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拿了衣服過來給李二郎換上。

禦琅環則進去裏間沐浴更衣，他習慣每天早晚洗澡，雷打不動的習慣，幸好他不是血肉之身，冷水照樣洗，倒是省了些人力。

沐浴之後，隨便拿了套大毛的冬裝外觀套上，禦琅環出來時，就看見兩個小徒弟坐著飯桌前等著自己吃飯。

兩人很有規矩，每日都跟禦琅環一起吃飯，早中兩餐，晚上偶爾用些宵夜，因為冬日裏天黑得快，有沒有什麼夜間活動，所以隻用兩餐，餓了就吃些糕點湯羹，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太大的消耗量，就沒必要吃三餐。

禦琅環不動筷子，他們就不動，雖然禦琅環說了好幾次可以讓李二郎先吃，但是別看李二郎年紀小，愣是不肯自己吃獨食，非要跟著李建成一起吃。

看著禦琅環起筷，一大一小這才動手。

李二郎雖然只有五歲，但是如今已經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飯了，倒不用人喂。

看了看李二郎，再想想李玄霸，李建成覺得，把李三郎接過來的事情得快點，等到吃完飯之後，打發李二郎去拿認字卡玩，李建成對禦琅環提出將李玄霸接過來。

禦琅環笑了笑說道：「這事不僅得我願意，還得你母親同意，你想想，如今你和二郎在我這裏，她雖然每日能見你們，但是若是你們能搬回去住，你覺得你母親會不同意嗎？」

李建成沉默了一下，說道：「是我想得不周全。」

禦琅環搖了搖頭道：「你只是太年輕，做父母的哪個願意孩子早早的離開身邊，你如今也漸長大，我能教你的也不多，你不如多陪陪你母親。」

李建成點頭。

「有些事情，得你自己判斷，我所能給你的建議終究是我自己的看法，而不是你的看法，如今你也算弓馬嫻熟，武功也達到了上小先天之境，接下來，你所要做的就是成長的更好，讓自己去迎接風雨，你看那參天大樹，有哪一顆是生長在另一顆樹蔭之下的？」禦琅環捏了捏李建成的臉：「我知道你喜好武學，但是有的時候你不是沒有選擇的權利，而是不能做出選擇，畢竟當你作為你父親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你就有責任去承接某些東西，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都得面對這個局面，這沒什麼可怕的，你隻許坦然面對即可。」

李建成點了點頭。

「今日雪大，就不用練功了，你回去陪陪你母親吧，再過半個月就是過年了，到時候你跟二郎一起回去住幾日，等到過了十五在回來，年禮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帶去給你母親。」禦琅環倚著廊柱，看著廊外雪景說道：「我也該一個人清醒清醒了。」

李建成對此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於是打發走李建成，禦琅環終於輕鬆了下來。

居然九年了。

從包裹裡摸出一壺醉仙漿，配上幾碟子點心，打算就這麼把這一天混過去，卻有一隻手搶過了杯子。

禦琅環看著搶了自己酒杯的人，默默嘆了口氣。

石之軒。

年輕版本的石之軒。

所以說，他當初為什麼要手賤。

七年前，在郊外逛著，看見個半死不活的人躺著，於是打算日行一善救人【實驗技能】，結果救回來一隻BOSS。

而且還把後來的劇情石之軒和碧秀心的劇情給和諧掉了。

石青旋會不會出生還真是個問題。

因為這貨目前正在單戀禦琅環。

可是禦琅環對邪魅男主沒興趣，他喜歡的是鍾離琅函那種禁慾高冷理性的隱性忠犬。

默默的拿起一塊玫瑰核桃糕，禦琅環覺得自己還是接著無視對方吧，反正都無視七年了，在無視十七年也沒關係。

「今年想做什麼？」石之軒問道。

「你不用回去嗎？」禦琅環問道。

石之軒笑道：「不用。」

「哦。」禦琅環給自己倒了杯茶，無甚興趣的看著天空不接話。

「你在看什麼？」石之軒問道。

好一會對方依舊不說話，石之軒湊過去一看，好嘛，已經睡著了。

看著禦琅環那張俊美精緻的臉，石之軒嘆了口氣，進屋拿了件大毛鬥篷給他披上，這人最討厭被人碰了，除了李家那兩小子，根本不讓別人碰一下。

吃一個小孩子的醋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石之軒喝著酒，看著禦琅環，等他醒過來。

七年前，他跟禦琅環相處了半個月，然後不可抑止的迷戀上了這個青年，或者說少年？

他雖然一頭鴉黑的長發，面容卻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眉目之中還有著稚氣，然而，七年了，那一點點稚氣仍然沒消失，他的面容也不曾改變。

