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婦1949》112.處上了
把劉師長和孩子們接回家,一行人先到了田大花家裏。平安一進家門,就先跑去看爺爺,薑守良也已經到了拄著拐杖曬太陽的年紀,老人家知道孫子要回來,就一直坐在院子裏等。
平安跑過去,一把抱住爺爺歡快地喊:「爺爺。」
薑守良激動地拉著孫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個勁兒念叨長高了,變黑了。
「看你瘦的,好容易回來一趟,趕緊叫你媽好好給你做幾頓好吃的,養養肉,補補身體。」
「爺爺,你別看我瘦,骨頭縫裏都是力氣,在生產隊下田種地,一兩百斤的擔子我挑起來就走。」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薑守良更加心疼了,忙說:「我孫子吃了多少苦。我那屋裏你媽最近給我買的點心蘋果,我都給你留著呢,趕緊去吃。」
是苦,不光是乾農活的苦,平安不怕乾農活,可是遠離家鄉和父母的苦,孤身在外,小小年紀他都經歷了。現在回到家看到一家人,心裏可真滿足。
其實哪用薑守良說,插隊的孩子好不容易回來,田大花準備了好多吃的,平安和安生進屋一坐,抓起盤子裏的蘋果就啃,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倆熊孩子一抹嘴,說都快忘記蘋果的味道了。
平安說:「在知青點就沒吃過。有時候進一趟縣城,排隊也不一定有,也沒時間去排隊,根本買不到水果。去年冬天劉師長去,給我們帶了幾個,我們都捨不得吃,切成小片,跟知青點他們分著吃。」
「媽,我還想吃蒜泥白肉,想吃豬肉燉粉條,想吃辣椒炒小雞,菜肉包子……」平安數了一圈,田大花一一答應著,說行啊給你們做。
安生也跟著喊:「我也想吃菜肉包子,包得大大的。」
一邊看著倆熊孩子大快朵頤,風捲殘雲似的吃著桌上的水果點心,一邊兩個當媽的就心疼不已,福妞做一旁也止不住的心疼,倆孩子吃花生,福妞就叫安亮趕緊幫他們剝。
三娃跑到平安跟前,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吃點心,看他吃的那麼香,索性手腳並用往他腿上爬。
平安一伸手,就把三娃抱到腿上,把手裏的桃酥遞到他嘴邊,兄弟倆你一口我一口,誰也不嫌棄誰的口水,吃得噴香。
大人們一邊給他們拿吃的,一邊坐著說話,商量起「在哪兒住」的問題。
劉師長和安生都來了,福妞那邊的屋子跟田大花家的格局稍有不同,是前後兩間的小院子,加上客廳和廚房,就沒有空間了,劉師長可以跟劉嫂子老夫妻倆住一間,有點擠,安生卻沒了地方住。
安亮於是就說,要不然過年期間,爸媽可以帶著安生去住軍區乾休所,地方寬敞條件好。
「不想去,我情願打地鋪,我才不去住什麼乾休所。」安生在那兒喊。
「你來跟我住。」平安轉臉問田大花,「媽媽,咱家今年還有誰回來過年?住得下吧?」
「住得下,大過年的,都別去住什麼軍區乾休所了,都住在家裏才更熱鬧。」田大花說,「今年過年茂林一家不回來,石頭過幾天要回來也住得下。劉師長跟嫂子擠擠還暖和,安生過來跟平安一起住,這不就都住下了嗎。」
福妞說:「怪遺憾的,石頭也要回來,要是二哥一家也能回來,可就都團圓了。」
平安一聽提到二叔一家,一邊吃著桃酥,一邊就跑去給明東明南打電話,熱烈地聊了老半天。
倆孩子自從進了家門,就沒住過嘴,不停地吃東西,看的大人們又好笑,又心疼,他們在知青點的日子艱苦,有時候飯都吃不太飽,平常青菜都吃不足,聽說一幫年輕人自己還學會醃鹹菜了。
