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老宅子，年頭不會太短，看來唐老的這個朋友勢必不是第一個住客。

位置是好的，周圍有山有水，十分巧妙的形成了一個拱形。這個拱形，就叫做「聚」。

這種天然的「聚」不好找，就好像一處盆地，別處高，有好東西，都會逐漸到了低窪的「聚」裡面。

而且四周的地勢既然是個包裹之相，那就等於給這裡了一個屏障，不好的東西，沒那麼容易進來。

第一個給宅子選地方的，肯定是個高手，但凡住在這個地方，封侯拜相都是簡單事兒，就是有一樣，這個「聚」把好的都吸引過來，周圍的鄰居運氣絕對好不了，難怪住的人少。

中國有句古話，叫窮不過三代。這話的意思，並不是說第四代就有錢了，而是說到了第三代，你還那麼窮，肯定就絕戶了，當然沒有第四代了。

要是那些鄰居知道這個說道，非得罵臭房主祖宗十八代不可。

地方是不錯，但這也是以前。

現在，從外面看就看得出來，只怕「聚」裡的四合院的風水，被人後來悄悄的暗改過——或許是嫉妒，或者是有仇。

暗改的地方在艮位，是給這個「聚」開了個後門，有窟窿的米桶，是存不下米的。

要是光改這個地方，倒是好改，別說我了，就連羅明也能給補救上。

可怪就怪在這裡，要是這個地方鬧邪，原因已經找到了，可這事兒是有病，那就其中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

周圍住家不多，地方是很遼闊的，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我們雖然一早就見到了這個地方，可等進去還有一段距離，地方多沙土，司機怕顛簸了唐老，開的小心翼翼，就更慢了。

唐老一開始問了問天師府的事情——顯然卞家的事情，鬧得上頭都知道了，我隻好把事情往好裡說，怎麼也得把唐老這個天師府後盾給穩住了。

唐老聽我說了一兩句，就點了點頭，沒怎麼深問，顯然也沒大興趣，隻說信得過我，但凡我在天師府，他就支持。

我跟他道了個謝，唐老嘆了口氣，又把話題轉回來，問我今年他是不是犯太歲，先是自己中邪，接著小孫女撞鬼，現如今，輪到了他老朋友了，身邊親近的人，簡直是無一倖免。

這幾件事情都是我給解決的，倒也是，我掐算了一下，別說，唐老今年犯太歲，勢必會遇上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過了九月份就好了。

唐老長出一口氣，說真要是這樣就好了。

說話間車開進了內院裡，下車一看，這個四合院建的還真是富麗堂皇——先前應該是走古雅樸素路線的，走廊之間點了繁花如錦的金漆，亮堂也就亮堂在這一點，可現在，普遍改的大紅大綠，以前還像是王府，現在看來倒像是農家樂。

這個主人，恐怕就是喜歡個鮮艷接地氣。

這會兒，我看長手轉著頭，凝神屏息不知道幹啥，我問他是不是吸日精月華要修仙，他倒是反問我：「你沒聞見那個味道？」

味道？他這麼一說，我才聞出來，像是有一股子香氣。

不是花或者化妝品的香氣，而是食物的香氣，我仔細聞了聞，聞不出來——我畢竟出身寒微，像模像樣的好東西沒吃過多少，就問長手，什麼味兒？

長手皺起眉頭，說：「葷的。」

馬洪波是趕屍世家出身，一聽這「葷」字，立馬湊了上來：「難道，是人肉？」

羅明一把就將馬洪波給推開了，說別瞎說八道，這裡的人，誰都得罪不起。

馬洪波有點不服，還要說話，屋裡已經來了人迎我們進去，看著唐老就急急慌慌的說道：「您終於來了，我們先生等您半天了。」

唐老嘆了口氣，就領著我們往裡走。

越往裡走，食物的香氣倒是越濃，好像裡面是個大食堂。

長手摸了摸肚子，不由自主流露出個很委屈的表情。

難不成，今天沒吃晚飯？我摸了摸兜裡，有個玉米腸，就塞給他讓他湊合一下，這件事情辦完了，我補上小胖子和羅曉梅的升階宴，到時候吃個夠。

長手唯獨在吃和睡上很像是孩子，接過玉米腸頓時又有精神了。

等到接我們的人開了門，把我們讓進去，我打眼一看，頓時就給愣了。

臥槽，這是自助餐的餐會？

只見屋裡擺滿了肥雞大鴨子，還有春卷包子蛋糕什麼的，各種顏色各種產地的酒，更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謔，這就是酒池肉林的真實演繹啊！

不過，這些還沒什麼——誰也不是沒吃過席，真正讓我們大吃一驚的，還是坐在酒席之間的那個人。

這會兒初秋，已經有點涼意了，可那個人打著赤膊，大口大口的在吃東西。

那人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傷疤，看得出來，是經歷過炮火的洗禮。

而眼看著這個飯量，跟吃飯的勁頭，這人非得是個胖子不可——可這個人骨瘦如柴，胸前的肋骨一根根橫著，鎖骨深陷，更是跟能養魚一樣。

馬洪波一瞅，忍不住說道：「我還說世上沒有比鍾天師多吃不長肉的，想不到還真有。」

「不對。」羅明卻說道：「你看他皮膚——他肯定胖過。」

這個身體的皮膚確實都鬆弛下來了，像是掛著一身的口袋——上丐幫，能當個九袋長老。

就算胖過又瘦了，皮也不可能松的這麼可怕，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個人本來爆胖，可因為某種原因，短時間之內暴瘦，皮膚跟不上肉削減的程度，才會變成這樣。

但詭異的是，他四肢瘦削，肉也松垂，唯獨肚子又是緊繃繃鼓起來的，單看肚子，簡直像是個孕婦——這不是跟舊社會的饑饉病，大肚子病一樣嘛？

所謂大肚子病，是沒飯吃，吃觀音土，可觀音土排不出去，人下泄不通，全憋在肚子裡，才造成全身細瘦，唯獨肚子大，有人就因為這個，活活憋死過。

可這老頭兒吃的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也不是觀音土啊！什麼年代了，哪兒還有人吃觀音土自虐。

唐老趕緊說道：「茂昌，快給我這個老朋友看看，就是他身上出了問題。」

唐老以前還大師大師的叫，可慢慢就把我當成晚輩，直呼其名了。

馬洪波倒是愣了：』不是吧？之前不是說事主肚子疼嗎？可肚子疼……』

肚子疼怎麼還能吃的這麼歡？

而那個拎著蹄髈當甘蔗啃的老頭兒聽見了唐老的話，剛要把嘴挪到了那個蹄髈旁邊，想張嘴跟我說話，忽然臉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當時就是一聲慘叫。

接著，一隻油膩的手頓時捂在了自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蹄髈也丟了，躺在地上就大叫了起來，顯然是肚子劇痛，疼的他滿地打滾。

那個模樣，說不出的駭人。

唐老知道內情，趕緊喊人快來幫忙。

「我去，」羅明也沒見過這個光景，低聲就說道：「說他胖他就喘啊！剛還說沒犯病，眼瞅著就犯了！」

而這個時候，這個大肚子老頭兒身邊就來了陪護，張開大手，熟練的往他嘴裡塞東西——放了五六個翡翠灌湯包，說不好聽點，跟填鴨似得。

長手在我身邊忍不住「嘖」了一聲，顯然是覺得這種吃法，滋味都沒品就吞下肚去，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我倒是看出來了——難不成，他的肚子疼，非得吃東西才能緩解？

這是個什麼毛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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