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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咒》第279章 強弩之末
我轉過頭去,只見浮島在一點點下沉,漆黑一片,恐怖又死寂,身後是緩緩的水流,還有很多氣泡,浮島在改變水流的方向,帶來強大的吸力,我稍微一放鬆,身體就不受控制地被它拖去。

我拚命地揮動著手腳,大口地吸著氧氣,氧氣的消耗速度比正常快了近一倍,十九離我很近,他靠近我,抓住了我的手,拉著我向外遊。

我們必須先遠離浮島,再考慮上浮,否則很容易被水流卷進海底,我精疲力盡,十九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動作明顯比剛來時慢,眼裏也滿是疲憊。

我沒想到浮島的吸力會那麼大,周圍全是一圈圈的小型漩渦,氣泡太多了,我看到前方有個白色的身影靠近,是神哥,他的長發在水裏飄舞著,像最輕最細的海草,如果只看頭部的背影,真的很像那些鮫人。

他從前的頭髮也是那麼長,長得幾乎要觸地,我看到他的頭髮隨著水流散開,露出額前的束帶。

他一直都戴著它,時間久了我就自動忽略了,現在一看,隻覺得萬分突兀,我突然生出了一個壞心思,如果我在這時假裝不經意間把它扯下來,會怎樣?

我沒有行動,神哥的目光變了,琥珀般的瞳仁如天空和大海一般明澈,他在看著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心底,把我那點齷齪的小心思看個透徹,我愣了一瞬,就失去了機會,他遊過來了,拉住了我的另一隻手。

我像漂在天空中,什麼都忘記了,他的速度和力量還是那麼驚人,轉瞬間就把我們拉出了那滿是漩渦和氣泡的水流,我們上浮了幾米,還是太快了,我隻感覺肺裡有一股熱流翻湧,嘴巴一張就吐出血來。

十九明顯嚇了一跳,我趕緊對著他搖頭,神哥怔了一下,鬆開了拉著我的手,獨自向上方遊去,我閉上眼,像從前無數次的練習一樣,放輕身體,一點點上浮。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我太了解水壓的變化了,再向上就沒有多大的壓力了,十九也鬆開了我,我們很快就浮上了水面。

我很久都沒聞到如此新鮮的空氣了,真的是如鮮牛奶一般純凈,我貪婪地呼吸著,好像整個身體都活了,所有的傷痛都在瞬間得到了治癒。

天色還很暗,我向著最亮的一邊看去,那裏翻滾著一絲魚肚白,下一瞬,便迸射出一道炫目的金光,霎那間將半個海面照得透亮。

我眯起眼,看向那束光輝,它猶如垂死掙扎中的希望,刺破了沉悶的黑暗,沒什麼比劫後餘生的那一瞬看到日出更讓人振奮,我們沐浴在清晨的第一抹陽光下,彷彿從身體到心靈都得到了重生。

我的心「砰砰」跳起來,這不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日出,卻是最讓我感動,最讓我想要落淚的一次,它代表了新生和希望,我們終於離開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獄了。

一切就像一場噩夢,我轉過身去,看著那座龐大的浮島一點點沒入海面,我直直地盯著它,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在裏面的時候我時刻想要逃離,現在卻又生出幾分莫名的傷感和不舍,或許是沒有拿到玉,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希望沉沒吧。

我們的任務失敗了,這是我從未想過的結局,前面的三塊玉雖然拿得很費力,但都拿到了,只有這一次,付出了卻不得回報。

我仰頭看向天空,如果有神明,他一定在注視著我,我感覺自己是那麼渺小,事在人為的前提是天公作美。

不可能再拿到了,在我有生之年再看到這座浮島的幾率微乎其微,其實就算真的再有一次機會,我們也還是不知道打開石棺的辦法,除非墨家擁有把整座浮島控制住的力量,否則永遠都是失敗。