離開家離開爸媽,他們都把自己當成獨立生活的大人,其實回到家中,一個個還都是孩子。
於是晚飯便十分豐富,家裏能拿出來的好東西全給他們做了,大白米飯,滿桌子菜,熱熱鬧鬧地吃了頓團圓飯。薑茂松和劉師長免不了又乾兩杯,喝著喝著,就拍肩搭背地大聊「想當年」。
——想當年咱們哥兒倆,扛槍打仗走遍多少地方,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現在看著合家團圓,可真是感慨呀。
再看看三狗子,似乎自從平安回來,就黏上平安了,壓根就沒生分。平安一邊自己大快朵頤,一邊抽出手喂他吃飯。
平安插隊走時,三娃才四五個月,現在剛回來,兄弟兩個親熱的不得了,大家都說親兄弟是天性。
「平安,你自己好好吃,不用管他,他一下午也沒住嘴,根本沒餓著。」
田大花的話音一落,三狗子就奶聲奶氣地學著媽媽說:「平安……吃。」
「小臭蛋,跟你說了不許叫平安。」平安於是張開兩手,做了個老虎吼的樣子,笑著嚇唬他:「再敢喊平安,我要吃小孩了。」
結果三狗子馬上還了一個同樣的表情,張牙舞爪,嘴裏嗷嗷學著老虎吼,兄弟兩個笑鬧成一團。
兩個當媽的聊起來,還是聊的孩子,劉嫂子一邊跟田大花說話,一邊就把劉晉抱過來,喂他吃飯,好讓福妞先吃飽,這婆媳倆相處很好,劉嫂子沒女兒,那是真把福妞當女兒了,疼到了心眼裏了。
田大花看著人家祖孫倆不由感嘆:「你看,你都有孫子了。我們家石頭,這眼看過年二十八了,連個媳婦還沒娶上呢。」
「是該趕緊找了,也就是他上大學當兵才耽誤這麼大,可不能再拖了。趁著他這趟回來探家,趕緊給他相親,好姑娘那麼多,他在部隊接觸不到,那就在家鄉找唄,趕緊的。」
「嗯,趕緊的。」
田大花真是憋足了勁要給石頭相親。
這熊孩子,自從去了部隊,也不是每年都回來探親,加上海軍部隊有些特殊,常年在海上,因此統共回來三次,奶奶過世一次,去年一次,每次給他準備相親,都不太感興趣似的。
田大花急了,就悄悄問福妞,說石頭跟你親,你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他的事情都瞞不了你,他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福妞搖頭,沒有啊,他那樣相貌好出身好,體育還全能,高中時就很受女生們關注,可這熊孩子開竅晚,學校管得又嚴,壓根沒發現那回事。
等他進了軍校,開不開竅反正全班都是漢子,想處個對象也沒機會了。
再然後,進了海軍,更是漢子的世界,人家每天海闊天空過得那麼充實,似乎壓根就沒空想媳婦的事兒。
於是田大花今年是憋足了勁頭,手上搜羅了好幾個各方面不錯的相親對象,打算押著這小子也得叫他相親。
結果她白忙活了。
石頭回到家,放下背包,三兄弟先親熱了一番,說是親熱,基本就是大哥二哥把三狗子當個大玩具玩,抱起來掂掂,一邊說「小肥豬」,一邊舉高高逗他玩,各種想法子讓他出洋相,捏著鼻子對著鏡子給他做小豬臉,嘻嘻哈哈還問他像不像。
「小臭蛋,自己看看像不像小豬?」
兩歲的三娃子懂啥呀,被捉弄了,自己還樂呵呵玩得真高興。
不過兩個大許多的哥哥回來了,三娃子可真是玩瘋了,哥哥們動不動把他舉高高,早晨起來,拿他當杠鈴鍛煉臂力,開始是平安發明的玩法,就連安生也跟著練,三歲的劉晉也被捉來當杠鈴了,舉高高練臂力還挺合適,不過每每舉幾下,就都笑得破了力氣。
偏偏被捉弄的小傢夥還不亦樂乎,於是整個院子都是倆小孩子咯咯咯的笑聲。
當晚吃過了晚飯,田大花就把石頭叫了過來。
「石頭,你過來。」
田大花站在屋門口喊了一聲,三娃就屁顛屁顛幫著喊:「石頭,過來。」
