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芳半信半疑的看著我：「你這話什麼意思？」

剛才我就看到了那個肌肉男的印堂帶了黑氣，這跟之前吳不悔的面相差不離，是個暴死之相。

吳不悔的暴死之相，現在已經解開了——他的危險，就在於他老婆和肌肉男要害他。

果然，我話剛說到了這裏，忽然就聽到「叭嚓」一聲，接著就是「咚」的一下，什麼東西給滾落下去的聲音。

往樓下一看，果不其然，這個宅子本來就是個老宅子，年久失修，肌肉男那一腳踹在了糟朽的樓板子上，踏了空，整個人大頭朝下，從樓上摔到了樓下，血流了一地，人不動彈了。

這下子老吳頭傻了眼，叫喚了起來，掏出手機就報警：「哎呀，出人命啦，跟我們家是真沒關係，我們家不能賠錢啊！意外，都是意外！」

而張小芳望著肌肉男，那張重合在吳不悔老婆臉上，帶著垂淚痣的臉，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看了張小芳一眼：「你算是等到了這一天了。」

至於那個木板——誰知道，是不是吳不悔老婆一早就安排好，給吳不悔的陷阱呢？可偏偏，讓她那姦夫給踩上了。

冥冥之中，很多事情就註定好了。

張小芳從吳不悔老婆身上下來了。

吳不悔老婆癱軟在了一邊，而張小芳對著我就跪下來了。

我趕緊說道：「這事兒不用謝我……是他自己的報應！」

「要不是你，沒人會知道我的冤屈。」張小芳還是磕了一個頭：「謝謝。」

而這個時候，吳不悔終於給反應過來了，看見地上的老婆，過去就把她抱在懷裏了：「老婆，老婆你醒醒啊……」

大金花氣不過，蛇信子一吐一吐的：「這吳不悔是真的豬油蒙心了，差點成了武大郎，還給媳婦哭喪——哎，你說我這話押韻不？」

「押韻押韻。」我說道：「不過嘛，男女之間，好多事情，就是豬油蒙心。」

大金花一聽，就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壞笑著說道：「怎麼地，你是有感而發啊？」

「滾。」

人非聖賢，孰能無豬油蒙心。

張小芳望著吳不悔，愣住了。

其實我知道，早先張小芳不肯說這件事情，就是怕吳不悔會受到傷害，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就算知道了真相，吳不悔還是這麼關心那個比潘金蓮還壞的老婆。

「也許，人家有人家的因果。」我隻好說道：』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張小芳勉強點了點頭：「我希望，我也能跟他有個因果。」

其實呢……不管是父子，還是夫妻，都會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糾纏——你不欠人家的，人家也不欠你的，你上哪兒找兒子，上哪兒找另一半？

而這個時候，猝不及防，大鵝忽然一把拉住了我，急切的問道：「大師，小芳呢？」

我回頭看了張小芳一眼，說道：「還在呢，你有啥事兒？趕緊說。」

我倒是明白大鵝的一片心。

果然，大鵝自己是看不到張小芳的，但鼓起了勇氣——他順帶把腮幫子也給鼓起來了，讓他看上去很像是一個受了驚嚇的河豚——：「小芳！我，我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

張小芳看著大鵝，露出了一絲很複雜的神色。

她想起來了受到過的幫助，可也想到了自己的被逼無奈，對方的趁火打劫，不由別過了臉，似乎並不想聽。

「小芳，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次……不是去佔你便宜的！」大鵝提高了嗓子：「我是真的喜歡你！」

張小芳瘦削的肩膀微微一顫。

老吳頭也愣了，抓住他：「你個蠢貨瞎說八道什麼？那死娘們剛纏磨完了你弟弟，你還想讓她去纏磨你？你要害了整個吳家才高興？你當心老祖宗……」

大鵝估計比吳不悔還要更孝順一些，看樣子對老吳頭打小就言聽計從，可現在，他什麼也不管，一下就把老吳頭給推開了：「是咱們吳家對不起小芳！」

老吳頭沒想到逆來順受慣了的大鵝能有這麼一天，頓時瞪了眼，半天沒說出話來：「你……你……他媽的……」

而張小芳也轉過了頭，定定的看著大鵝。

大鵝沒有繼續聽老吳頭說啥，只是大聲說道：「小芳，對不起！要是還有機會，我樂意娶你！」

張小芳整個愣住了，像是根本不相信這話。

大金花倒是被感動了——鬧半天蛇是能流眼淚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回頭去看一直一聲不吭的長手，不知道他能不能被感動成鐵漢柔情，結果大失所望，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對了……他剛從山上回來，就跟著我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累著了。

