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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聯盟》第一百四十五章 娃不是我的
梁南渚抽回手,白她一眼:

「大驚小怪。」

說罷,隻朝廚房行去。

剛舉步,便見老嫗與老漢衝出來。四人一個照面,皆怔了半晌。

老嫗神色緊張,眼神飄忽,隻尬笑道:

「那個…許是貓叫,嚇著你們了吧?」

老漢亦回神,忙咧嘴笑著附和:

「是啊。郊外多貓,春日裏總愛亂叫。跟…跟小兒啼哭一般。」

內室的啼哭還在嗚嗚繼續。

梁南渚不語,靜靜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

老兩口又說了幾輪,隻覺該用的借口都用了,該打的岔也都打了。一時支支吾吾,萬分尷尬。

「你們怎麼還不走?」

沉默的農舍中,忽聞梁南渚的聲音。

餘下三人皆愣住。

尤其梁宜貞,完全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他們,竟是認識的麽?

老嫗神色畏縮又防備,隻道:

「你是誰?」

「幫你們瞞下孩子的人。」梁南渚道。

老嫗驚愕,不由得上前打量:

「你是敬亭少爺的兄弟,騰子小哥的主子?」

老漢亦顫抖:

「晉…晉陽侯世孫!」

梁南渚也沒心思理他們的驚訝,袍服一掀直往內室去。

只見一小男孩趴在地上,圓圓的臉圓圓的眼,淚眼朦朧委屈萬分。

竹篾散了一地,有一兩滴血跡,似乎他的手掌被劃破。

梁南渚看了半刻,方過去抱起孩子,一面輕聲哄:

「不哭哦,小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知道嗎?」

他帶著溫暖的笑,輕揉孩子圓乎乎的臉,眉眼彎彎,與平日的傲慢世孫判若兩人。

梁宜貞驚得下巴都掉了。

怎不見你對我這麼溫柔?!

她看看老兩口,又瞪梁南渚,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人蒙在鼓裏,梁宜貞脾氣自然不好。小男孩看著她,呆半刻,霎時哇的一聲哭更厲害。

梁南渚微斥:

「幹什麼呢!嚇著孩子了。」

梁宜貞挑眉:

「這麼緊張——你的娃?」

什麼?!

梁南渚暗自嗆兩聲,方放下孩子,對她黑著一張臉:

「你腦子裏成日都裝些什麼齷齪思想?老子潔身自好得很!」

梁宜貞吐一口氣:

「嚇死我了。還以為未及笄就要升輩分呢!」

梁南渚無語,道:

「他是袁浩楠的兒子。」

袁浩楠!

縉雲山的山賊頭子!

夔州兵變的餘孽!

這…怎麼可能?

太突然了,梁宜貞有些回不過神:

「這孩子…不是上個月葬身大火麽?因著袁浩楠的牽連,府衙昨夜本出動逮捕,見著屍骨方才作罷。既然沒死,那…墓中燒焦的屍骨又是誰?」

老嫗見二人的反應,果然不是來抓人的,方才放下芥蒂。

遂道:

「小姐莫急,且聽我說。

上個月家裏的確著火了,可孩子的父親正好來探望,他武藝高強,把咱們連同孩子都救了出來。孩子本來就沒死。

至於燒焦的屍骨,那是敬亭少爺拿羊骨羊肉偽造的。為的就是瞞天過海,保住小兒。」

梁宜貞恍然大悟,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說,你們就是袁浩楠託付的那戶農家。原本,你們昨日便該遠離川寧避禍,今日卻還在此處。故而,大哥適才問了句,你們怎麼還在。」

老嫗與老漢齊齊點頭。

她方轉向梁南渚。

他對上她的目光:

「稚子本無辜。株連九族…這不對。」

不對…

就像她說「吃茶」的習俗一樣,他覺得這不對。

株連九族不對!

「出來。」

他淡淡一句,舉步而出。梁宜貞忙跟上。

…………

農舍不遠處,是一片茂密竹林。偶有雀鳥,人跡罕至,正適合說些不便人聽的話。

「你會覺得委屈麽?」梁南渚緩步,聲音在竹林間低低回蕩,「險些傷害你的大惡之人,我卻救他兒子。」

梁宜貞與他並肩而行,搖頭道:

「大哥救那孩子,不僅是因為稚子無辜吧…畢竟,無辜之人太多,也並非一己之力可以拯救。」

她頓了頓:

「其實,夔州兵變果有蹊蹺吧?大哥…是在為夔州兵變留活口。」

「還是留公道。」他道。

語氣輕如鴻毛,公道二字卻重於泰山。

公道…

梁宜貞暗自喃喃。

「夔州兵變的處決不公道麽?」她問。

梁南渚頓步,側頭看她:

「世間很多事都不公道。」

一時凝著她,又不知為何要與她說這些。

梁南渚遂收回目光,繼續朝前踱步:

「吃茶定親的習俗不公道,故而我幫你;你未定罪就入獄不公道,越獄便是理所當然,所以幫你隱瞞。

而如今,讓五歲小兒送死,同樣不公道。」

若夔州兵變沒蹊蹺,這不公道;有蹊蹺,更不公道。

梁宜貞看向他:

「一身赤膽,路見不平。這樣求公道…很難。」

很難…杯水車薪而已。

梁南渚目光平視,凝了凝,看向更幽遠之處:

「大道至公,不是這樣求的。」

「那是怎樣?」她問。

梁南渚腳步頓住:

「公道立於法、立於理、立於情。如此,公道才能自在人心。」

梁宜貞細細聽來,默念一回,方點頭。

又凝眉。

這句話…有些耳熟啊,似乎在哪裏見過…

「好了,」梁南渚打斷她的思緒,「此事事關重大,你不蠢,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梁宜貞點點頭:

「明白。不過,夔州兵變到底蹊蹺在何處呢?你告訴我,我也好酌情應對,不至於萬事不知被人套住。況且…」

她壓低聲音,墊腳道:

「既然夔州兵變是崇德太子餘黨所為,那就與天眷政變脫不了乾係。我是擔心父親的事…所以,大哥最好與我說清楚。」

梁南渚看她兩眼:

「好。」

他四下看了看,方拉著她拐入竹林深處。

清風颯颯,竹葉微顫。秘密,隨風而來,也將隨風而逝。

梁南渚靠著一竿修竹:

「一切的源起,是夔州一座『三王碑』。」

「三王碑?」梁宜貞微怔。

所謂「三王」,是指樹中之王梧桐,花中之王牡丹,鳥中之王鳳凰。三王碑,正是將三者融入一個畫面,取萬物至尊之意。

梁南渚接著道:

「正永五年,咱們川寧府下屬的夔州,驚現一座三王碑,民間有傳言『王碑出,天子現』。」

「正永五年…」梁宜貞喃喃,「就是大哥回府那年?」

梁南渚點頭:

「當時,陛下平崇德太子之亂,已登基五年。他人還遠在京城,夔州卻出現三王碑。

你說,他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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