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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105.第105章
……話還未落,白骨便淡淡拋出一句,「對不起。」

秦質:「……」

邱蟬子:「……」

白骨:「。」

簡臻:「……………………………」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這是簡臻頭一回聽人道歉還得給人噎住,這麼不鹹不淡來一句,弄得人不上不下,心下反而更加不爽利,可他也確確實實道歉了,自個兒總不能說話不算話。

簡臻緩了好一陣,才勉強說服自己不和這娘炮一般見識,彎腰將慢悠悠爬來的小西抓起,「既然你誠心實意地道歉,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就姑且原諒你一回兒,若是再有一次可就沒這麼……」

白骨根本不耐煩聽完,直接截了他的話頭,一副替他著想的坦蕩模樣,「趁著傷口未凝結快些把手伸來,免得你又得原諒一回。」

這可真是汽油碰上火星子,簡臻聞言險些氣厥了去,丫這混帳玩意兒擺明耍弄人,忒是不要臉!

簡臻一怒之下唾沫橫飛,連聲叫罵如箭雨,白骨時不時如矛刺上一擊,這你來我往,一整天眼看就要廢了。

秦質看了看日頭便開口勸了幾句,簡臻慢慢平靜下來,瞪著白骨怨氣衝天,白骨視而不見,卻不防邱蟬子添油加醋多了幾句話頭,「杜仲只怕做夢也沒想到四毒之一竟這般沒用,遇事只會如同個潑婦般叫罵,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簡臻怒極反笑,看向他們兩個意有所指道:「當年也不知哪二個每每相約吃屎,沒得生生餓成皮包骨,這名頭還傳到了江湖上去,實在叫人大開眼界。」

秦質聞言玉面露出幾分少有的訝異之色。

這等陳年舊事拉扯出來確實不好看,更何況還有秦質這般珠玉雕琢般人物在一旁,兩廂一對比難免叫人落了下乘。

白骨閉目側首撫了撫一絲不亂的額發,慢條斯理緩聲道:「你記錯了,那是邱蟬子愛吃的東西,我不過是碰巧路過喂他幾口而已。」

這一事可是邱蟬子的痛點,想他一生縱橫蠱宗,哪一次出場不是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人人膽戰心驚,哪想這事還成了笑柄一樁,連江湖花名冊上都寫著他的癖好為喜食人之穢物!

他一想到此徹底失去了理智,猛地站起,額角青筋根根暴跳,沖著白骨咬牙切齒道:「畜生,你才喜歡吃屎!你全家都喜歡吃屎!你祖宗十八代都喜歡吃屎!」

白骨見他這般似於心不忍,便淡淡「哦」了一聲。

邱蟬子全力一擊卻生生撲了個空,腦袋吼得生疼,眼前一黑險些沒站住腳。

還未反應過來,簡臻已然抱著蜥蜴繞了邱蟬子一圈,站在了白骨邱蟬子對角,陰陽怪氣嘖聲道:「哎呦,這兩誰呀,吃屎還能吃吵起來,這麼喜歡的話,要不要我們小西拉點給你們解解饞。」

這下可好了,三人自來不是安分點,這般對上哪還能輕易讓人討了好去,一樁樁陳年舊事翻起,嘴上也越發不講究,你一句吃屎,他一句啃糞,沒完沒了。

秦質頗有幾分興緻做了一會兒壁上觀,忽覺情形有些不對勁,他們似乎已然要發展成找屎打架的境地……

雖然他不是很相信這幾人會做出這等面目全非之事,但到底還是不再看戲,開口勸住了三隻躍躍欲試的撿屎犬兒。

中途鬧鬧停停一陣兒,秦質將時間扣得剛剛好,在午間日頭最盛時準備好了所以東西。

這一回兒,白骨秦質二人必定要去,林中兇險人多反而累贅,便隻帶了楚復和鬼十七。

四人一道進了林子,裏頭的陰氣越盛,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幾人走得極快卻又悄無聲息。

秦質指了幾個方位,白骨和鬼十七悄無聲息替他將打磨的石木放到他指定的位置埋好,而楚復則四下觀望。

四人中唯有秦質不通內家功夫,可佈陣又只能由他來,是以每每都需要一人護著他,楚復不放心其餘二人,入陣之前就說好由他來護公子。

等到所有的佈陣之物埋好,幾人往妖樹那處而去,樹間頭骨花悄然開放,即便走動的步伐再輕,也會一朵接一朵的慢慢落下,不知不覺已然幽幽落了一地,地面微微有細微波動,極輕極緩慢,肉眼根本無法察覺。

