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唐》第519章 先生救命
吳寧現在是懵的,眼神是空的。來到這個時代近二十年,他第一次發現,看不透了。
......
君王帝術,玩的是人心,掌控的是局面,武則天無疑是個中翹楚,而吳寧自然也不差。
今次被老太太以雷霆手段拿住,不是吳寧算不到,而是他沒有辦法收手。
只能說,造化弄人。
他十分清楚,這次死定了。
換了任何一個皇帝與臣子鬧到這一步,也都沒了轉圜的餘地。
可以說,武則天能來給他送行,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但是,沒死!
臨門一腳,武則天居然發起了善心,這是吳寧說什麼也看不明白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殺了?
只是削官貶爵,幽居京師?甚至還......還留了一頓飯錢和一個要飯的碗?
這是幾個意思?
攥緊手中那幅被武則天小心折好的字,吳寧凝眉看去,心道,也許答案就在這幅字中吧!
緩緩展開,連秦妙娘和李重潤都好奇地湊上前來,一觀究竟。
結果,更不懂了。
紙上只有兩個字——民苦!
李重潤捏著下巴,看著吳寧,「皇奶奶給你留這兩個字幹什麼?」
吳寧不言,這兩個字,是十多年前他拒絕太平招攬時,對太平吼出來的。
他依舊記得,那次他大罵皇帝、勛貴、朝臣隻知黨爭閥鬥,卻不知道民苦。
結果,武則天把這兩個字今天還給他了。
是何用意?
吳老九苦思良久,亦不得其解。
由感而發,喃喃自語:「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重潤公子一翻白眼,都特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騷情?
「不過……這詩誰作的?挺不錯!」好吧,重潤公子也忘不了騷情。
「李白......」
「扯淡!」李重潤撇嘴,「李客家那小子才幾歲?」
吳寧沒心思和他扯沒用的,「信不信由你,就是李白作的望廬山瀑布。」
(蘇小軾哭暈在廁所......)
(李太白一臉懵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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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妾不明白。」
此時,正緩行回宮的武則天由上官小婉兒攙扶著,彷彿一下老了許多歲。
上官婉兒也不明白,女皇陛下為什麼不殺。
既然決定動吳寧,甚至把李重潤、太平公主都牽連其內,可以說到了毫無退路的地步,老太太為什麼又不殺了?
「不明白嗎?」武則天踉蹌著,回頭看了一眼大理寺監牢。
答非所問地自語起來,「老九這孩子啊......什麼都好,有識人之明,有用人之智,有鬥狼之勇,亦有社稷之忠。唯獨......」
上官婉兒下意識發問,「唯獨什麼?」
「唯獨就是太順了。」
「太順了?」
上官婉兒不懂,順嗎?不順吧?吳家兄弟一路走來,背負大仇,坎坷無數,這還能叫順?
可惜,老太太說他順,那就是太順了。
而武則天所指的順利,也非表面上的順逆。
回頭看看,吳寧從懂事就在賀蘭敏之和肖老道的教導之下,耳濡目染都是最正統的權謀之術。
初現崢嶸,就遇到了太平公主、武承嗣、狄仁傑,這些大周最頂尖的人物。
後來吳家蒙難,吳寧看似走入低谷,可身邊依舊是有秦文遠、李客這樣的钜賈從旁輔佐。長路鏢局更是地下王者,無人可比。
再然後,來到京城。
不出三年,位居郡王,七姓十家、長安門閥,還有朝中重臣,無不心之所向。連她這個鐵石心腸的皇帝,在親兒子的坦誠苦勸之下,都動搖了心神。
以至於......現在這個局面。
武則天看著大理寺,彷彿吳寧就在眼前,老太太露出一絲慈愛之色。
擇獒......
吳寧這隻幼獒,不缺兇狠,亦不缺對社稷主人的忠義。他最缺的,可能就是對弱小的那份守護了吧。
事實上,在當年吳寧高呼「民苦」之前,武則天也不將守護弱小做為擇君的必然選項,她自己亦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她想明白了。
「如果他能挺過這一關,找回當年的初心,他會是比朕,比先帝,比太宗,更好的皇帝吧?」
「朕是在......養獒啊!」
「什麼?」老太太聲音太小,上官婉兒不知道她在嘀咕什麼。
卻是武則天笑而不答,回身顫巍巍地向皇宮內廷行去。
背影......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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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想的還是挺周全的,準備了飯錢,準備了碗,還準備了上吊繩兒。
而且,隻一出大理寺,吳老九就知道為什麼是兩個碗,卻有五根繩兒了。
只見太平與李裹兒一襲素衣,正焦急地等在大理寺外。
好吧,碗是他和李重潤一人一個,繩兒......
李重潤加他,還有秦妙娘、太平、李裹兒,正好五個。
腦袋發懵的吳寧見太平和李裹兒楚楚可憐地等在那裡,不由苦笑出聲:「這鬧的是哪一出?」
「走吧!」吆喝一聲,「都這站著幹嘛?回家!反正無官一身輕,咱們也算是落得清閑。」
結果,太平和李裹兒都沒動,「回哪個家?」
吳寧翻著白眼,「各回各家唄!」
「沒了。」
「什麼沒了?」
「家沒了。」
吳寧瞪眼,「幾個意思?」
太平攤手,「公主府沒了,被抄了。」
「我噗!」吳寧一口老血噴出來,「都沒了!?那......生意呢?」
「也沒了。」
「......」
無奈地看向李裹兒,結果,還沒開口,「不用看我!」李裹兒低著頭,「安樂公主府也被抄了。」
「呼......」吳寧深呼口氣,「我長寧郡王府是不是也沒了?」
太平點頭,「聰明!」
得,吳寧心說,這兩位夠慘的,無家可歸了。
「那就都跟我先去長路鏢局長安分號吧!」
「去不了。」
「為什麼?」
「分號撤了。」
「那回李宅總行了吧?」
他剛到長安住的那套懷仁坊李客的宅子,既不是長路鏢局的產業,也和太平她們沒關係,老太太總管不著了吧?
「李客回益州了,宅子......賣了。」
「......」
吳老九心裡咯噔一聲,完了!無家可歸的不只太平和李裹兒,好像他......他特麽的也沒地方去了。
要知道,老太太留他一條生路,吳寧還有點小慶幸,就算貶為庶民,咱當個富家翁總行了吧?二十年闖下的家業、人脈,可不是一道聖旨就能抹平的。
不是吹,他吳老九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還用得上兩個飯碗、五根白綾子?
現在看來,他想多了。
秦文遠抄家發配,李客跑回了益州,太平、安樂兩府都抄了,連長路鏢局的分號都撤出了京師。
心覺,不妙!
抱著最後一絲僥倖,「那......那老八他們呢?總有個落腳的地方吧?」
「呵呵。」太平訕笑,「老八、老十一、孟道長他們,幾天前就離京了,被老太太分派到大周各處執掌分號去了。」
李裹兒低著頭,「別想了,你以為你為什麼能活著?就是皇奶奶和長路鏢局做了筆交易。只要長路鏢局和吳家的人離開京師,再不與你有半點聯繫,你就能在京中活著。否則......」
「否則唯死一途!」
「日!!」
吳寧大罵出聲,「真讓我要飯去唄?」
好吧,「民苦」二字不是白留的,武則天讓他記住民苦,也重新回到民苦民樂之中。
總之,擇獒之計因人而異,有的人要關入獒籠,兄弟相殺;有的人則是放歸羊群,尋憐憫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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