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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1949》25.打扮
此為防盜章,獨家發表於晉.江.文.學.城,其他皆為盜版。田大花默默聽了半天,發現村裏這些嬸子大娘們,還真是……會安慰人啊。

「翠芬嫂子,你是該想開些,光哭有什麼用。」田大花勸了一句,叫一旁呆坐的薑丫頭,「丫頭,去給你媽擰個毛巾擦擦臉,叫她別哭了。」

田大花看著圍坐一圈的嬸子大娘們,真心覺得現在跟吳翠芬探討對策不是個好主意。她看著薑丫頭拿來濕毛巾給吳翠芬擦臉,就隨便找個借口,默默離開了薑根保家。

薑茂松回來的那天是一輪圓月,八月半,一年中月亮最圓的時候,如今這些天過去,天上就只剩下一個銀亮的鈎子了。田大花就在這如鈎的彎月下,一路想著事情,慢吞吞回到自家的院子。

薑茂松既然沒回來,小石頭就自覺自發跑回來,跟田大花一屋睡,已經躺在他的小床上睡了。田大花在院裏轉了一圈,四下寂靜,她打了一盆溫水,端著進了奶奶的屋裏。

「奶奶,我給你洗洗腳。」

奶奶正在紡線,見田大花端著洗腳水進來,忙放下線砣子,伸手來接水盆。

「奶奶,您坐著,今晚我給您洗。」

田大花放下水盆,卻端端正正跪了下來,伸手去幫奶奶脫鞋子。

「呀,你這孩子,今晚怎麼了這是?」奶奶嚇了一跳,趕忙就想站起來拉她。

田大花卻沒回答。她伸手一擋,壓住奶奶讓她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地脫了奶奶的鞋子,一層層解開裹腳布,把奶奶一雙三寸金蓮放在水盆裡。

奶奶驚疑地連聲問了幾遍,田大花都沒作聲,默默把奶奶一雙小腳洗乾淨,拿毛巾給她擦乾。

「奶奶,您就讓我給您洗吧,今晚我再最後給您洗一次腳。」田大花說,「明天我就打算帶著小石頭走了,我嫁到老薑家這些年,您對我這麼好,我心裏感激您。往後我不能伺候您了,您自己多保重。」

「你……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呀?」薑奶奶一著急,扶著板凳想要起來,田大花卻伸手一壓,偏不讓她起來。

「大花,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啊,到底發生啥事了?你要帶小石頭去哪兒?哎呦你這孩子你可急死奶奶了,你倒是說呀。」

「茂松要跟我離婚。」田大花說,「看來我們祖孫媳的緣分盡了。」

田大花就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末了低著頭說道:「奶奶,他既然不要我了,我也沒半點法子,我更不忍心留下小石頭,讓他攤上個後媽。我明天就帶著小石頭離開薑家,我不會厚臉皮賴著他薑茂松。我娘家也沒人了,我就帶著小石頭當叫花子討飯吃去,活一天算一天,活不下去餓死了那都是命,你就當沒有小石頭這個重孫。你往後好好保重,茂松如今有地位有能耐了,往後肯定能讓您過好日子,等他娶了年輕漂亮的城裏姑娘進門,你們老薑家多有面子呀,你就把我和小石頭都忘了吧。」

田大花一字一句地說著,奶奶被她壓在板凳上,一開始震驚著急,聽到後面,氣的連聲罵薑茂松糊塗混帳。田大花說到後來,忍不住也落了淚。

「大花,你先別走,你要還認我這個奶奶,你不要走,也不要說這些心酸的話,老薑家從來沒有那無情無義的人,茂松他對不住你,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奶奶抹了一把眼淚,說:「你信奶奶的話,回你屋去睡覺,這幾天哪兒也不許去。」

