

「有仵作牛九通,有……」

賀修利慌了,打斷黑衣人的話問道:「盯得最多是誰?」

「戶司部書記小吏——邵連光!」

賀修利不明白:「盯他做什麼?」

賀敏峰卻大叫:「爹,不好!」

「怎麼了?」

「尤大在衙門過契的手續最後都是此人上檔存案的!」

賀修利大喝一聲:「找死!」

慶昌府驛站

夏小開飛步進了夏子淳的書房,「公子,公子……」

「何事這麼慌張?」

「因為聽從於先生的建議,大合查案時特別讓人盯了小黑丫,發現她今天晚上去了慶昌府戶司小吏邵連光外室那裡!」

「小黑丫為何要盯一個小書吏?」於文庭撇著鬍子說道,「讓我想想!」

夏子淳突然問道,「此人具體負責什麼事務?」

夏小開想了一下才道:「辦理一些文書入檔存案之事!」

於文庭介面道:「也就是說,尤得祿不管找誰辦契,最後的文案都要經過他的手?」

「可以這樣說!」

於文庭看向夏子淳:「公子你看——」

夏子淳點點頭,「我明白了,她想從結果往回推,找出他們剝奪的鋪子或是其他物產。」

「是,公子,小黑丫深懂衙門內部的吏事,而且不是一般般的懂,簡直到了出手必中的地步!」於文庭欣賞的分析道。

夏小開急切的說道:「公子,你們先別討論這事了,除了我們還有人馬盯上小黑丫了,而且小五帶回來的口信,盯的人馬身手不一般。」

「竟是如此!公子,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慌了!」於文庭顯得很亢分:「小黑丫此行怕是兇險萬分!」

夏子淳略一思索高聲叫道:「來人,備馬!」

「公子——」夏小開被公子的眼神震得低下頭回道:「是!」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天格外地冷,夜晚黑的早了一些,似乎連空氣都要被凍僵,童玉錦等人裹著厚厚的棉襖掩在衚衕口的一口廢井台後面。

清冷的夜晚,縮著脖子的行人匆匆,衚衕口前不知名的樹木光禿禿的立在寒風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悄無聲息的包圍了過來。

童玉錦看著衚衕裡的人漸漸變得稀少,直到衚衕裡完全變黑,慢慢的有油燈亮起。

漸漸的油燈也慢慢熄去,大約快到一更天了吧,童玉錦焦急的看著衚衕時,只見彭老頭縮著頭到了衚衕口,低低說道:「燈熄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童玉錦點了點頭,剛才井台後面起身,一支箭矢疾聲飛過來,她駭得本能的往邊上滾過去,邊滾邊叫「都趴下!」

滾過去的童玉錦沒能躲過其他流箭,她的後背中了一箭,瞬間疼得她額頭冷汗直冒,幾息過後,她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彷彿要流幹了似的,極度的疼痛讓她咳了幾聲,等咳聲停止時,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裡有血溢出,難道自己要死了嗎?無力趴在井台邊的童玉錦聽到了刀劍的碰撞聲。

鄧如楊抖著身子爬到童玉錦身邊,「小錦,小錦,你看,有人來救我們了!」

童玉錦用力睜了睜眼,費力的說道,「舅舅,趕緊逃命去吧!」

「不,不……小錦……」看著渾身是血的童玉錦,鄧如楊嚎啕大哭,雙手不知所措的亂揮著,「怎麼辦,怎麼辦……」

衚衕口停了一輛黑色的馬車,府軍前後輪流上弓箭手,終於控制了整個衚衕。

於文庭和夏子淳兩人在侍衛的保護下來到了井台邊上。

童玉錦躺在井台邊,地上溢了很多血,她緊閉著雙眼,即便她長得很黑,依然能感覺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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