吸引他注意的是對方的容貌，而讓他挪不開視線的是禦琅環的氣質，那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很純凈，又似乎很混沌，甚至有些時候看起來十分空虛的眼神。

那個時候他想，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這個故事很複雜。

這種好奇讓他幾乎徹底的沉迷在了這人的身上。

他喜歡他那帶著一點無謂的溫柔淺笑，也喜歡看著他沉默不語發獃的模樣。

『你在看著誰？』他很想問，但是卻一直沒說，他怕問出來了，只會是另外一個疑惑。

見過這樣的禦琅環之後，碧秀心就變的泛善可陳了。

饒是那張臉依舊美的驚人，卻無法牽動他的心神引起他的注意了，更別提那女子還抱著什麼以身飼魔的志向，想要改變他。

呵呵。

將這件事情當作笑話將給禦琅環聽，而禦琅環給他講了個故事。

故事裏的那隻魔，無惡不作，卻原來他是神王之子，不需要救贖，也無法被救贖，因為只有他只能自贖，可是他並不想成神，他說：我心如煉獄，何必留神恩。

禦琅環問他：以身飼魔，魔又為何？

石之軒不解。

禦琅環又道：人，魔，妖，神，區別在哪？魔是什麼？魔是執念，不得解脫，不得升騰，只能沉淪。神是什麼？無法墮落，無法掙脫，束縛枷鎖，旁觀冷漠。妖是什麼？靈心自生，隨心逍遙，非人非神亦非魔。

簡單來說，萬物有執而生妄則為魔，萬物有靈而生變則為妖。

魔即執念。

對於你石之軒來說，武學，就是你的執念，不是麽？

石之軒笑了笑，說道：原來你竟是懂我的。

禦琅環笑了笑，答道：我不懂你的，我只是記得有人這樣說過。

石之軒見他又是一副不想深談的模樣，便也不在接話，只是想著，或許終有一日，他也能懂他的。

禦琅環並沒有睡多久，畢竟廊下天氣冷的很，他靠著廊柱睡著實在不舒服，廊下喝酒看風景的習慣還是當初跟在鍾離琅函身邊時養成的。

沒想到一朝穿越了，那些上輩子的記憶與習慣也隨著容貌的變化，而跟著恢復了。

他現在的樣子，已經脫離了當初辛苦捏造的臉型，隱隱有了雪狼煙的輪廓。

「你還在啊。」禦琅環看著石之軒。

「我陪你過年。」石之軒笑道。

「隨你吧。」禦琅環也不介意多個人，反正這屋子空房間多的是。

石之軒看著禦琅環進了屋子，這才看向外面，說道「不進來嗎？」

話音落，隨著一聲嬌笑，一個玲瓏婀娜的身影也從院子裏的那顆樹上躍了下來。

「君可知，碧秀心正到處找你呢，卻原來你在這裏躲懶，真是讓人意外哩。」祝玉研輕笑著說道，她生的膚如凝脂，發如點漆，一對秀眉斜插入鬢，眼中含情，笑起來更覺得可親可愛，嬌憨中帶著少女的媚態，讓心一瞧便心生好感。

「哈，她有宋缺、嶽山等人在側，想必是清閑不下來的。」石之軒冷笑了一聲道：「你卻又為何跟著我。」

祝玉妍走進幾步說道：「人家聽說你在長安，所以特地來瞧你呀，原來那個人就是你每年失蹤的原因，他長的果然比碧秀心還好看呢。」

石之軒笑了笑，不以為意：「所以呢。」

祝玉妍笑道：「人家可以在這裏跟你們一起過年嗎？」

「不要。」石之軒黑著臉直接否決。

「但是回去的話，人家一不小心說漏嘴怎麼辦哩？」祝玉研嘟著嘴一臉無辜的模樣看著石之軒。

石之軒笑了笑說道：「哦，是嗎？可這裏的主人並非是我啊。」

「那麼能請邪王代為引見一下嗎？人家也很好奇呢。」祝玉妍笑道。

石之軒直接無視。

講真，七年前的話或許他還需謹慎對待祝玉妍，但是現在，未必需要。

「原來今日有嬌客上門，請進吧。」

禦琅環在內裡聽到動靜，也聽到了對話聲，無奈只能出來，對著那個不打算離開的小姑娘說道。

祝玉妍看著走出門站在廊下的男子，這人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看體型的確是成年人，但是看他容貌，又覺得他太年輕，眉目間還有些少年稚氣，倒真是眉目如畫，五官精緻而端正，一雙眼睛猶如貓眼一般，尤其是橢圓形的瞳孔看起來特別迷人，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純凈。

這是一雙與嬰兒十分相似的眼睛，乾淨明亮而深邃，猶若星空。

祝玉妍看見這樣的禦琅環，幾乎瞬間心肝顫了一下。

他真是，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