「奶奶,不是我不信你。」田大花說,「你看看薑根保,他爹娘未必是不想管,兒大不由爺,他既然鐵了心要拋妻棄子,你再怎麼打罵也管不回來。」

「我知道了。」奶奶沉默了半晌,嘆氣,「大花,是老薑家對不住你,你再等幾天,我總得管一管他。」

第二天清晨,田大花起床後簡單洗漱,沒吃早飯就上山了,等她背著一捆柴,拎著一隻野兔下山回來,家裏只有福妞和小石頭兩個小孩在家。

兩個小孩告訴她,爺爺下田幹活,太奶奶讓茂林小叔趕驢車送她進城去了。

田大花心說,奶奶是個精明人,這事情要想「和平解決」,眼下先看老奶奶的吧。

☆☆☆☆☆☆☆☆

事實證明,薑是老的辣。

薑茂松聽到別人轉告,匆匆跑回宿舍,果然看見奶奶盤腿坐在床上,左手一團棉花,右手撚著線砣子,正在不緊不慢地紡線。

「奶奶,您怎麼來了?」

不知為什麼,看著奶奶這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薑茂松頭皮有些發麻。

「我來投奔你呀。」奶奶眼皮都沒抬地紡著線,「你是我孫子,我不找你我找誰?」

「奶奶,您……您怎麼來的?」

薑茂松出門張望了一下,沒看到別的人,奶奶在屋裏揚聲告訴他:「不用找了,茂林趕驢車送我來的,路可不近,大清早就動身,走了一半天呢。」

「那茂林呢?」

「我讓他回去了。」奶奶說著話,眼睛始終沒離開手裏的棉線,一邊撚著線砣子飛快轉動,一邊頭也不抬,半句也不多解釋,再問就索性不搭理他了。

大中午的,薑茂松隻好匆匆跑去食堂打飯。

等他打來飯菜,奶奶吃了飯,把碗一推,說要午睡一會兒。

奶奶一覺睡到太陽偏西,醒了要水喝,喝完水就盤腿坐在行軍床上,繼續紡線,中間喊薑茂松扶著她去了一趟茅房。

老奶奶七十多歲的人了,薑茂松也不敢走開,就隻好在附近守著。可他好說歹說,奶奶隻說來投奔他,別的也不多說,薑茂松簡直無可奈何。

眼看著天都黑了,老奶奶不光沒有走的意思,還喊薑茂松趕緊準備晚飯。

「奶奶,您到底……幹啥來了?您看,我這兒很忙的,這是部隊,可不是旁的地方,您在這兒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了?你是我大孫子,你爹又不中用,你不養我誰養我?你放心,你該幹啥幹啥,我不給你添麻煩。」

雖然他這是單獨的宿舍,可畢竟是部隊營房,讓老奶奶住在這兒算怎麼回事啊,尤其他現在還是政委,這個影響……

薑茂松看著外頭黑沉沉的天空,軟下聲音跟奶奶商量:「奶奶,要不,我去給你找個近點兒的旅館,你湊合住一晚上,咱明天回家,我陪您回去,行不?」

「我不去住啥旅館,我這把年紀了,我住這兒你也方便照顧。」奶奶眼皮都不抬,質問道,「我不回去,你這是趕奶奶走?」

沒法子,薑茂松隻好服侍奶奶洗腳睡下,自己跑去辦公室椅子上坐了一夜,好像剛眯眼,起床號就響了,薑茂松一路跑回宿舍,老奶奶已經睡醒了,這次終於離開了床,自己在門口溜達了一圈,絲毫也不管一道道奇怪的目光,坦然回來等著薑茂松打飯。

「奶奶,我今天真的有任務,緊急任務,要出去,您看我也顧不上你,奶奶我求您了,我真有任務。您看您在這兒影響多不好,我現在叫人送你回家,行不?」

「我怎麼影響不好了?」奶奶說,「你有任務你去忙,我又不用你管,你忙你的。」

薑茂松頭都大了。

從昨天到現在,好像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出來進去,就連門口的哨兵都比平常多瞧了他兩眼。

老奶奶什麼話也不提,可薑茂松心裏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兒,可是他現在……是真的有任務。