這小東西老跟大人學舌,喊大哥二哥的名字,於是石頭一邊往西屋走,一邊瞪著眼睛跺跺腳,臉湊過去裝出很兇的樣子,三娃哈哈哈轉臉趕緊跑了。
田大花把石頭叫進屋裏,開始跟他做動員工作。
「石頭,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沒有?」
「沒有啊。」石頭心說,他回來探親休假,吃好睡好,多陪陪家人,還有啥打算啊。
「那好。」田大花說,「石頭啊,你是不是也該找個對象了?從明天開始,我帶你去相親。」
「媽,那什麼……」石頭為難了一下說,「不要了吧?」
「怎麼不要?」田大花說,「這叫什麼話,你還真打算打光棍了?」
「不是,媽。」石頭窘了一下說,「要不你等一下。」
「還等?」薑茂松在一旁不悅地批評道,「石頭,你自己也早就跟我保證過,會認真考慮個人問題,不讓媽媽操心。現在你看看,你都這麼大了,人家安亮和福妞兒子都滿地跑了,你呢?」
「不是,爸媽,你們先聽我說行嗎?」
「聽你說什麼?」田大花反問,「你說你一個大小夥子家,人家大姑娘都不怕,你怎麼這麼怕相親呢。」
石頭又臊又窘,又無奈,默默轉身出去,田大花一看,嗬這什麼態度啊,正打算髮威訓一頓呢,石頭拿著一張照片回來了。
石頭默默把照片放在田大花跟前,臊著臉說:「媽,要不,你先看看……」
田大花拿起來一看,哎呦,年輕大姑娘,還穿著軍裝,看著很是英氣漂亮,她頓時就樂了,趕緊先給薑茂松看了一下,忙問:「石頭啊,這姑娘,是你處的對象?」
「也不算是。」
「怎麼叫不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說你大小夥子家,你怎麼還含糊上了呢。」
「這不是先給你們看看嗎。」石頭小小委屈了一下,剛回來,爸媽就急著讓他相親了,都沒讓他說話呀。
石頭說:「我這趟回來,本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下,終身大事,總得先經過爸媽同意吧。」
田大花頓了一下,搖頭失笑,說:「你這都把人家姑娘照片拿來了,這姑娘既然是女軍人,起碼人品家庭就差不了,你都跟人家處上了,我跟你爸還能反對不成?」
石頭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說:「沒經過雙方父母同意,也沒跟部隊報告批準,我們……也不算處上了,也就是認識了。」
薑茂松拿著照片看了看,他對部隊的軍裝標誌當然更熟悉,就問:「這姑娘不是你們艦艇部隊的吧?哪個部隊的,你怎麼認識的?」
「不是,她是我們軍區醫院的。」石頭說。
「是個護士?」
田大花一聽,不知為什麼,心裏莫名就有些不喜。畢竟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誰叫謝白玲和小林都是護士呢,她對護士的印象,呃……
不過她心裏很快勸服自己,護士跟護士不一樣,哪個群體都有好有壞,不能以偏概全不是嗎。
「媽,她不是護士,她是個醫生,眼科的實習醫生。」
「醫生啊。」田大花高興地說,「醫生好。我還以為是護士呢,還琢磨你怎麼認識的,我還以為你跟你爸一樣呢,去醫院養個傷,結果……」
「咳……」薑茂松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眼巴巴可憐兮兮看著田大花,心說姑奶奶哎,您是不是順口扯遠了?
田大花:……哈哈抱歉一激動沒留神……
「媽,我爸怎麼了?我爸身體不好去醫院了?」
「沒怎麼,沒怎麼。」薑茂松趕緊說,「爸爸身體好著呢。別扯遠了,先說說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