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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咒》第45章 狼王
桑吉突然站了起來,他直直地看著老黃:「我也去。」

肯定是老黃的話刺激到了他,他怎麼能允許他心中的神遇到危險呢,但我們沒有同意或拒絕的權力,他為的不是我們。

「那很危險。」

「隨便你。」

我和老黃同時開口,我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老黃的聲音卻完全蓋過了我,他沒什麼表情,他甚至覺得多一個人還多了個幫手。

我也不想把老黃想的如此陰暗,他或許是覺得無所謂吧,這是桑吉自己的選擇,他不想干涉。

「如果你的神不讓你去呢。」我開口。

桑吉猶豫了一下:「那就不去。」

聽話真的是一個馬仔最好的品質,只可惜他不會聽我的。

屋裏的氣氛很尷尬,我們三個默默地脫衣服鑽進被窩,天還沒亮,我們何必討論這些令人鬱悶的話題。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佛系了,見過了那麼多生死,我感覺每個人都隨時可能倒在我面前,為未來的事擔憂真的很不值得。

我睡不著,老黃和桑吉也一樣,他們一直在動來動去,我知道他們心裏肯定也是不安的。

失眠一直持續到天亮,外面的雪已經變小了很多,連烏雲似乎都薄了。

我站在天井裏,腳下是綿綿的雪,很厚很白,我仰起頭看著天空,那些烏雲正在風的推動下飄向南方。

風還是很大,氣溫似乎比昨夜還低,但雪花已經變得鬆散零碎,看來這場暴雪已經到了尾聲,烏雲準備把充沛的降雪帶往南面。

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北面,那裏說不定已經晴空萬裡,伴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神哥從旁邊的門走進來。

桑吉背了一個包袱,老黃背了另一個,神哥也背了一個很小的,只有我手裏空空,我問神哥背了什麼,他說是乾糧。

我們決定把玉留在喇嘛廟,帶著它太危險,如果掉到哪兒連哭都沒地方哭,神哥沒有拒絕桑吉,他大概是覺得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

我們一行人出了喇嘛廟,只見外面的雪山已經完全被大雪覆蓋,對面山坡上我們曾走過的地方也是一片潔白,前天和狼搏鬥的痕跡全都消失了。

我又看了一眼我們住了一晚的石頭屋,我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突然想起我們走的時候根本沒關門,但現在門卻關得很嚴。

我很快就釋然,或許是被風吹上了,也可能是我記錯了,這時候我竟然還有閑心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和老黃拿著工兵鏟,桑吉拿著登山杖,神哥什麼也沒拿,但他卻走在最前面。

他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走著,他走的方向不是正北方,老黃和桑吉都沒開口,我卻覺得一頭霧水。

「你知道路在哪?」我問了一句。

神哥沒有回頭:「我感覺得到。」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覺得自己真是多事。

離開了喇嘛廟的山谷,路頓時變得難走起來,雪很厚,一直到我的大腿,把腳抬高又很費力,我只能踢踏著雪,像個孩子一樣。

我們一腳下去根本踩不到冰,腳下不是很滑,只要稍微小心一點就不會摔倒,天空還是陰的,但雪幾乎已經停了,隻飄散著零星的雪花。

風還是很大,吹的人站不住腳,山坡上的雪被風一陣一陣的揚起,像霧一樣彌散拍打在臉上。

我看著神哥半邊裸露的臂膀就覺得冷,但他卻比哪個人都溫暖,我走在他身後都能感覺到從他背上散發出的熱氣。

我們三個的衣服全都洗了,現在穿著是喇嘛服,藏紅色的衣料下是厚厚的毛裏子,唯一的缺點就是下擺太長了,行動起來很不方便。

我們不應該穿喇嘛的衣服,但廟裏實在沒有別的可穿,我覺得神哥應該有,但喇嘛們肯定不會找他去要。

我回頭看了一眼老黃和桑吉,感覺特別想笑,桑吉倒還好,老黃的樣子滑稽得不行,他現在倒真成了假和尚。

「笑個毛,嘴灌風肚子疼。」老黃念叨了一句,這是我父親在我小時候經常說的。

我笑不出來了,低著頭默默跟在神哥後面,他走的很快,就像在平地上一樣,這裏是從未有人走過的地方,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會踩到冰洞。

我感覺很詫異,低頭盯著他的腳,他落腳的時候很正常,完全看不出異樣,只是有時候落下去又會迅速抬起來,繞過那個地方。

我不敢去試探他沒踩實的地方,我覺得那下面一定有危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們走過的路比桑吉帶我們走的陡峭危險得多,但我卻比那時候安心。