浮島還在緩緩下沉,似要把我們的過往埋葬,十九在身旁開口:「離它遠點吧,徹底沉下去的時候會有大漩渦,這裏不安全。」

所有人都默默轉過了身,我又轉頭看了它好幾眼,跟隨著他們向反方向遊去,茫茫海面只有浮島露出一半,再也看不到其他。

阿青和我們的船都不見了,沒人開口,我也不知該不該問,我突然想起十九說過讓阿川把船開到十海裡之外的,將近二十千米的距離,我們看不見也正常。

我早就沒什麼力氣了,遊得很慢,他們也一樣,我們是在逆著洋流前行,司羽在船上,他肯定知道浮島已經下沉了,阿青估計正在開船趕來。

洋流彷彿被浮島吸住了一樣,我們離它已經有近兩千米遠了,仍能感受到那股吸引力,我無數次地回頭望去,它大半個島面都已經沉沒,隻留最高峰還立在海面上。

它下沉的速度變快了,我真的沒什麼力氣了,出水瞬間的神清氣爽盡數消散,各種疼痛一齊襲來,其實我一直都在堅持,現在真的油盡燈枯了。

沒有了希望,沒有了不得不做的目標,也就沒了堅持的動力,長時間泡在水裏,又時冷時熱,那次摔落的傷似乎越來越重了,連沒有受傷的腿腳和手臂都軟綿綿的像抽走了筋。

我已經很久不曾換藥了,他們也都不知道我身上的傷有多嚴重,我能感覺到它的黏連潰爛,幸虧有潛水服擋著,否則膿水血水肯定早就浸透衣服了。

身後的吸引力突然加大,我猛地向後退了半米,又趕緊揮動手腳回到原位,我轉頭看去,只見浮島即將沉沒,海面下是一塊巨大的陰影,從高空看去一定很壯觀。

巨大的漩渦已經有了雛形,其實這種漩渦不會持續很久,但我們離得太近了,我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浮島只剩一個尖角還露在海面上,我放眼望去,後面也不見船的影子。

浮島的下沉早已有一個小時了,阿青他們也該來了,我突然生出很不好的預感,那個假阿川先逃離了浮島,他的船也變成了幽靈船,他肯定會打我們的船的主意。

其實早在進島前十九就曾說過這個問題,但那時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就沒想那麼多,現在卻不得不正視,阿青他們遲遲沒出現,肯定出事了。

我不知道那個人的下限在哪裏,就像阿川所說,連他都不能確定,十九臨行前的話猶在耳畔,他讓阿青解決掉他,這不像是十九會說出的話,但他說得那麼嚴肅,那麼認真。

我打了個冷戰,意識到我們真的是敵人,就算他放了我一馬也一樣,敵人就是敵人,不會因為一時的仁慈而改變。

「阿青呢?他們也該來了吧?他們真的沒事嗎?」我忍不住了,拉住十九問道。

「沒事,至少還活著,只要活著就不算大事。」十九輕聲開口,語氣不似平日的溫柔。

沒人再開口,所有人都在儘力向前方遊去,我隻感覺意識在渙散,清晨的陽光很刺眼,卻一點都不溫暖,我浮在水面上,身體輕飄飄地像躺在雲朵裡,我太累了,現在每做出一個動作就向死亡靠近一步,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著生命力,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別人了。

「大澤?」

十九在叫我,我微微轉了眼珠看向他,這才意識到他在扶著我的身體,我竟連觸覺都要消失了。

十九的眼裏滿是擔憂,我看到了他瞳仁裡的那張臉,蒼白憔悴,毫無血色,眼窩都凹陷了下去,黑眼圈很重,像畫了煙熏妝,乍一看像鬼一樣。

所有人都停下了,他們都在看我,我想要說話,又放棄了,說話太累了,現在這樣就好。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記得那次絕食數日瀕臨暈倒前就是這種感覺,這一次只會更嚴重,我有點渴,但不餓,是身上的傷在作祟,我一直在強撐,現在到了強弩之末。

人們常說病來如山倒,我第一次覺得是那麼真實,明明前幾分鐘還好好的,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速度快得連自己都吃驚,傷痛隱匿了太久,現在突然爆發了。

神哥遊過來扶住了我,十九鬆開了手,層層水波衝擊著我的胸口,神哥在拉著我前遊,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團白影,髮絲間還帶著細微的血色。

嘴裏還有腥甜味,傷明明沒這麼重的,或許真的是那一下突然上浮沒有掌控好吧,我的身體僵直幾乎不敢動,激烈的呼吸會牽扯到胸口處的傷,它太大了,太疼了,我能感覺到血肉在潰爛,像有千萬條蟲子鑽來鑽去。

我很想看看它變成了什麼樣子,又不敢,那場景一定很噁心,塗抹的藥膏似乎變成了細菌的溫床,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我的意識總在半夢半醒間,有時候一片迷濛,有時候又無比清醒,我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似乎有點迴光返照的意味,就像現在,我的五感又突然變得敏感起來,水流滑過皮膚的感覺,神哥拉扯著的感覺,清風拂面的感覺,陽光照耀的感覺,都是那麼細緻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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