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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120.第120章
……白骨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事不關己執劍上馬,馬蹄輕踏片刻間便出了林子,鬼十七徒步跟上,身形似鬼。

青天白日間只見幾道黑影從茂盛的林中而過,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越顯詭異。

重重疊疊的漫林碧透,風一拂如浩瀚碧海上撲面而來涼爽風氣,清新的草木氣息稍減夏日暑氣。

漫無邊際的林旁唯有一家客棧坐落路邊,因接近邊關,來往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外域的客商。

白骨一行人舟車勞頓,以最快的速度才到了此處,一路風餐露宿,累得連嘴皮子功夫都懶得琢磨,倒也相安無事。

簡臻下了馬,背著木簍裡的小西率先邁進了客棧。

客棧裏頭人滿為患,魚龍混雜,極為喧鬧。

堂中來回忙活的小二,見了一行人進來,忙摘了掛在肩頭的布,揚著調兒堆著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簡臻將簍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們這最好的都上一份。」

「好嘞,幾位裏面請~」小二忙不提將人引到空座上。

邱蟬子上前幾步坐下,白骨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自行坐下,為避免用飯沒有胃口特地選了個看不見邱蟬子的角度。

邱蟬子睨了一眼,冷哼一聲,鬼十七並蠱一呆站片刻,如何敢和這兩位變態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隨意找了個空位與其他人拚桌。

簡臻在白骨這處坐下,畢竟比起邱蟬子那個噁心的老變態,白骨起碼是個習性比較有格調的變態。

客棧人多,空位子本就少,小二見幾人這般坐也不敢聲張,慣常人裡混,如何看不出這個中好歹。

大堂中極為吵雜,江湖郎中的,卜卦算命的,走鏢送貨的,三教九流各相皆有,幾個五官深邃的外域人瞟了眼白骨,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面上的笑越發輕浮。

這廂菜還未上齊,外頭又進來一人,看了眼裏頭亂七八糟的模樣便皺著眉退出去,迎上後頭緩步而來的人,「裏頭又雜又亂,恐擾了公子清凈。」

「無妨。」聞聲如珠珠剔透玉石掉落一池鬱青湛藍潭水,聞之悅心。

白骨手微微一頓,輕抬眼睫看向門口。

來人步履不緊不慢,片刻間踏進入堂內,堂中喧鬧驟然一靜,默了幾息才重歸吵鬧,如同剛頭白骨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一樣,平白叫眼前一亮。

秦質的好看又不同於白骨,這般兩廂一對比,白骨仿若披著一張精描細繪的美人皮,好看卻沒有半點生氣,而秦質皮相惑人,眉目蘊生的風流韻氣連畫中聖手也未必能描繪出一二,骨相氣度卻還要更勝一籌,匆匆一眼間無端叫人心折。

這客棧一堂的雜亂無章立時上了幾分檔次,荒郊野外的客棧如同王孫公子步及的古樓雅舍。

客棧已然坐著滿滿當當的人,秦質隨意一看,便順白骨的視線望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瞬,白骨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三位客官,裏邊請~」小二一轉身見唯有白骨和邱蟬子這處空著位置,而邱蟬子的模樣一看就唬人,白骨與簡臻看著倒是正常些,便看向秦質問道:「客官,這已然沒了空位,您瞧拚桌可好?」

身後楚復一見白骨就覺不妥,加之後者那桌的陰鬱老者一瞧就不是善類,眉間微折心下懸起。

秦質收回視線,有禮有節回了句,「可以。」

小二忙應一聲,領著人往這處來,面上堆起笑,「二位客官,這人都坐滿了,您們瞧能否一塊兒拚個桌?」

白骨抬頭看向小二後頭站著的人,兩廂對視深意極多,前者溫爾儒雅,如沐春風,後者面無表情,眼底卻藏著冷意刺骨。

白骨垂眼提箸而食,冷淡道:「我不習慣和生人一桌同食。」這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半點沒有人情味道,叫人平白下不來台。

簡臻聞言特地看了眼秦質,又見白骨神情寡淡,一瞧就知有過節。

褚行隻覺此人眼熟,再一看這眉間的硃砂痣,又這般不通禮數,電光火時間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可不就是見過這人,立時氣道:「你這人太是沒有教養!」

