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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在甲午年》第三十二章 時不待人
?「就是咱們肥西老何家,何寧遠的那個小子何長纓;」

李經方笑著解釋到:「他以前和北塘的一個潑皮起過糾葛,這回被捋了官衣,那個潑皮趁機就想討回以前的場子。——」

李鴻章聽著大兒子打聽到的事情,尤其是聽到何長纓面不改色的唱著《空城計》,硬生生的受了韓大嘎子三棒子,然後一棒子砸斷韓大嘎子的小腿,也不禁微微動容。

「那這發傳單又是怎麼回事?居然鼓動這麼多的學員跟著瞎起鬨!」

李鴻章面帶不愉的問道。

在李鴻章看來,為人處世混社會就好比於混官場,講究花花轎子眾人抬,得饒人處且饒人。

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在當時那個場面,假如何長纓不打這一棍子,或者輕輕的象徵性的打這一棍子,那麼才算是上策,才算有大家名士風度。

這樣不但能化乾戈為玉帛,而且會成就一樁『宰相肚裏能撐船』的美談,讓何長纓終生受益。

現在這一棍子下去,他何長纓當時是順氣了,可就顯得為人太過尖銳,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了。

李鴻章不禁想起了同樣小肚雞腸的翁同龢,於是臉色就更加的不好了。

多年以來早已摸清嶽父脈絡的張佩綸,當然大體能猜到嶽父的大體心思,不過這事兒他也沒法圓場。

而且說心裏話,張佩綸也覺得何長纓這一棍子把那個潑皮的小腿給活活敲斷了,確實是有些過了。

然而這件事雖然不討人喜,但究竟無傷大局,老嶽父嘴裏的『鼓動學員瞎起鬨』,才是其中的要害。

雖然自己的嶽父是這個滿清國裏面,除了後黨,帝黨之外,最大的北洋黨,淮黨的頭子,可是他眼睛裏卻最容不得下面的人結黨勾連。

「這事兒我問過那些發傳單的學員了,說是看了這篇《英靈祭》,大家都覺得很好,就自動相約抄寫到街上分發,期望國人能振作起來,和東洋人不死不休;想來是因為何長纓傷了腿在客棧養傷,想到了高升號上面喪生的兄弟,情難自禁,寫下了這篇祭文,無意傳了出去。」

「這麼說,這個何家小子倒是文武雙全。」

李鴻章難得看到大兒子和女婿在一件事情上能保持一致,經方之所以想抬舉這個何家小子,想來是因為都是肥西的鄉黨,而且之前還認識的緣故。

大兒子李經方的心思李鴻章很清楚,他今年已經七十一了,精力漸漸不濟,做事也越來越力不從心,眼瞅著北洋這偌大的一個攤子沒有一個合適的人來繼承。

北洋下面更是山頭林立,誰也不服誰,兒子從東洋丁憂回國呆在總督行台,一呆就是兩年不願意外放,在六月的時候想到朝鮮領兵,不都是這層深意?

不過李鴻章還是不看好自己的這個兒子,在他的心裏倒有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只不過年齡太輕,今年不過才三十五歲,如果自己活得夠長,那個小傢夥倒可以著重培養,雕琢雕琢。

至於女婿,想來是何家小子的這個『臨陣怯敵』勾起了他在馬尾的往事,所以對這個何長纓不免另眼相看。

心裏想著,李鴻章低頭就去看手裏的這張傳單:

「嗚呼哀哉,痛徹心扉!

——

歷來賊漢不兩立,古有明訓,華夷虛嚴辨,春秋存義,生為軍人,死為軍魂;

魂歸來兮!」

李鴻章看完這篇《英靈祭》,眼角也不禁擠出兩滴老淚。

高升號上的那兩千軍弁,是他李鴻章和戶部尚書翁同龢一次次的較力裡,一兩銀子一兩銀子費勁心思砸出來,拱衛津門衛這個京師門戶的勁旅。

更別提裏面有多少合肥鄉黨的兒孫輩,消息傳回合肥,聽家裏傳來的消息,簡直是滿城孝衣。

「經方,這個何家小子既然是一個人才,就讓他到杏蓀那裏去當差歷練,是騾子是馬,溜幾圈就知道了;一個哨官,又懂洋文寫得一手好文章,就這麼灰溜溜的被趕回肥西,也是我李鴻章沒有臉。」

李鴻章感覺有些累了,他放下傳單,摘下架在鼻樑上的玳瑁老花鏡,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李經方聽了微微失望,這個何長纓能文能武,又是肥西的鄉黨,而且在肥西的那次見面,對他也畢恭畢敬的守著晚輩的禮儀,這個人他李經方倒是想握在手裏的。

只是父親不給,他也隻好按下心裏的想法,從長計議。

中午吃過午飯,薛迎春不顧何長纓渴望她留在屋子裏的饑渴眼神,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徒留下何長纓如同一頭困獸般的唉聲嘆氣。

時間已經是陽曆的8月11號,雖然在回客棧的路上何長纓看到無數的人拿著他的那篇《英靈祭》,聲情並茂的朗誦著,可是他依然找不出一條真正破局的出路。

何長纓可以自信的認為等過幾天,《吶喊》一出,絕對會引發一個民間看世界的小高潮。

然而時間卻不等人,甲午戰爭之中最關鍵性的兩場大戰『大東溝海戰』和『平壤守衛戰』,在三十五天以後就會兀然爆發。

這接連的兩場大戰,將把北洋艦隊徹底的打成一隻縮頭烏龜,把潰退的一敗塗地的北洋唯一的陸戰機動野戰兵團,打的聞東洋而色變。

而這兩場戰爭,也堅定了東洋中樞徹底打垮滿清軍隊的決心,使得他們開始真正的在國內進行舉國動員,六個師團17萬的精銳陸軍和15萬的後勤軍夫,將跨過對馬海峽進入朝鮮,然後蜂擁的一路朝北,直到渡過鴨綠江,踏上中國的領土。

怎麼辦?

何長纓大口的喝著茶水,感覺自己真是黔驢技窮。

「咚咚咚。」

這個時候,房門外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門沒關,請進。」

何長纓還是沒有養成此時滿清朝的禮節,懶得去開門迎接。

「咯吱——」

門被推開,客棧的夥計帶著一個身穿黑號衣的戈什哈走了進來。

「您這是?」

何長纓連忙站起來,心想著不會是吳威揚又有什麼事情吧?

「你是何長纓?」

那個戈什哈一臉的傲然,看到何長纓居然不親自開門迎接,心裏面就顯得很不高興。

「對,我就是。」

何長纓點頭說道。

「何爺,這位大爺是總督衙門的趙把總。」

那個夥計連忙一臉賠笑的解釋。

「總督衙門?」

何長纓心裏一驚,總督衙門無緣無故找自己幹什麼,難道是李鴻章要見自己?

這又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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