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急匆匆地去投胎啊。」鬼差甲一把攔住鬼差乙，說道。

「我給曹判官送往生名冊。」鬼差乙揚了揚手中的一踏冊子。

「哎喲，你這懶貨也有這麼殷勤的時候。難道是你看老白要調任了，想接替無常的職位？」鬼差甲繼續調侃道。

「老白那捉惡鬼的苦差我才沒興趣呢。」鬼差乙白了鬼差甲一眼，又說道：「我這不是趕著去看一眼城隍夫人嘛。」

見鬼差甲一頭霧水的樣子，鬼差乙驚訝道：「不會吧！這你都不知道！咱們城隍爺又娶妻啦，據說城隍夫人這會子就在後殿呢！我...哎，你慢點...」鬼差乙話還沒說完，便被鬼差甲拉著往城隍後殿跑去。

倆鬼差一臉八卦地跑到後殿，卻看見仨表情更八卦的判官正站在後殿門口往裏張望。

「陰陽司大人沒弄錯吧，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阿。」一綠衣判官說道。

「不會，我特意去查了，城隍大人確實是那韋丞相的叔公，韋承易。」紫衣判官答道。

「那城隍大人怎麼會一點不知呢？」綠衣判官還是疑惑。

「大人他素來對前世的家族兒孫看得很淡，從未多加關注和庇佑。韋家供的祭餉也一律都分給了孤鬼。想來不知道自家侄子做了丞相也情有可原。」眯眼的藍衣判官應聲道。

「哎哎，老曹，你當時不是在殿上嗎？那城隍夫人長得如何？」

「額，還算清秀，就是有點木訥。哎，你們也別急著就叫上城隍夫人了，畢竟是兒孫擅自做的主，大人他指不定就認呢。」紫衣判官揮揮手粗聲說道。

「還不是你先在大殿上喊了一句『城隍夫人』，現在城隍殿角角落落都傳遍了。」綠衣判官打趣道。

「我...那我不是一時吃驚麽？」紫衣判官爭辯道。

「不過照大人的品性，都已入了夫妻墓穴，很有可能是會對這女子負責的。大人不都出錢賠給那群爭妻的鬼魂了麽」藍衣判官推敲道。

「那也可能只是替她還債而已。自上次之後，九十多年來你們何曾見過城隍爺再動過娶親的心思。」綠衣判官猜測道。

「那也未必，都過去這麼久了...」

三鬼判爭執不下，又不敢貿然進去，隻得貼著殿門聽牆角。

而城隍後殿的高台上，陰陽司正在給紅衣女子烹茶。阿川的眼神越過陰陽司，遠眺蜿蜒不盡的忘川，那忘川如同鬼火一般，泛出泠泠冷光。

「阿川姑娘，喝茶。」陰陽司倒上一杯熱茶，輕輕推至阿川面前。

女子用指尖微微握住茶杯，淡淡一笑：「這茶難道就是孟婆湯？「

「呵呵，只是普通的碧螺春，我托老白在江浙買的。那碗湯倒不急，全看姑娘要不要選擇投胎轉世？」見阿川面露疑惑，陰陽司半含著笑意徐徐說道：「之前在殿上，城隍爺本要判讓你嫁給高顏和，而高顏和替你還之前詐騙的聘金。但未曾想到，你在凡世最後嫁給了城隍爺。城隍爺說了，這門陰婚雖然他不知情，但你的死畢竟多少與他有關係。他已替你償還債務。如今業障已清，而你到底想嫁高顏和還是城隍爺，全憑你自己的意願。你和城隍爺禮既已成，夫妻墓穴已合，若你選他，他自會認你。若你對高顏和有意，城隍爺也會成全你們。」

阿川默然半晌，抿了口茶，應道：「他們對我來說終究不過是萍水相逢，如果可以...我都不想嫁，，，不如投胎輪迴，去下一世吧」

「這...你可思慮清楚了，若是當上城隍夫人，也算是有了仙籍了。雖是末等，但不必受凡世輪迴之苦呢。」陰陽司提醒。

阿川沒有答話，但眼神卻沒有動搖，她隻知自己並未心動。

「送她去渡口吧。」不知何時陰影處竟站著城隍爺，依舊是冷峻著的一張臉，看不出半分喜怒。

「差甲差乙！」殿門忽然打開，陰陽司喚道。

「小的在。」角落裏貓著的兩個鬼差應聲跳了出來。

「送阿川姑娘去輪迴。」

「是。」兩鬼差立馬領命，引著紅衣女子出殿。

三個判官一把拉住陰陽司，爭問道：「怎麼送去投胎了，城隍爺沒看上？」

「是這姑娘不願意。」陰陽司壓低聲音說道。

「不會吧，咱城隍爺肯認這門婚事，是她祖上積陰德了。怎麼還不願意了呢。」綠衣判官一臉吃驚。

「在殿上我就看這姑娘木木訥訥的。這媳婦不娶也罷。」紫衣判官怒道。

「這算是又被悔婚了吧，咱城隍爺的情路是不是太過坎坷啊。」藍衣判官嘆道。

「行了，你們忙自己的事兒去吧。都散了。」陰陽司打發了眾人回到後殿，見城隍爺一人站在露台邊沉默不語，心中忍不住暗罵閻王爺不靠譜。

城隍的眼神定格在那個走向渡口的紅衣背影，怔忪間他忽然想起初任城隍時，另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也是那樣走向輪迴渡口，只是更加決絕。

「承易，無憂既死，我便不再是無憂，而你與無憂一世的緣分亦已結束。我不能嫁你，我有我的執念要了。」看著那雙曾溫情陌陌的明眸變得那般冷漠遙遠，他心裏的難以置信終是化成寸寸冷灰。

關於無憂的來歷和去向，他曾極力探查，奈何仙階低微，始終無果。閻王有次喝醉，勸他道：「我知道你在此做一都的城隍，是想著等遇上再次轉世輪迴的她。別說地府三十六個郡府指不定她從哪座城隍投胎，就算讓你遇上了，她也半分不記得你了。就算她記得了，你覺得她會半分在意你嗎。你不懂她之前的經歷，她是為了別人，甘墮為人，受十世輪迴之苦的。你對她而言不過是過眼鴻毛而已，別再掛念了。」事後不論他如何追問，閻王都不肯再多透露半字。

是啊，她都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自己又在等什麼呢。可是，你又是為了誰，甘受這樣的苦楚。

「唉——可憐這阿川姑娘下一世還是坎坷早夭啊，十八歲雪地裡被人毒打至死。——可惜職責所在，不可泄漏與她。」陰陽司按閻王交代的，故意在城隍面前嘆道。一邊想起閻王眯眼笑道：「我給你家城隍尋了門好親事，你隻消照我說的做...」一邊腹誹閻王這些沒用的小伎倆，咱城隍爺什麼孤鬼冤鬼沒見過，比這悲慘的貌美女鬼多了去了，何時見憐生情過。

待他腹誹完，城隍爺早已閃身不見。

忘川渡口，紅衣女子看著排隊的鬼魂喃喃自語道：「感覺好像來過。」

「每世輪迴都來這兒，多少有點熟悉的感覺。喏，喝完啦就準備投胎吧。」鬼差乙遞過孟婆湯說道。

女子把一絲碎發捋到耳後，便接過孟婆湯，正要喝，拿碗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拿住了。

「阿易這個薄情郎，竟然忍心讓自己的媳婦兒輪迴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