秦質抬手一攔半點不覺難堪,眼眸微轉微含疑惑,正眼打量了白骨,半點不失風度。

小二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與人同桌而食怎麼了,出門在外結交朋友怎得這般小氣,這位公子來我這處坐罷,不必理會這小子,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白長了那個腦袋,平白用來做擺設。」邱蟬子逮著機會埋汰白骨又如何會輕易放過,白骨不喜的自然就成了他的盟友。

出門在外不比暗廠,能少惹麻煩便少惹麻煩,她一併當作沒聽見,全然不作理會。

秦質視線從白骨面上移到後桌的老者,微微一笑,溫和有禮道了句,「如此,便叨擾這位老先生了。」

小二聞言鬆了一口氣,忙將秦質三人引到後面那桌。

眾人見沒什麼大動靜,便紛紛自顧自吃食,待飯過半旬,外頭突然進來一個馬夫打扮的人,高聲喊著,「這幾日大家可莫要趕路,前頭林子裏又出迷障,已經好幾個不知去向了!」

一時間滿堂嘩然,這林中每每花落,就會釋放毒障,裏頭有不幹凈的東西,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更詭異得是,花枯萎時會變成一個個狀似骷髏頭的模樣,在幽深的林中極為可怖。

「怎麼又來迷障,這回兒要等多久才能走?」

「這林子這幾年花開花落越發頻繁,每每害人不淺,偏偏這林中是去外域最近的道,若是繞道而行起碼要多行兩月有餘,這如何還做得了營生?!」

「如今也只能等,也不知這花多久才能落完。」

一滿須大漢打著赤膊,酒勁早已上了頭,聞言拍桌高聲而起,「這般枯等下去,如何是個頭,倒不如大傢夥兒一塊兒闖林,我就不信這林子能把咱們這麼多人如何!」

堂中人皆一擁而出,或觀望,或好奇,或居心叵測拿人試路。

白骨放下箸筷,起身跟在人群後頭,打算看看這林中的水究竟有多深,鬼十七忙跟上。

簡臻和邱蟬子自然不會管這些,這一行又不是他們主領。

眾人跟著大漢身後幾步遠,林中一片濃霧慢慢溢出林,大漢酒意上頭,半點不怕,平生了上戰場的架勢,頭也不回就進了林子。

眾人目送大漢進林,徘徊在林外觀望,日頭高起,林裡林外皆一片寂靜,半個時辰過去,那大漢進去後不曾再出來,連一點聲響都沒有,像是不曾進去過人。

白骨站在樹下看著遠處林中,片刻後轉身往回走,再等下去也無濟於事,十有八九已經沒氣了。

沒走幾步便瞧見遠處樹下站著的人,正靜靜看著前頭林中,感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抬眼看來,眉眼入畫,深遠清澈,一眼看來輕易便能進人心裏。

白骨視線微微下移,掃了眼他一身衣著又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眼神淡漠,面色寡然,抬手隨意理了理本就一絲不亂的額發。

秦質視線不變,看著他的手指慢慢拂過額發,這個動作似曾相識,看到的第一眼,腦中的第一感覺便是做過這個動作的人可以得而用之。

而這人他只見過一次,那日茶棚也確定不曾見過他這般,那麼這如出一轍的動作便是在別處見過……

他微垂眼睫,略一思索,又抬眸細細看了眼白骨的身形高度,一寸寸如同抽絲剝繭,片刻之間,腦中已過千人形容樣貌,然而沒有一個對得上號。

這感覺讓白骨很不舒服,前面人雖然如沐春風般,可她就是不喜,這眼神就像那年陣中傀儡一般,無一處不透危險。

她微微斂眉,收回視線便提步離開了,現下邱蟬子已然是一個威脅,她沒有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再耗在花瓶身上,還是不要橫生枝節為好。

這處卻有古怪,白日燥熱難挨,晚間卻又寒風刺骨,溫度變化極大。

那個醉酒大漢再也沒有出來,眾人皆猜想他已經走出林中去了外域,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再闖林,皆在客棧住下,安安分分等著林中鬼花落下。

然白骨一行人是不可能等,他們顯然比這林子還要可怕,本身就是恐怖的遞造者,害怕二字的滋味也從未嘗試過,平生了一種獨孤求敗的荒涼感。

外頭的月色漸濃,白骨坐在屋頂打坐,她這門武功需要月亮,月亮越大,她練功的時候就越發事半功倍,所以三更半夜是她練武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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