或許是因為神哥一次都沒有出岔子吧,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避過的冰洞,但他真的很靠譜。

行程順利不代表不累,雖然是行走,我的腳依然像灌了鉛一樣重,我待在喇嘛廟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高反,我還以為自己已經適應,現在那種憋漲的感覺卻又一次襲來。

我們已經翻過了好幾座雪山,我感覺氧氣越來越稀薄,這裏的海拔在逐漸升高,我不停地喘著粗氣。

沒有人喊累,我也不敢,我彎腰捧了點雪送進嘴裏,感覺稍微好了一點。

雪已經完全停了,陽光照在雪山上格外刺眼,我感覺有些睜不開眼,總感覺有淚要流下來。

我心裏發慌,這是雪盲的徵兆,我們沒有了護目鏡,雙眼暴露在充滿紫外線的地方很危險。

老黃在身後拉了我一把:「低頭。」

老黃肯定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但我完全低下頭就特別沒有安全感,我能感覺到老黃在後面拉住了我的衣服,我看了看前面的神哥,猶豫一下也拉住了他。

他完全沒有反應,好像察覺不到一樣,他依然走得平穩,時不時地改變方向,他走的都是一座山上最好走的路,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確定那個村落的位置的,他明明一次也沒去過。

他說他感覺的到,我不明白他是怎麼感覺的,就像在瓦瓊拉山就感覺到我一樣,我覺得他和那塊玉有著非比尋常的聯繫,但現在玉在喇嘛廟,他感覺到的又是什麼?

我的腦子是混亂的,缺氧帶來的是不斷的頭暈和眼前發黑,我們走到一個避風的山谷下,神哥終於示意休息。

我一屁股坐了下來,神哥拿過老黃的包袱,熟練地用酒精爐燒水,然後打開他的包裹,從裏面取出幾塊乾肉,掰碎了扔進鍋裡。

我看著他忙活,頭暈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老黃似乎想問他什麼,卻也忍住了。

他會說漢語,會用這些東西,他一定在雪山外生活過,但桑吉聽說過的神的傳說從他爺爺那時候就有了。

他不是神,也不可能活那麼久還不衰老,他丟失了過去的記憶,他本身就像是一個傳說,神秘又有著引人沉淪的誘惑。

水很快就咕嚕嚕的冒起了泡,但一點都不熱,這裏的海拔太高了,我們撈出泡軟的肉吃,卻完全吃不出這是什麼肉,老黃又重新燒了一鍋水來喝。

好在這裏很乾凈,冰雪常年不化,細菌也很少,低溫也有其好處。

我們重新上路,除了高反和勞累,一切都很順利,太陽落山之時,我們找了個可以避風的小山洞休息,我們又不是去救人,沒必要那麼趕。

白天的溫度肯定是零上,一到夜裏溫度就迅速降下來,我們三人縮成一團靠著山壁,神哥獨自一人坐在洞口,旁邊就是厚厚的積雪。

他真的一點都不冷嗎?

我看著他,似乎要把他看穿,我真的很想鑽進他的腦子裏,看看裏面都有什麼秘密。

身體的勞累讓我很快就睡著了,迷糊中我感覺到一陣尿意,睜開了眼睛。

外面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很亮,我揉了揉眼,卻是心裏一驚,神哥不見了。

我慌忙轉頭去看,這個洞很小,他不在裏面。

這麼晚了他會去哪?

我心慌極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來到洞口向外張望,只見在對面的山巔上,神哥正坐在那裏,他的身邊趴著一匹巨大的白狼。

他們看起來是如此和諧,皎潔的月光照在神哥的白髮上,美輪美奐,熠熠發光,那匹白狼在月光下猶如神獸,似乎眼眸裡都是溫柔。

我沒法形容眼前的場景,這一幕真的是太美了,就像現實裡的童話,如果我是女孩子,肯定會愛上他。

夜空很美,明亮的月光也擋不住群星爭輝,燦爛的星河就像夢裏的場景,我來到藏區這麼多天,竟沒發現這裏的夜空是如此美麗。

神哥看到了我,那匹白狼也看到了我,我能認出那匹白狼就是曾經襲擊過我們的狼王,但我竟沒感覺到害怕。

原來我心底裡是那麼信任神哥,儘管他曾經讓狼群襲擊我們,但我就是覺得他是好人。

我感覺自己很傻,卻又很固執,我明明已經被騙過那麼多次,但就是覺得他不會騙我。

狼王看到我,長嘯一聲就隱沒在雪山後面,神哥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感覺自己打擾了他們,又忍著尿意縮回了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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