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貴嘆了口氣，就說道：「其實，你爹也挺惦記你的。」

「胡說八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裡能有這麼大的氣性，聲音陡然就給提起來了：「他能惦記我？」

祝大貴沒想到我突然發飆，也給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是，是真的，他真的是挺惦記你的，你們家的事兒，也是挺那啥的……他跟我說過。」

我咽了一下口水，勉強讓自己平靜一點：「他不是一直沒回去嗎？怎麼知道我什麼樣子？」

祝大貴這才說道：「他是沒回去，可你爺爺給他寄相片了——他拿到了相片，就哭了。」

我爺爺嘴上說就當沒這麼個兒子了，其實還偷著給他寄照片？這倆人明明有聯繫，就瞞著我一個人。

這其實不像是我爺爺乾的事兒——不，也許，我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了解我爺爺。

祝大貴察言觀色，接著說道：「你爹……也挺不容易的。」

我冷笑了一聲，按說他容易不容易，也輪不到我評判，可他當時要麼跟老頭兒乾一場，分個是非對錯，要麼你不願意跟老頭兒翻臉，就把老婆孩子保護好了，這他媽的算啥？

抬屁股就走，找自己的幸福，丟下個爛攤子，這叫什麼，這叫不忠不孝，無情無義。

「這事兒其實不能怪你爹，」祝大貴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是你爺爺和你媽做得不對。」

「我爹自己做得對？」我瞅著祝大貴的黑影子：「別給他說話了。」

祝大貴這才壯著膽子說道：「是真的……你媽，恐怕外頭有人。」

「啊？」我一下就愣了：「你什麼意思？」

人都死了，死成什麼樣我們村的人都知道，你還在這站著說話不腰疼？她真要是跟我爺爺有事兒，她不至於尋短見。

祝大貴嚇的什麼似得，連忙說道：「你先別生氣，你爹，你爹跟我說的——他說你媽自從結婚之後，就老趁夜一個人偷著往外跑，你說，不是有人是什麼？」

「你放屁……」

我拳頭一緊，就想揍祝大貴。

「你爹都看見了！」祝大貴陡然提起了聲音：「一個大男人，戴了綠帽子，你以為那麼好受嗎？他，他也不容易！現在是死無對證了，可那個時候，你媽天天晚上跑陰河附近去，你爹一開始以為你媽是去躲清靜的，還不放心跟上去，可親耳聽見你媽跟人說了一句，再忍一忍，就快好了，這不是私情是什麼。」

陰河……我一下就愣了，又是陰河？

「你爹追上去，就問你媽跟誰說話？你媽嚇了一跳，什麼也不說。」祝大貴一口氣說道：「你媽又沒中邪，不可能半夜去自言自語吧？肯定有姦夫啊！懷著孕，還能去跟人私會，這叫什麼事兒？」

我想起來，我是死人生的的，才會有陰陽痣，有陰陽痣的人，才可以打開海棠姐的封。

我的陰陽痣，來的並不偶然——這一切都跟陰河有關，難道，我的陰陽痣是被人為製造出來，就為了給海棠姐解封的？

「我就知道這麼多，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祝大貴囁嚅著說道：「你爸愛面子，又不想把事情鬧大，何況在村裡，那麼多風言風語，你倒是說說，他不走，等著讓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他是個男人，那個男人受得了？他……他不容易！」

說完了這一切，祝大貴也像是痛快了，這才說道：「你爹一看照片，也知道，不管你媽做過什麼，你都是他的種，可他已經在這裡有家了，已經對不起你，更不能對不起小晴這一家不是，總不能把兩個家，全弄得支離破碎吧？」

為了這個家，就把我直接丟給我爺爺，一面也不去見我？

這特麽的也叫惦記？

「你爹說，等他多賺點錢，就瞞著小晴他媽，偷偷回去看你，」祝大貴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都怪我死了……不然……都是我害的，你要恨就恨我，別恨你爹。」

心裡像是打碎了調料罐，酸甜苦辣鹹一應俱全，亂糟糟的，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我媽當時是怎麼回事？

可惜……一切知情的人都沒有了，再也查不出來——除非，去問問那個假冒的海棠姐。

「你要報仇，就找我報仇吧！」祝大貴連忙說道：「小晴的債，也還的差不多了，你現在，是吃陰陽飯了？你有出息，你爹知道了，也一定會高興的……」

找你報哪門子仇？

我出了口氣，這會還反應過來了：「你怎麼衰弱成了這樣了？是被陽氣反傷的？」

死人留戀陽間，有香火吃還好，要是沒香火吃的孤魂野鬼，本身就會漸漸衰弱，再跟活人打交道，害活人，那肯定會被活人的陽氣給烘烤了，衰弱的會更厲害。

沒成想，他搖搖頭，聲音裡有了點懼意：「是因為，這裡有可怕的東西。」

「可怕的東西？」我一愣：「那是什麼？」

「我不認識！但是厲害的很，能吃死人！」祝大貴立刻說道：「這附近的死人本來挺多的，可都被他們給吃了，那東西太嚇人了，吃死人，跟蝗蟲吃麥子似得，一點都不剩下，我前一陣也被那東西給盯上了，這不是……就被傷了陰氣，其實，你不找我報仇，我也扛不住多久，就灰飛煙滅了，我就是，一直放心不下小晴，才想著拚盡最後的力氣，幫小晴……」

說到了這裡，祝大貴的聲音欣慰了許多：「可你來了，就不一樣了，小晴有了你這樣的哥哥照顧，我放心……」

我頭皮一炸，他說的，不就是魔嗎？

這麼說……魔是要跟把十五園的死人吃掉，神靈擄劫了一樣，要佔這塊地方？

我立馬問道：「那些東西在哪裡呢？」

祝大貴一提起那些東西，聲音裡就有了懼意：「我，我也不清楚，它們，悄無聲息的就會出現，我就一直東躲西藏……」

說到了這裡，我忽然就覺出了一陣很特殊的氣息。

像是死氣，但又不是死氣，這個氣息，像是一大塊黑色幕布，把什麼東西都能隔絕到外面，說不出的讓人絕望。

是假冒的海棠姐身上的氣息——魔的氣息！

我陡然就站了起來。

祝大貴蜷縮在了黑影裡面，聲音因為恐懼開始顫抖：「就是這個……那種東西來了……」

我自從有了陰差身份之後，一直很注意遮掩身份——不然陰差身份一露，死人大老遠就會躲的溜光，還吃什麼陰陽飯，所以我習慣性會用陰泥把自己的氣息給糊上。

這些魔，應該不知道我是海棠姐的解封人。

我覺得出來，像是有一道黑霧，緩緩的沖著這個牆角靠近。

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個地方，跟之前在十五園的時候差不多，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其他的死氣，所以我在花店見到的這一抹死氣，才特別的顯眼。

所以，祝大貴應該是本地碩果僅存的死人，目標很大，魔就來找他了，他就跟吸引魔的誘餌一樣。

「躲起來！」我立刻說道：「往裡面跑！」

長手還在屋裡，這些魔吞不了他。

可沒成想，那個黑影子緩緩的站起來，說道：「你別管了，他們是奔著我來的，只要我被他們吞了，就沒事兒了——報應，這都是我的報應，現在，我把能贖的罪都贖了，灰飛煙滅，也安心了……」

「不對，」我立馬說道：「你還不能就這麼灰飛煙滅，你的債沒還完呢！」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連累你，那東西太可怕了……」祝大貴轉過身，就貼著牆角跑過去了——他想著把魔給引開，讓魔別傷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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