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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53.第53章
……「我們公子好心好意帶你們出客棧,卻遭這般怠慢,你為人好是不知好歹!」褚行隻覺氣惱不休,正要上前去白骨較量一番,卻被一旁的楚復攔了下來。

話語刺人,白骨權當作充耳不聞,隻面無表情地看著秦質,一副只等他走的做派。

秦質從未受過這等不禮遇,這莫名其妙的敵意無論放在誰身上都會讓人心裏不舒服,而他似乎沒有一點感覺,面上溫和不減,涵養極好回道:「白兄自然有白兄自己的考量,既如此我們便只能有緣再會了,這處林子極大岔路又多,你們多加小心。」言罷,便帶著褚行楚復二人先往另一頭方向走去。

邱蟬子本就不樂意聽白骨的,這般時候自然抓住機會教唆分離,「秦公子,莫要理會此人,我們幾人與你一道走,總比成日看著某人拿著雞毛當令箭,隻把自己當回兒事來得舒服。」

話音剛落,邱蟬子一步還未踏出還未落地,便聽劍出鞘的細微聲響,他微微後退一步,前頭是一把半出鞘的劍,離他脖間只差一張薄紙的距離,幾根灰白摻半枯燥雜亂的髮絲被劍一碰即落。

蠱一忙靠近自家長老,看著白骨神情極度戒備。

而鬼十七已然悄無聲息拔劍出鞘盯上了蠱一。

勢頭變化不過幾息之間,秦質看向白骨,視線慢慢落在他身上,眉眼較男子略顯秀氣,像是沒有長開的少年模樣,眉間的硃砂痣極為醒目,極為出眾的相貌,可惜太過男生女相,缺了男兒氣慨。

簡臻兩邊都不幫,站在一旁漠不關心。

林中的鬼花脫離枝椏,慢慢掉落下來,如同一個個縮小的頭骨,掉落在身上又悄無聲息地滾落在地。

邱蟬子看著眼前的劍,三角的眼陰陰沉起,面色陰厲,「好啊,回去後我看你如何解釋這一遭!」

白骨眉眼淡漠,面色平靜不起半點波瀾,刀鋒慢悠悠一進,輕描淡寫狂妄道:「此行一律唯我是從,我讓你走你就得走,我讓你留你就得留。」

邱蟬子麵皮微微抽動,「你最好不要栽在我手裏!」

白骨聞言嗤笑出聲,她看著邱蟬子忽微啟唇瓣,緩吐幾字,「不走嗎?」又慢慢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秦質,神情淡漠,語調透出幾分威脅。

「大膽豎子,膽敢放肆!」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褚行拔劍而起,飛身躍向白骨,提劍還未揮下,便被秦質一聲截住,「褚行。」

聲音隱含威懾,褚行忙一個翻身,收劍入鞘,瞪了一眼白骨。

秦質看向白骨,面色和煦,眼裏的溫和有增無減,薄唇微啟,含笑慢道了一句,「告辭」才轉身離開。

這般刻意敵視為難,還能面含笑意半點不惱,光心思就不知比尋常人多出幾番,白骨心中越發排斥。

三人行漸遠消失在於林子深處,白骨收劍回鞘,轉身頭也不回往另一處方向行。

幾人皆跟上,邱蟬子與蠱一相視一眼,那眼神比索命的厲鬼還要陰毒三分。

一行人越行越陰冷,中途沒一人開口說話,場面冷得壓抑,林中的頭骨花越掉越多,落滿了地,一腳踩上去發出一陣珍嘎吱聲,在寂靜的林中越發詭異。

沒走幾步,就見不遠處一道光閃過,白骨走近一看,是昨日大漢抗著的大刀,一旁一具乾屍,衣著與那大漢一模一樣,可如今像是被吸幹了血一般枯萎了。

眾人見狀越發沉默,再行幾步,枯屍遍地,一顆顆頭骨花掉落肩頭,從身上滑落而下,隔著衣物滑過皮膚,莫名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簡臻上前一步,蹲下細看,皆是一樣的死法,皮包著骨,裏頭的血肉像是被抽幹了,「這林子沒這麼簡單。」

一句話落,眾人皆神情肅然,林中無光無風,卻突然起了些細微的沙沙聲。

「幾位快往這處走,這林子有大古怪!」楚復揚聲急道。

眾人聞言回頭一看,剛頭離開的三人又返回這處,像是特地來提醒他們,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地皮上一處如蛇扭動,像他們快速襲來。

白骨眼眸微動,手中劍緊握用力一刺,地上的血流如注,那東西一下縮了回去。

一息之間,地上一時飛快鑽來數十條與剛頭一樣的東西,如巨蟒一般從四處而來,待到面前突然破土而出,定睛一看竟是樹根模樣的東西,卻極為靈活,扭動如蛇。

遠處十人環抱的大樹,一旁小樹枝椏搖動,似妖物現人間。

三宗再沒有功夫勾心鬥角,以最快的速度往後退去,沿途施毒施蠱自保不及。

秦質見狀微一斂眉,朗聲道了句,「來我這!」言罷,抬手咬破手指,用指間血以極快的速度在地上畫了一道符。

秦質書下最後一道,不由慢笑出聲,水榭上的微風徐來,珠簾微微碰撞出一聲聲悅耳清脆的聲響,輕輕轉動間日光浮沉。

「大人,有些地方是照不到光的。」

白骨幾人隨著香出了水榭,這香卻四散開來,往幾個方向而去。

他們兵分幾路四下追趕而去,白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水榭,平生一番被捉弄地不耐煩。

