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短笛以為自己的體力要撐不住的時候，終於看見了什麼……就在紅色細棒的盡頭，那是一個半球形的恢宏建築。

「神殿……」

短笛喃喃低語，搖搖晃晃飛了上去，從遠處看，就好像一隻蚊子落在了一隻碗的邊沿。

很大，很空曠……這是短笛的第一感受，然後，就發現呼吸有些艱難。這裡太高了，空氣很稀薄。

巨大的宮殿隻佔了神殿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面積，其他都是平整的廣場，以及竟然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的綠色植物……短笛很快發現，一位打扮奇怪的黑色皮膚的人，正拎著花灑在澆灌小花園裡的草叢。注意到短笛後，對方用似乎獃滯的眼神看過來，平淡道：「你好。」

「我……」短笛張張嘴，問道，「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波波先生。」對方說，「波波先生是神仙的僕人。」

短笛有點緊張，忍不住攥住手，問道：「神，就住在……」他深呼吸，調整語氣，「我是來尋找神的。」

波波先生隨手一指，奇怪道：「神仙不一直就在那裡嗎？」

什麼？短笛猛扭頭，便見到在宮殿前的空曠廣場的中央，離地懸浮著一位盤腿的白袍之人，對方正戴著一如當初的動物面具。

短笛不可思議地想：「如果神一直就在那裡，我剛才怎麼可能沒有看見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好像剛才他掃視神殿廣場的時候，白袍的神宛如空氣和陽光，被他忽視了。

「是你啊。」

空氣一樣的白袍神睜開眼，看著這位那美剋星天才龍族忐忑地走到他面前。

王超鬆開腿站到地上，短笛兩米出頭的個子比他高出一小截，但後者卻顯得有些局促。

可能在短笛的認知裡……這位幼時救過自己的神，是這個世上最接近親人這個概念的存在。

「神……」短笛有一肚子的話，又覺得沒有拿出來煩神的必要。

這時，有另外的人來到神殿——安寧攜著她的弟子佔卜飛著落地，後者經過兩年，也長大了一些。她的巫師帽忽然被掀開，底下鑽出來袖珍女孩祖兒，沖王超這邊笑著揮手打招呼。她是剛才從加林塔殿跟著師徒倆過來的。

王超也點頭，看到佔卜身旁飄浮的水晶球，問道：「你送她的？」

安寧得意道：「我自己做的！怎麼樣？」

「似乎是……」王超手指敲著面具，審視佔卜身側的嶄新水晶球，「多了能夠查看黃泉景象的功能。」

「說查看有些誇張了……」安寧謙虛道，「最多也就是稍微觀測一下而已吧。」

王超頷首，這樣也就不奇怪為什麼以後這女孩會有穿梭陰陽兩界的特權了，估計就是從她師父太上老君手裡繼承的一部分。

不過，他看了看面前這個水晶球旁，畫風更像龍捲的紫發女孩，再想想日後滿臉褶子、矮小陰森的佔卜婆婆……

嘖！

「你還沒說呢，」王超回過頭繼續問短笛，「來神殿找我，是要做什麼？」

短笛收回觀察安寧與佔卜的目光，在神的詢問下，有點緊張不安，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又恥於啟齒。

欲言又止，短笛道：「我想……變得更強！」

他的目光變得堅定，這是真心話。

「答錯。」可他面前的初代神仙先生卻搖搖頭，伸出一指輕輕在短笛胸口一觸。

砰！

短笛便如流星一般被擊飛，瞬間就咻地一聲飛出視線之外，從神殿摔了下去，落進茫茫的雲海之中。

「你是不是太嚴格了？」安寧站到神殿邊沿，向下界追著看去。

在她一旁，祖兒也學她的樣子，動作一致地看著下方。佔卜左看右看，這除了空無一物的天空，到底能看見個什麼？

……

到底要做些什麼？

人間的城市裡，短笛抱著手臂，像個流浪漢一樣靠在路燈邊，看著夜晚街道上的車來人往。

一年了，被神打落人間已經一年，短笛倒沒有太多的沮喪。

既然是「答錯」，那自然就有「答對」的機會。

短笛這麼想著，這一年在人間各地的流浪生活裡，都在想這個問題。

「讓開了，傻大個！」突然有人推搡他。

短笛冷眼看去，是個流浪漢，手裡提著一個垃圾袋，似乎正在到處翻揀垃圾。

他心裡不受控制地湧起一股殺意……

「看什麼看！」流浪漢色厲內荏地怒道，「大個子就了不起啊！」

好想把他一片一片撕爛……短笛的呼吸都有了些顫抖，他感覺到自己十指指甲底下難言的酥養，似乎正在渴望鮮血，叫囂著品嘗穿過血肉和骨縫的快感，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解放內心的魔鬼，那才是真正的我自己！……

「呸！」流浪漢吐了一口濃痰，看著沉默低頭離開的傢夥，得意洋洋道，「慫蛋！」

還沒嘚瑟完，就見到那個慫蛋沒走出去多遠，忽然下蹲，轟隆一聲巨響，飛上了夜色裡的天空。流浪漢頓時做撒旦先生狀，手裡的垃圾堆都鬆掉了，他目瞪口呆許久，連忙跑過去查看，剛才那個慫……那個可怕的傢夥起飛的地方，水泥地面裂開成一個大坑，留下的兩個腳印深得嚇人。

流浪漢望著漆黑的夜空，後怕道：「我還是去找工作吧……」

……

短笛從黑夜飛到白天，穿過雲海，再一次來到神殿。

「你好。」波波先生仍在辛勤地澆灌花花草草，就連語氣表情都跟一年前那次沒什麼分別，短笛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還記得自己，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這次短笛可沒有大意，他瞪大眼睛，在神殿的廣場仔細查看，絕對不會看漏的！

可……

竟然還是沒有發現神的身影。

難以置信，短笛即便驕傲，也還是心中感到挫敗。

「神在宮殿下面。」波波先生好心地提醒他，「在沉睡。需要我……哦，神仙出來了。」

短笛從驚訝，到輕鬆，再到嚴肅，看向那宮殿正門，果然從裡面深處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來熟悉的白袍動物面具的神。

王超走到近處，隨意打量了短笛兩眼，評價道：「以你現在身處的階段來說，算是十分可觀的進步了。」

短笛根本沒聽懂神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似乎是在指他在這一年裡辛苦修行的進步，可什麼叫「以他現在身處的階段來說」？

階段？什麼階段？

「怎麼樣，想好怎麼說了嗎？」王超語氣輕鬆地問。

「我想成為神！」短笛脫口而出，他看不見動物面具背後神的臉色，但還是趕忙解釋道，「我是說，我想成為您的弟子……」

「答錯。」王超的回答還是這兩個字。

短笛心裡浮現失落和失望，見面前的神又一次抬起了手，短笛連忙補救道：「我想懇請您幫，請您幫我……」似乎說出這句話就已經令他吞下了難言的羞恥感，放棄了自尊，他哀求道：「神，救救我……」

他不想變成怪物。

可他面前的神還是搖頭，平靜道：「答錯。第三次。」

如一年前的那樣，他伸出手指一推。

短笛也如一年前那樣毫無反抗之力，倏忽之間反應過來時已經從神殿飛了出去，在寒冷的高空中極速墜落了……

五行山，安寧搶過自家弟子的水晶球，看著裡頭王超第二次一指推走短笛的這一幕畫面，她琢磨著：「他只是在調戲短笛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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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