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說過，可是……

我腦子裏面猛地就閃回了很多的畫面，在瓜棚子裏的時候，她靠在我身上，在十道壁的時候，她讓我走，我中了飛殭的毒，她闖進天師府裡來給我解毒。

對，這些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那個大人，就算是現在，她也是為了那個大人擋了這一下，可我的心裏很疼……疼的厲害……

「真靈！」那位大人終於反應過來，一下把我推遠，把她抱在了懷裏，其他的魔也反應過來了，一擁而上。

我眼睜睜的，看著海棠姐逐漸淺淡了下來，好像她本來就是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象，現如今，要消失了。

對了……海棠姐本來就沒解開最後的封，上次還被鍾靈秀傷了，一直都沒緩過來，現如今再被三五斬邪給貫穿了……

那位大人抬起頭，看向了我，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你果然是個人。」

他非常恨人。

「現在，必須得給真靈大人解封……」有魔出了聲：「不然的話……」

那位大人咬了咬牙，這才站起來，冷冷的說道：「去那個城隍廟。」

他……要吃了大城隍爺補元氣，好給假的海棠姐解封。

周圍的魔應了下來，有魔指著我：「他怎麼辦……」

那位大人的眼神跟結了凍似得，顯然恨不得把我剝皮抽筋，可他似乎沒有這個時間，只是咬牙說了一句：「這東西很危險，留不得，你們別靠近，讓袁青城動手。」

這是……要給我判死刑了。

剛才那一下，也是佔了那位大人靠近我的光，外帶那個黑影子幫了我的忙，這會兒我連動都動不了，說我危險，都是看得起我。

折騰了一通，不僅沒能把他封住，反倒是催著他去找大城隍爺，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我這運氣，看來還真是到頭了……

脖子好像也摔斷了，我甚至沒法直起來看看對面，隻仰面看見了那一片灰濛濛的天。

要是魔封不住，那人就在也看不見藍色的天了……

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這腳步聲十分輕盈，一聽就是個厲害人物——我翻動眼皮，就看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十分年輕，跟我歲數差不多，身材也是高大威猛，可偏偏那張臉很怪——就跟我師父窺天神相似得，活像一個老頭子鬼，附在了年輕人的身上。

這個人，一臉的死氣。

他不是活人。

不過也比上次那個「假人」強得多了。

這就是所謂的「屍相」，這個「人」遷移宮暴突，是春風得意，仕途平順，顯然志得意滿，得到了重用。

恭喜袁青城這個老不死的了。

他彎下腰看著我，露出個笑容來：「沒想到，你這麼麻煩。」

我跟「那位大人」本來是同一個人，那個大人有平三界的能力，我雖然只是一段記憶，可也不能太給他丟人不是。

可惜，我的「垂死掙扎」，就到這裏為止了。

反正要死，緊張慌亂什麼的，都沒有屁用，我竟然是出奇的平靜：「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活這麼久，到底圖什麼？」

袁青城的表情凝滯了一下。

對要死的人，誰都會心軟三分，何況袁青城現在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志得意滿，心情不錯，還真回答了我一句：「為天師府。」

我一下就愣了：「天師府？天師府現在被魔弄的破破爛爛的，不是你一手釀成的嗎？」

要說為別的，我還能相信，為天師府，你要笑死我？

你親手毀了天師府。

袁青城露出個很奇異的笑容：「不，天師府現在好端端的，還是歸我管——天師府還是連接人魔兩界的橋樑，沒毀。」

我瞬間就明白了——以前，天師府是幫著人看守魔，現在魔興起，他就反過來替人看守魔。

擱在以前，這特麽的就是個漢奸。

袁青城笑的別提多詭異了：「我答應過老家主——不管三界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替他好好守住天師府，可惜，卞家不中用，鍾家照樣不中用，我沒有法子，隻好再找下一個家主了，別的不重要，天師府存在，我的諾言就兌現了。」

老家主？照著袁青城的年齡推算，搞不好，這話是天師府的創立人跟他說的。

鬼眷戀人間，多有執念，袁青城的執念，就是天師府。為了天師府，才一直動用魂瓶裡的東西，保持自己長生不老，就為了給天師府看門。

他確實已經不是人了。他是個神經病。

袁青城這話不知道堵了多少年，現在終於能把話說出來，心裏可能舒服了，他對我笑了笑，抬起了手來：「一路走好。」

現在，我只是個殘魂，恐怕已經沒有投胎轉世的資格了，一尾也用完了，真的死了——就灰飛煙滅，什麼也沒有了，只怕連陰差也當不成。

難道……就這麼完了？不對……我忽然就從袁青城臉上看出端倪來了。

這個時候，袁青城的手，奔著我的腦袋，就落了下來。

卻沒有碰到我的腦袋——在半空，他的手就被截住了。

我一抬頭，是小胖子。

袁青城頓時也愣了，隨即沉聲就說道：「你幹什麼？」

小胖子圓滾滾的身體哆哆嗦嗦的，似乎每一塊肥肉都在跳舞，但他還是梗著脖子說道：「師父，你放了他吧——他現在都這樣了，乾不出什麼事了。」

「胡說八道！」

袁青城瞬間抽出手，怒不可遏的甩了小胖子一巴掌。

小胖子本來就圓，這會兒跟個陀螺一樣，原地轉了好幾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袁青城盯著小胖子：「我倒是想問問你，他是你什麼人？」

他戰戰兢兢的就爬了起來，眼神卻是難得一見的倔強：「他是我兄弟。」

我心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窩的慌。

兄弟……

袁青城一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著就跟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兄弟？你跟他是兄弟？你忘了，你的命是誰給的？」

深秋的冷天，小胖子白面饅頭一樣的額頭，卻發了一片的汗，顯然，他十分緊張，可他並沒有退縮，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決：「他就是我兄弟……我這輩子，就這麼一個朋友——以前乾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他，現在，我後悔了。」

袁青城一愣，一隻手頓時就攥緊了：「後悔……」

緊接著，他就跟看一坨垃圾一樣，意興闌珊又充滿厭煩地說道：「這些話，你們兄弟倆過奈何橋的時候再說吧。」

說著，他對著小胖子，就抓過去了。

小胖子咬緊了牙，也不躲，反倒是一頭對著袁青城就撞過去了。

袁青城怎麼可能會怕小胖子，一隻手就抓在了小胖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脖子上，輕輕鬆鬆的將小胖子提到了半空：「我看，你當叛徒，是當上癮來了。」

小胖子的兩隻腳，就在我眼前拚命的踢蹬了起來。

我的心裏一提，立馬就喊道：「小胖子，別他媽的犯傻了……你快想法跑！」

小胖子的臉色一下就醬紫醬紫的，他脖子被擠壓著，發出了窒息一樣的聲音：「我……不……」

一開始，我就看出小胖子的面相，是個忠義人，後來我以為我看錯了，現在才知道，我從來就沒看錯。

「跑什麼？」忽然，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的帳還沒算完呢。」

母殭屍王？

我抬起眼皮，看見了長手，鍾靈秀，母殭屍王，還有左一行和他的女人！

鍾靈秀立刻蹲下看我，母殭屍王則對我擠了擠眼睛，左一行則死死盯著袁青城，眼裏憋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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