薑茂松隻好拜託了一個戰友幫他照應著老奶奶,自己匆匆出城執行任務,奶奶還囑咐了一句「小心些」,便盤坐在床上撚她的線砣子。

下午,薑茂松還沒回來,宿舍裡卻來了個年輕女子,推開門,便看見老奶奶躺在床上閉著眼睡覺。她輕手輕腳走進來,床上的老奶奶卻睜開了眼。

「奶奶……」女子吶吶叫了一聲,神情無辜又無措。

「你是誰呀?」奶奶側身躺在床上,眼裏還帶著幾分睡意,「誰家的小姑娘?」

「奶奶,您……我……」那女子眼睛迅速泛紅。

薑茂松這幾天本來就遊移不定,開始躲著她,如今老太太又跑來安營紮寨……女子的臉色一點點黯然,變白。

誰不愛英雄啊,尤其這英雄英俊高大,年輕有為,帶著燦爛的光環出現在她視野中,她精心照顧了英雄兩個多月,一顆芳心早就淪陷得徹徹底底。

原本她以為,英雄一定是屬於她的,她有那個自信,她配得上……

「誰家的姑娘呀,你怎麼哭了?」奶奶說話慢聲慢氣,一副閑聊的語氣,「我跟你說,我大孫子要換媳婦了,給我找了個城裏的孫媳婦伺候我,老薑家恐怕是祖上積了大德了。我呀,就等著享清福了,我這次住下就不走啦。」

田大花和薑茂松很快吃完早飯,怕福妞醒來餓著,就說要買點兒吃的帶回病房。

「買幾根油條吧。」薑茂松說,「包子饅頭都容易冷,冷了就不好吃了,我上回看福妞還挺喜歡吃油條的。」

「小孩子生病吃油條?」田大花看了他一眼平平陳述,「不消化。」

薑茂松走的時候,福妞才幾個月大,小石頭都還沒出生,他哪裏照顧過小孩子呀,更不知道福妞愛吃什麼,想了想,隻好又問田大花:「那你看買點兒什麼好?我去買。」

田大花四周看了看,也沒看見什麼合適的,小孩子生病應該吃些熱食,她索性說:「先別買了吧,等福妞醒了,再給她買點兒熱粥。」

薑茂松把店家叫過來付錢,等著找錢的工夫,田大花已經走出多遠了,薑茂松隻好快步趕上去,在醫院大門追上了田大花。這時候,大門口開過來一輛電車,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匆匆跑進醫院大門。

「薑政委。」那女人看見薑茂松,笑著喊了一聲,挺熱情地問道:「你來找小林呀,今天怎麼得空來?」

田大花聞言打量了一眼,女人穿了一件時興的卡其色幹部裝,手裏拎著個薄牛皮紙的袋子,像是沒看見旁邊的田大花似的,笑吟吟拎起紙袋問薑茂松:「薑政委早飯吃了嗎?我剛買的沙利文牌麵包,要不要吃一個?」

「吃過了。」薑茂松一邊回答,一邊飛快地看了田大花一眼,臉色有些尷尬,對那女人語帶告誡地介紹道:「這是我家屬,我妹妹生病,正在醫院裏。」

「哦?」那女人目光在田大花身上略一打量,點點頭,「頭一回見,你好。」

田大花見薑茂松態度有些冷淡,心裏琢磨著連薑茂松都不待見的女人,怕也不是什麼好人,尤其這女人打量她的目光帶著某種輕慢,讓田大花總有些不舒服,於是,她便不冷不熱地點點頭。

女人的目光只在田大花身上逡巡了一圈,很快便回到薑茂松身上,換了一副很關切地表情問道:

「薑政委,你妹妹是怎麼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不用麻煩,小孩子就是有點發燒,你忙你的。」薑茂松說完,就招呼田大花,「大花,我們走吧。」

田大花便淡漠地轉身走了,那女子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原地站了片刻,才匆匆走進醫院。

薑茂松本以為田大花會問些什麼,比如小林是不是就在這家醫院工作,這女人又是什麼人,可田大花卻根本沒問,薑茂松原本還在心裏斟酌著,要是她問起小林,該怎麼說才好。

薑茂松發現,好像,似乎,田大花跟他在一起時總是帶著三分冷淡,卻又不像刻意而為之,似乎天性就淡漠涼薄,什麼都不在意似的。可明明,她跟奶奶,跟小石頭和福妞在一起時笑語宴宴,並不是這個樣子。

這個認知讓薑茂松有些挫敗,不管兩人之間怎樣,被漠視的感覺總是不太好。

剛才那個女人,就是薑根保離婚後要娶的謝白玲。薑茂松想了想,反正這女人和田大花應該也不會有多少接觸,既然她一副沒興趣問的樣子,他也就沒再多說。

「我想起來了。」薑茂松正走著,忽然停住了腳步,「要不,我們也去給福妞買點兒麵包吧,她一準還從來沒吃過呢,那東西鬆軟,應該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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