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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咒》第147章 墨十九
我很疑惑:「為什麼?他認識我?我見過他嗎?」

阿青點頭:「算是見過吧,他救過你一命。」

一股血流猛地湧上心口,沖得我胸口悶痛,唯一和我接觸過,但我又沒見到的墨家人就是那個把我從魔窟中拖出來的「死」人,我沒想到會是他,墨十九,這個像神話傳說中一樣虛無縹緲的人竟然來了,還是主動要求要照顧我。

這太不真實了,我甚至一度懷疑究竟有沒有這麼一個人,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來了,他要見我,他只是救了我一次而已,為什麼像是與我相識多年。

我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這一天就像是過了一年,我見到了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人和景,聽到了一輩子都不會再聽第二次的故事,經歷了一輩子都料不到的疼痛,這個古老的家族給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門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們走出暗門,沿著走廊回去,我轉頭看了暗門一眼:「這裏只能通向番薯地?」

「嗯,我為了偷吃特意開鑿的,趁島上沒人的時候,除了虻,我也懂那麼一點小技術。」

我忍不住轉頭看他,他承認的也太爽快了,又是暗道又是虹膜鎖,只是偷吃而已,要不要這麼誇張?

「別這樣看我,怪不好意思的,」阿青吐了吐舌頭,「這層只有前面的一扇門,沒人會走這麼遠來看的,而且他們看見了也不會多嘴去問,家族會把他們該知道的告訴他們,不該知道的問了是要受罰的。」

我真是搞不懂這個家族了,難道牆邊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本沒有的門就沒有一點好奇心?還有阿青也是,能為了偷吃做到這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我們沿著來路回去,天已經蒙蒙亮了,阿青把我扶到床上,像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地離開,我看著緊閉的門,好像做了一場夢。

這個房間哪裏都好,最不正常的就是沒有時鐘,手機也不在,我根本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這些墨家人就像心裏有塊表,他們不需要鍾,就能知道過了多久,阿川和小七都曾在無意中表現出這種能力。

仔細想想,他們會的東西未免太多了,當他們很輕鬆地表現出來時,我除了驚嘆什麼都做不到,他們看似悠哉悠哉什麼都不做,但要練成其中某一項本領都極為艱難,只能靠日復一日的練習和積累。

熬了一晚也的確累了,身體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點點,可肌肉還是會不自覺地抽搐,我感覺自己剛睡著沒一會,就聽到有開門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是阿川,天還沒完全亮,想想時間該是船到港了。

「睡得怎麼樣?」他走過來看了我一眼,「不是吧?這麼大的黑眼圈,你該不會一整晚都沒睡吧?」

「嗯……」我含糊了一下,「這個葯還是很疼,睡不著。」

「你這個樣子我不太好交代啊,搞得像虐待你了似的,他看見了還不得揍我?」阿川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十九?」

我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剛說完就意識到壞事了,阿川隨便說個「他」,我又不認識墨十九,直接說出來怎麼看都有問題。

阿川果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眯了眯眼,滿臉都是威脅:「你怎麼知道是十九?」

「那不是你說的嘛,昨天中午的時候你還說很快就能看見他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我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大串,暗道還好自己反應快,其實我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阿川的神情更詫異了,他仔細看了我好幾眼,語氣裡也滿是驚異:「大澤,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腦袋這麼好使,還能推理出這麼多東西?」

我一副視死如歸的心態,不管怎麼樣我都得保住阿青的紅薯,我裝著要爬起來,半低下頭不讓他看到心虛的臉色,盡量讓自己有氣勢一些:「你以為你有多了解我?我怎麼就不能推理出來了?」

「嗯,挺厲害的。」阿川臉上的驚訝消失了,他點點頭,似乎是被唬弄過去了。

我鬆了口氣,他把我扶起來:「既然知道了就趕緊洗漱,十九是長輩,不能像我們一樣陪著你嘻嘻哈哈,你在島上的事都歸他管,我們不能插手。」

「嗯。」我低低地應了一聲,試著讓左腳先落地,自己挪到了輪椅上。

「大澤,你沒事吧?我怎麼覺得你一夜之間開竅了,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要問幾句為什麼,你好像對十九一點都不好奇啊。」

