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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咒》第64章 故人來
我抽出一根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隻感覺淡雅綿柔,和我第一次抽的嗆人的煙完全不同。

我對煙一點都不了解,我一直以為煙草都是一個味道,現在卻感覺身體都沉淪了,愁緒也在裊裊香煙中散去。

「這個煙真好。」我忍不住感慨一句。

「廢話,1916,一百五一盒呢,能不好?」老黃看樣子還挺心疼,「大澤,你啥時候開始抽煙的?我記得你爹不讓吧。」

話剛說完他就拍了自己一下:「看我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就當沒聽見。」

我笑了一下:「我哪有那麼死心眼,大學唄,那時候他都不怎麼管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我總感覺想起泰興的經歷就很難受,我不過是聽人說一支煙解千愁,才想要試試的,那時候真是走投無路。

其實現在也一樣,我覺得放棄沒什麼不好,但我心裡還是堵得慌,這是一道坎,永遠都邁不過去。

我既然答應了老黃,那就是真的放棄,不管心裡有多不甘,生活還是要繼續,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為這件事死去,我是真的受夠了。

其實我就是個懦夫,我輸不起了,所以選擇逃避。

我們很快就回到了客棧,古城裡的一切都和離開的時候沒兩樣,好像我們離開之後時間就凝固了。

「老闆回來了啊。」

阿鳴看見我們說了一句,很自然地出來去老黃的車裡搬行李,看著古城裡或熱辣或靜謐的氣氛,我的心事也都拋到了腦後,我該重新開始我的生命。

這真是一段醉生夢死的生活,我必須要讓自己融入別的圈子才能從回憶裡跳出來,老黃整天不見蹤影,阿鳴說他有大生意要做,我沒法跟著,就拿他的錢去花天酒地。

然而還不到兩個星期我就厭煩了,雞尾酒五彩斑斕,卻一點都不好喝,除了讓人腹脹別無用處,就連那些投懷送抱的女人也和我喜歡的類型相去甚遠。

我很快就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我像阿鳴一樣開始當個客棧的夥計,每天在客棧裡做做雜事,澆花剪草,倒也自在。

老黃依舊早出晚歸,他從不管我,我只要安心地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他就不會幹涉,我現在的生活就像一個退休的老人,日常唯一的奢侈品就是煙。

我發現我迷上了健身,就像從前老黃鍛煉我的日子一樣,身體真是革命的本錢,這種有規律的約束生活讓我不至於太過頹廢,我開始習慣從前那些難以下咽的健康食品,健身教練勸我遠離煙草,我卻只能一笑,我什麼都能做到,唯獨放棄不了它。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半年,從前的經歷就像風一樣從我的生命裡消散,這半年來,我沒有得到關於玉和血咒的任何消息,就連從前的那些人也都不見了。

兩塊玉都在我手裡,但沒人來取,或許是尋求真相的路太難走,那些各有目的的人也都放棄了。

然而咒就是咒,我註定無法逃避。

……

五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吧台上,我趴在那裡翻著一本無聊的史書,關於秦的,一陣風吹來,客棧的門被推開了。

「住宿嗎,幾位?」

我脫口而出,卻沒聽到回應,我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我自認為該是夢裡的人。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雪白的發,冷靜的臉,只是換了一身藍色的藏袍,沾染了幾分煙火氣。

這半年來我見了太多表面的浮華和深層的陰暗,我以為我成長了,但看到他的這一刻我瞬間就被打回了原形,我還是個孩子,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的手在發抖,我的眼裡有滾燙的東西在迅速湧出來,他的臉在我的視線裡變得模糊,我驟然失語,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以為他死了,在一個人的時候還會默默地懷念,到後來我便覺得世上從未有過這麼一個人,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收進了記憶的牢籠。

但他回來了,就站在我面前,他看起來更加瘦削,他的目光平靜,沒有希望,沒有絕望。

「大澤。」他開口了,聲音很低。

我心裡突然湧起無名的憤怒,我好不容易回歸了正常人的生活,好不容易決定放棄,他又回來了,他還回來幹什麼,再次把我拖入深淵嗎?