一聲琴音起調,在水榭中悠悠揚揚盪開,琴音悠揚灑脫,聞之心悅,似居山中小閣聽山間流水滑落,琴旁香爐裊裊而起,琴技極高,須臾之間便帶入境。

白骨默聽半晌,一手執劍順著廊中琴音一步步而去,步入水榭,透過層層疊疊的珠簾,看見了廊下那一處,珠簾搖晃,時不時遮擋著那人的面容,依稀看見一角清雅衣擺。

白骨前頭看了眼柱上的血符,透過珠簾看向那人,眼中的殺氣畢現,連雅中帶禪的琴音都不能洗去一二。

「啪嗒」一聲清響,劍上的一滴血順著鋒利的劍刃滑落在地,琴音截然而止,廊下的珠簾隨風搖晃碰撞出聲聲清悅。

結骨分明的手按在琴弦上,那人透過重重疊疊的珠簾遙遙看過來,珠簾極輕緩地搖晃,不經意間驚鴻一瞥,「一個皮影人需要三千多刀到才可現形,不知一張人.皮面具需要多少刀才能製成?」

白骨手中劍輕挽劍花,平平的語氣中透著若有似無的陰鬱,「旁的我不知道,但你這張麵皮我能一劍削成。」言罷,提劍翻身一躍,足尖一點地瞬間越過中庭,一柄輕劍躍進廊下穿過琉璃珠簾,簾中波光琉璃,映得劍刃劍光掠影。

劍刃削鐵如泥,吹毛斷髮,相鄰的兩串珠簾輕輕一挨便垂斷而落,一顆顆珠子掉落在木廊上,叮叮咚咚四散掉落,偶有幾顆順著木欄滑落水中,頃刻間,人已越過三排珠簾。

端坐琴榻的人微微抬手輕觸琴弦,一聲古樸悠揚的琴音清越而起,手撫琴弦一曲古樸空靈琴聲自指尖盪出。

柱上血符隱約發紅髮亮,如髮絲般纖細的條條銀絲悄無聲息地在廊下拂來。

白骨端下腳步,微一偏頭翻身避開一條,又連翻幾次避過了身後接連拂來的銀絲,青絲墨染,杏白衣裙翻飛疊起,輕盈飄然,纖腰輕折步如花落,落地無聲,身輕如燕似伴琴聲起舞翩翩。

銀絲纖細鋒利,微微泛起凜冽的寒光,一觸珠簾皆斷,三排珠簾齊齊段落,珠子如雨傾瀉而下,墜落在白骨的劍上發出脆響,滿地的珠子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滑。

銀絲越過了白骨又返回來,她提劍一揮砍在銀絲上,看似纖細的銀絲紋絲不動,逼得她連連翻身後退至庭中,數度翻起皆越不過銀絲。

日頭照在水面上,映得庭中波光粼粼,見血封喉的銀絲泛著鋒利的光芒,越發密集,密密麻麻如網布,便是她輕功再了得,也無法將自己分成幾小條越過去。

這陣法難纏古怪至極,她尋不到半絲破綻,琴聲時疾時緩,銀絲時快時慢,廊下的人端坐泰然逗她若貓。

白骨眼裏閃過一分濃烈殺意,運氣至劍,揮劍如流光一閃而過,道道劍影帶著凜冽的劍氣四破空而去,庭中劍光掠影,聲聲劍嘯刺得耳鳴血流。

劍氣觸銀絲根根斷落,琴聲古樸激蕩如珠玉落盤,接連而來的銀絲如長了眼睛隨著琴聲一一避開,劍氣四下盪開,震得整個水榭搖晃不止。

琴聲激蕩而起,網絲從四個方向快速移來,耳旁一聲鳥啼,白骨根本無暇顧及破陣的法子,網絲已經越縮越小,她眉心一蹙,猛地平地躍起,靠到庭頂在空中驟停幾息。

一隻青鳥掉落庭中,網絲眨眼間聚集,鳥啼聲截然而止,隻落下幾片在日頭下泛著光亮的青羽在空中悠悠揚揚飄落,幾滴鮮紅血跡落下如紅梅綻放。

銀絲一擊即中,絲上光鮮亮麗滴血不沾,白骨支撐不住掉落下來,裙擺揚起翩然落下,如一隻脆弱輕燕落入陷阱。

琴聲緩和下來,銀絲慢慢散開,白骨力竭掉落而下,正困網中。

最後一個琴音落下,一曲終。

不知個中緣由的人聽聞此曲隻覺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半點察覺不出其中危險。

琴榻端坐之人站起身行來,伸手繞過簾子,步步而來,層層疊疊數排珠簾碰撞間發出空靈悅耳的聲響,在廊下搖晃出炫目光芒。

白骨一眼不錯地看著最後一道珠簾被那人伸手拂開,重重珠簾映著水面折射出的耀眼奪目,竟不及此人眉眼一分悅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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