這個傢夥,眼睛要不要這麼毒?我裝得也太累了,他怎麼比我還要了解自己,稍微有點不對勁就都被他發現了。

「怎麼不好奇,好奇你就能告訴我了?你都說他是長輩了,那他地位肯定比你高啊,他管我那不很正常麽。」

阿川眯著眼睛看我:「趙長澤,你現在氣勢很足啊,有恃無恐的,你最好別讓我發現你隱瞞了什麼。」

我努力做出平日裏煩躁的模樣:「你神經病啊,一大早疑神疑鬼的,我整天被你們監視,還能隱瞞什麼?要不你去問問阿青,看看監控。」

阿川沒再說話,把我推進了洗手間,我能看到鏡子裏的他在微微皺著眉頭,他肯定還在懷疑,我就像打了一場硬仗,身心俱疲,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這個對手也太難應付了。

我很快就洗漱完畢,鏡子裏的自己看起來特別憔悴,不僅是黑眼圈,臉色和身體都是一副強弩之末的樣子,再加上纏在各處的繃帶,我感覺自己不像個活人。

「走吧,你的外傷該檢查一下了。」

阿川把我推出房間,我以為又要去地下,但阿青不在,他把我推到了靠近門口的第一個房間,我進去才發現那個房間有兩個門,好像本來是兩個單獨的房間,後來又打通了。

阿塵正在裏面收拾著東西,這裏也是個小型的醫療室,各種設備也很齊全,但相比起地下就差得遠了。

阿川把我扶到病床上,阿塵把我全身的繃帶都解開了,涼絲絲的空氣接觸到皮膚,非常舒適。

「恢復得不錯,不用再纏繃帶,每天睡前抹一次藥膏就行了。」

我的皮膚還是泛紅,但已經不怎麼疼了,或許是身體內部的疼痛把外傷掩蓋了,事實上我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哪裏痛,因為無處不痛。

阿塵藉著醫療室的水池給我擦了擦身子,又給外傷抹上藥膏,換了件新衣,被一個大男人這樣看光,我有點不好意思,但他什麼表情都沒有,眼神專註而嚴肅。

他的動作乾淨麻利,很快就處理完,對著阿川點點頭,他就把我扶到輪椅上推出了門。

清晨的風不大,但非常涼,好似深秋時節,他推著我一路向下,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雖然滿目翠綠,但我還是感覺萬分蕭瑟。

我們到了海邊,我看到了港口,那裏多了一艘船,和停在港裡的那幾艘一模一樣,船上有幾個人在搬運著東西,離得太遠看不清是誰。

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他太顯眼了,臉上帶著一張黑色的半面面具,正在和一個人交談。

我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離得那麼遠沒法看清臉,但一個人的氣勢很容易就能顯現出來,他的身上帶著說不出的滄桑感,是我見到的這些平輩人所沒有的,他一定經歷了很多,他全身都是故事。

他注意到了我,向我們這邊看來,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們越靠越近,我看到那個和他交談的人是阿青,阿青還在說著什麼,可他沒有聽,他一直都在看著我。

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在看我,可眼裏沒有好奇和探究,他不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他好像早就認識我,那目光倒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他在雪山下見過我,但我沒看見他,只是救過我一次而已,怎麼也不該是那種眼神,他就像是看見了一個落魄的朋友,眼裏帶著莫名的失落和難以掩藏的關心。

這個人太奇怪了。

但我竟難得地沒有警覺,他的目光並不讓我厭惡,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真的帶給我一種熟悉感,或許是因為他救過我一次,我的身體記住了他的溫暖和氣息。

他向我走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阿川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十九哥,來得很快嘛。」

阿川一邊說著,一邊對我笑,擠眉弄眼的,一副得意的樣子,好像佔了我多大便宜似的。

「趙長澤是吧,以後就由我來教你。」

他開口了,聲音非常低沉,從裸露的皮膚也能看出他並不年輕,最起碼也有四十多歲。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的熟悉感蕩然無存,只剩下儀式般的冰冷,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世界上總不會有人還能隨心所欲地改變周圍的氣場。

「那就拜託了。」我低聲開口,不知道怎麼心裏發酸,好像丟失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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