「大澤早就死了,在被你丟下的時候就死了!」

我大喊著,聲音尖利又沙啞,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到他還活著我明明很高興,我很想衝上去抱住他,問他究竟去了哪兒。

「對不起。」

他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你想去哪?!」

我衝上前去,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口,我那麼生氣,在看到他要離開的時候還是感到了心慌,我感覺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對不起有什麼用?!」

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話,我希望他給我一個完整的解釋,而不是說對不起。

他真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我深吸了幾口氣,把身體裡翻騰著的各種情緒壓下,我一指旁邊的椅子:「坐!」

他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下了,我感覺自己剛剛的樣子就像是逼良為娼的混蛋。

我看了他一眼,他筆直地坐在那裡,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意思,我迅速跑到吧台邊拿起電話,撥了老黃的號碼。

我心裡在發怵,明明我才是佔理的那個,卻無法自己面對他,我的思緒是混亂的,我必須要有老黃陪著才能正常地和他說話。

「怎了,阿鳴?」

老黃的聲音響起,我能聽到他那邊一片嘈雜,還有麻將牌「嘩啦啦」的聲響,原來這傢夥每天都在忙這個。

「是我。」

「大澤啊,怎麼回事?」老黃很意外,因為半年來我從來都沒主動找過他。

「老黃,神哥回來了。」我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開口。

「什麼?」老黃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又笑,「打賭輸了吧,玩笑可不能隨便開……」

我突然很生氣,對著電話大吼:「我說神哥回來了!就在店裡,活的!」

我「啪」地一聲把電話掛斷,感覺手都氣得發顫,如果這個電話是老黃打給我的,我肯定也會覺得這是玩笑,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見老黃那弔兒郎當的聲音,我就特別生氣。

我倒了一壺涼白開,往裡面加了很多冰塊,在神哥對面一坐,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現在很不冷靜,我全身都在發熱,我的喉嚨很乾,不管怎麼喝都像火燒一樣。

老黃不到三分鐘就回來了,我聽到他的車喇叭在街上震天的響,他飛速跳下車,衝進店裡,衝到神哥面前。

他抬手就去抓神哥的頭髮,看他後背上的咒文,然後迅速放手,坐到了我旁邊。

老黃滿頭都是汗,從鬢邊一直流進衣領,他喘著粗氣,拿過我面前的杯子把冰水喝個精光,然後把杯子一放,直直地盯著神哥。

我倆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像審問犯人,只是不知道誰才是犯人,我看到老黃的臉皮都是僵的。

老黃的拳頭捏得死緊,他肯定很想給神哥一拳,他不說不代表不在乎,他肯定也是把神哥看做夥伴的。

氣氛變得很壓抑,神哥看著我,又一次開口:「對不起。」

我已經氣不起來了,我現在很想笑,神哥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現在除了對不起什麼都不會說了。

「如果大澤真死在裡面,你的對不起說給誰聽?」

老黃沒有像我預想中那樣發飆,他的聲音裡有怒氣,但說出來是平靜的。

神哥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真的很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眼睛裡全是不安和無助。

「你知不知道大澤為了等你寧願去吃湖裡的魚?」老黃的聲音依然平靜,但句句都是咄咄逼人。

我突然的就心軟了,我拉住老黃對著他搖頭,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再提起也沒有任何用處,我要聽的是結果。

老黃給了我個白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但他還是閉了嘴,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我思忖著該如何去問,卻找不到頭緒,他不應該找到我的,但他似乎對玉有所感應,我不能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你去了哪兒?」

我猶豫再三還是問了這個,在我心裡血咒的秘密都是其次,我關心的是他個人,他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半年,我想知道他究竟去做了什麼。

「去了我該去的地方。」他回答了,和沒答一樣。

話題一下子斷了,老黃看著我笑,我一點都笑不出來,他在猶豫,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告訴我。

我心裡很難受,他是不相信我嗎?既然不信,又為什麼要來找我,他的性格就像他的身世一樣複雜。

「那捲帛書不是墓誌,是賜死詔書。」他突然開口,換了個話題。

我的思緒瞬間被他牽著走了,只有皇帝的命令才叫詔書,這個皇帝是誰?他要賜死的人為什麼沒死,而是在回家的路上死於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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