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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在甲午年》第四百一十五章 誰執九鼎
?北洋艦群出了『獅子口』,進入黃海,定遠艦上的眾人,才又驚魂未定的重新聚在船甲板。

丁汝昌在艙內醫護室處理被流彈劃破的傷口,劉步蟾,李經方,漢納根和他的海軍顧問兼秘書戴樂尓,還有一群從旅順提督衙門撤出來的水師中級官員。

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剛才西港的槍聲。

李經方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盡頭的饅頭山,黃金山,老鐵山——

這遼南岬角的起伏群峰上,蓋滿了皚皚的白雪,在月光下反射著幽幽的冷光,美的讓人心悸。

李經方的嘴裏面,不由的吟出那首今日讓他驚為天人的,《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這幾天這首詞在旅順港的文人圈子裏,傳得是沸沸揚揚。

假如說之前何長纓的那本用鄉音俚語寫的《吶喊》,還有那些不倫不類的歌曲兒,讓眾人耳目一新,卻都又有些不以為然的話。

這首《沁園春·雪》,則是徹底嚇壞了眾人。

人人都是一個大寫的『服』字!

如此大氣磅礴,氣吞萬裡如虎的詩詞,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後望華夏幾千年的詩歌史,也挑不出幾首能與之比肩。

可以說何長纓這小子,隻憑著這一首詞,就註定是像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嶽穆武《滿江紅·怒髮衝冠》,張若虛《春江花月夜》這些詩詞那樣。

是未來全天下學文者繞不的一個梗。

這小子才二十齣頭,年輕輕就實現了天下文人孜孜不倦終其一生追求著的,而且往往一無所得的『立言』。

這是何等的讓人驚慕,嫉妒!

而且,隱藏在眾人的心裏面,還有著更深的一層的東西。

卻沒有人敢露出半點的神情和隻言片語。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這些都是華夏歷史上數的著的千古大帝。

你何長纓牛比哄哄的居然說都不看在眼裏。

你以為自己是誰?

你小子想幹什麼!

還有那句『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是在隱喻『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麽?

你小子不會是得了失心瘋了!

然而,在大清的官場醬缸文化裏面呆久了的文武官員們,歷來講究和光同塵,立即就麻不溜的推翻了自己這種『要命』的猜測。

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大家你好我也好的說法。

——這事兒當然想來就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十九不過是何長纓這小子年輕氣盛,為迎合詩詞中的意境,類似於『為賦新詞強說愁』。

從而,無知無意的犯了一些可大可小的忌諱而已。

不外是大家哈哈一笑,自認罰酒三杯。

甲板上的眾人聽著李經方激情洋溢的吟誦,都是心照不宣的望著山水之色,很『懂事兒』的不去對視同仁的眼睛。

這種事兒,大夥兒就是要難得糊塗,才是長命百歲,陞官發財,富富貴貴的正途。

雍正爺時刑部侍郎徐乾學之子,顧炎武的甥孫,翰林院學士徐駿,把「陛下」的「陛」字錯寫成「狴」字,結果就被革職查辦。

再一檢查他的詩詞,裏面居然有『明月有情還顧我,清風無意不留人。』『莫道螢光小,猶懷照夜心。清風不識字,何事亂翻書。』

結果被捉去砍了腦袋。

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查嗣庭,出任江西鄉試主考官,出了《詩經?商頌?玄鳥》裏的『維民所止』,結果被雍正帝誣為要砍他的『雍正』的頭,抄家問斬,族人流放寧古塔。

只是想一想,眾人都覺得今晚真冷啊,冷到骨子裏都發寒。

是時,甲板上冷冷清風,頭頂皎皎明月。

應合著李經方滂湃激情的吟誦,眾人一時如在夢境之中。

即使多年以後,他們也很難忘記這個清明之夜。

含飴弄孫時,總是帶著一絲驕傲和悵然,告訴自己的兒孫輩,聽到這首《沁園春·雪》時,當時自己靈魂的戰慄和那難以言說的感觸。

驕傲的是,他們是是第一批聽到這首詞的人,並且和這個傳奇般的天之驕子,華夏數千年來了不起的偉人,在遼南有過一段『接觸』。

悵然的是,定遠艦不該跑啊!

讓他們和這種百年難得的機遇,失之交臂。

這個該死遭瘟的老丁!

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掃平六合,一統八荒。

試問天下英雄,誰執九鼎牛耳!

西洋歷11月14號。

農曆十月初十。

金州城東。

清晨六點,日軍工兵東京第一工兵大隊,開始清除肖家溝到金州城外,金州大道上埋藏的雪地旱雷。

他們的任務並不繁重,只是被參謀們要求,暫時清理出這條寬度大約四米的驛道。

至於其餘周邊地帶,等待雪化掉一些之後,那些旱雷自然就會顯露出來。

清晨七點三十分,站在老龍頭炮台廢墟的沈兆翱,在望遠鏡裡終於看到日軍聯合艦隊第一遊擊隊,炮艇魚雷艇掃雷分隊,升壓鍋爐。

頓時,巨大的煙柱子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哈哈,這日軍真是沒錢了,也開始燒劣質煤了。」

站在沈兆翱身邊的毛超,樂得咧嘴大笑。

「就是,就是,毛哥,東洋這幫窮鬼真是窮瘋了,見人就咬。」

何長纓的狗頭軍師趙柳宏,根本就受不了何長纓那種高強度奔波的辛苦,況且他兩百來近的身子,就算能堅持,一夜也不知道會壓毀多少條的良馬。

所以何長纓就暫時直接把他攆到毛超這裏先混著,等以後旅順戰事捋順了,再仔細盤問他肥西那些狗屁倒灶的實情。

「這是剛升火,你等會兒再看看。」

沈兆翱給毛超趙柳宏廢話一句,就不再理會他們,腦子裏陷入了快速的思索之中。

為了讓日軍聯合艦隊轟擊金州,在金州,大連灣,就必須給日軍艦隊一種假象——金州城依然牢牢的掌控在抗倭軍的手中。

這一點很容易做到,只要在日軍艦隊轟擊之前,不要去焚毀軍營,民房,煤場,不去引爆軍火庫。

不讓日軍艦隊的指揮官意識到,抗倭軍要主動的放棄金州,大連灣,就行了。

可是金州大山岩那邊,就是一個擺在沈兆翱面前的難題了。

假如大山岩和他的參謀們,沒有意識到聯合艦隊今日有可能會炮轟金州,那麼他們的大量部隊就會老老實實的乖乖入彀,等待著日軍艦群鋪天蓋地般的高爆彈的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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