幾步間就看見遠處的大樹,白骨和鬼十七身形極快,幾個飛躍便到了指定的位置定符,符紙的位置一絲一毫都不能錯,是以秦質看得極為仔細,以免一符布錯,全陣皆毀。

白骨鬼十七不過近了幾步,樹根就發力攻來,根本來不及定符紙,白骨鬼十七二人只能來回躲避,迂迴曲折地往符位而去。

楚復這處一步落地,突然從腳邊鑽出數根極細的樹根包住了他的鞋履,馬上就要蔓延上腿,他忙抬起腳掙脫了鞋履,一劍劈下,沒想得到這細密的根比上次更加難纏,還未觸到就縮進地裡,又從別處鑽出往他們這處攻來。

秦質細看一眼,輕啟薄唇速道幾字,「乾位、坎位。」

楚復忙提劍刺進西北,北方二位,用力一割,土裏眨眼間溢出了鮮紅色的液體,細密的樹根一下全部縮了回去。

片刻之後,攻勢越猛,樹根如小兒腰粗,接二連三襲來,楚復一人之力,不多時便有些力竭,加之樹根攻勢密集,上下左右襲來,攻向變化莫測,不知不覺間與秦質的距離越來越遠。

秦質面色平靜一步步走著,靠近楚復的位置,每一步踩下都極為精準,似正好踩在根心,樹根再扭曲都無法轉回到根心,只是地下根心位置變化極快,每一步既不能辨錯方位而不能有絲毫猶豫,否則一步踏錯就會被轉回的樹根纏死。

這般如履薄冰,不通內家功夫要在如此嘈雜危險的環境裏,抱住性命已是極難,還要時刻指點楚復,難度可想而知,不過片刻秦質的鬢角已然汗濕一二。

不過幾息變化,樹根就如生了心智和眼睛一般認準了秦質,根心位置變動越發快。

秦質也越發快,腳下走法隱含玄妙,速度快到肉眼看見都隻覺眼暈,地下樹根交纏錯亂如同麻線打起了結,越纏越密,相互擠壓,越發膨脹開來。

樹根攻向集中在秦質楚復那處,給了白骨和鬼十七更多的時間,白骨比樹根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身姿比扭曲的樹根還要柔軟,很快就定下了符紙的位置。

楚復砍掉一旁四處襲來的樹根,突然一處地皮下的樹根猛地炸裂開來,紅色的液體四濺,他往旁邊一閃,左右樹根應接不暇,看向自家公子那處魂魄已然散去了七八。

那處密集的樹根離著極近,周遭的地皮不時爆裂,每一步都在刀尖上!

忽見一片密集中一根細小的樹根飛快刺向秦質眼睛,楚復不由大驚失色,「公子!」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躍去,卻根本趕之不及,一時心神巨驚,六神無主。

秦質看向眼前樹根避無可避,眼神一暗,眼裏閃過一絲駭人殺意,手指一勾腰間鈴鐺,待要一把扯下。

忽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迎面一劍劈下,劍鋒帶著凜冽的風勁襲來,眼前的樹根當面劈開,細密的樹根四下裂開,白衣從上躍下,衣帶飄飛,如薄煙似輕花,眉間一點硃砂痣如濃墨入水。

細長的眼睫尾微微翹起,半掩眼眸中的水光流轉,若一支利箭劃破灰濛天空襲來。

秦質指間一松,鈴鐺劃過指腹盪回腰際,下墜的銀絲流蘇微微晃動。

秦質眉心一斂,眼裏閃過一絲狠辣,與往常所見的溫潤公子截然不同,頃刻間變了一個人般。

按在白骨肩上的手微微一動,腰際的鏤空鈴鐺輕輕晃動起來,裏頭髮出極細微的聲響,似有什麼在緩緩爬動。

白骨看向墓穴中漫來的腐水,眼眸微沉,伸手推開了他,捂著腰間的傷慢慢站起身,看著神志極為清晰。

被推到一旁的秦質見狀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看著白骨,眼中眸色漸深,越顯面上神情莫測。

腐水過半,墓穴中的珠寶玉器快速融化,連周遭的金刻牆也被慢慢腐蝕,墓穴坍塌也不過頃刻之間。

白骨轉過身一把扯過秦質,面上滿是陰鬱不耐,「馬上佈陣出去。」

秦質現下卻半點不急,收起眼中少見的狠厲之色,看著快漫到腳邊的腐水,不急不慢解釋道:「布好了陣我們也融了泰半,時間根本來不及,更何況我要的是一塊空地……」話間微微一頓,轉而看向白骨,面上笑意不減,薄唇微啟似意有所指,「而不是現下這般束手束腳……」

白骨聞言看了秦質一眼,待覺他並未說假話便收起手中匕首,強忍著傷痛,扯過他往外頭疾步而走。

秦質腿上傷重至骨,頭先又受了內傷,不通內家功夫還能強撐到現在已是難得,這般拉扯之下一個蹌踉險些跌倒,待伸手按住白骨的肩膀才勉力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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