我就看向了張小芳：「你看，人總得欠別人點什麼，也被別人欠點什麼。」

張小芳沒吭聲，只是轉過頭，也沒去看大鵝，兩隻眼睛很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金花倒是給反應過來了，擦了擦眼淚，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吳不悔老婆：「對了西門慶的事情是給解決了，可潘金蓮這邊怎麼弄？這個女人為虎作倀，可也不是什麼好鳥。」

我答道：「她也蹦躂不了多長時間了——孩子是個飛魚眼，註定成長過程裏面沒有媽，以後肯定會出什麼事情，離開吳不悔身邊，只可惜……」

我有點同情這個孩子。

沒媽的孩子命苦——我自己就是。當然深有體會。

這個時候，大門一陣響，原來是警察們過來了，老吳頭一看，趕緊出去說明情況，再三申明自己沒責任，警察也不搭理他，就去看屍體。

正這個時候，我還給想起來了，回頭就看向了張小芳：「你心願了結了嗎？」

張小芳看了大鵝一眼，又看了吳不悔一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了一聲：「那，我就送你下去吧。」

張小芳又跟我道了個謝，接著，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就沖著吳家倆兄弟那走過去了。

我本來以為她會跟吳不悔說個我愛你什麼的，沒想到，她是跟四處亂抓亂喊的大鵝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大鵝可能聽見了，手懸在了半空不動，眼眶子又紅了。

張小芳沒有再看下去，就沖著我走過來了。

這會兒要是送她去地府，保不齊就會跟剛死的小混混碰上，我決定親自給她超度，可我剛一張嘴，一隻手就搭在了我肩膀上，一個挺驚喜的聲音給響了起來：「喲，這不是茂昌兄弟嗎？聽說你上天師府了，怎麼這麼巧，在這裏碰上你了？」

我一回頭，不由一愣，還真是夠巧的，是上次去十道壁的時候碰到的同行——活人陰差小茂。

原來小茂是來出差的，最近這附近死了挺凶的死人，陰差人手又不夠，就把他從狐狸眼那裏給抽調了過來幫忙的。

這會兒這個小混混的生死簿正好也到了，他順道把小混混給帶回去，說著他就跟我吐開了苦水，說陰差現在跟快遞一樣，活多報酬少，真是操著賣白粉的心，賺著賣白菜的錢，簡直想辭職。

果然，我回頭一看，小茂肩膀上掛著個鐵鏈子，把小混混跟遛狗似得拴在了後面，小混混還不大接受自己已經死了，惶恐的看著小茂，再也沒有活著的時候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了——但是他一下就看向了我身邊的張小芳，眼神一下就凶戾了起來，還低聲說道：「張小芳，這件事情，咱們沒完！」

不愧是小混混，從來都是以威脅別人過活的，張小芳先是習慣性的瑟縮了一下——畢竟是怕慣了，但是再一想，特麽的大家人都死了，還怕你個鬼，梗著脖子就說道：「好，你不跟我沒完，我也跟你沒完！」

小茂輕描淡寫的說道：「就你們這一屆的死鬼事兒多，下了地府，該叉油鍋叉油鍋，該爬刀山爬刀山，不用著急。」

小混混倒是愣了，欺軟怕硬，反倒是想起來自己理虧，很怕到了地府，真的有所清算，雖然嘴硬，可腿有點微微發軟。

張小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倒是硬氣了不少。

我看小茂也來了，就放心的把張小芳交給他了，讓他多照料著點。

小茂很夠意思，點頭就答應了，等寒暄了一番之後，小茂很好奇的問道：「對了，兄弟你出來跑一趟買賣，這排場可夠大的，前呼後擁的，怎麼跟著這麼多人啊？」

我以為他說大金花和長手，隻好說你就別臭我了，不就這麼倆嗎？一個是保鏢，一個是寵物。

大金花一聽不幹了，非要跟我要個說法。

沒成想小茂搖搖頭，認真的說道：「這裏只有兩個，外面不是還有好幾個呢嘛！我看也都不是什麼善茬。」

「外面？」我頓時就給愣了：「你是說，外面有人跟著我？」

小茂莫名其妙的一點頭：「是啊，他們不是你帶來的？」

我的心一下就給揪起來了，跟蹤我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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