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良民握著手機在堂屋裏呆愣了好一陣之後，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臥室。

「三光頭「一看他的神態，就知道他找李衛軍又沒戲，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對三個馬仔一揮手說：「去，到他身上搜一搜，看他藏沒藏錢。」

三個馬仔立即衝上去，兩個人扯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個人彎腰在他的西裝短褲袋子裏摸了幾下，摸出了那個裝有八百元慰問金的信封。

伍良民見慰問金被他們搜走，殺豬一般嚎叫起來：「三哥，這是我的救命錢，你不能拿走啊！求求你，我再想辦法給你籌錢，這慰問金你還給我，我還得靠這幾百元買米買菜呢！」

一個馬仔抬起手「啪啪」打了他兩個耳光，喝道：「你欠三哥這麼多錢，這幾百塊錢你還想藏起來？做夢吧你！」

「三光頭」把那個信封接過來，抽出裏面的錢看了看，冷笑一聲說：「良拐子，就這點錢今天你還過不了關。我們討債有個規矩：要麼見錢，要麼見血！你還不起錢，就放點血長點記性吧！你自己選擇一下：我們是敲掉你一顆牙齒，還是切掉你一根手指？」

一個馬仔聽到「三光頭」的話，立即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一把揪住伍良民的衣領，用刀子在他的嘴唇和手臂上敲了敲，厲聲喝道：「快說，你是要牙齒還是手指？」

伍良民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求饒說：「三哥，各位兄弟，求求你們高抬貴手，再寬限我幾天。我明天就去找飛虎哥，從他那裏討生意做，賺的錢全部用來還帳，行不行？」

他所說的飛虎哥，是桃林縣一個黑道老大，也是一個毒販子，以前伍良民就是從他手裏「拿貨」再販賣給大龍鎮的癮君子。這種事本來是不能當著陸濤的面說的，但因為此刻情況危急，而且他料定陸濤猜不到口裏所說的「生意」是什麼，所以便冒險一搏，想讓三光頭等人饒他一次……

三光頭瞥視了陸濤一眼，忽然抬手在他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罵道：「臭娘賣*的，你想害死飛虎哥是不是？你現在這個窮鳥樣，飛虎哥還會拿貨給你嗎？我呸——」

在呸了伍良民一口後，他再次把手一揮，對那個拿刀子的馬仔喝道：「牯牛，動手！」

陸濤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三光頭等人以為他也是來找伍良民討債的，所以沒有理睬他。

此刻，當看到那個綽號「牯牛」的馬仔又準備去揪住伍良民的衣領時，陸濤突然橫身攔在他們中間，然後抬眼看著三光頭，用商量的語氣說：「三哥，他現在確實沒錢，請你饒過他這一次，讓他以後慢慢還你錢好不好？你們如果真的敲掉他一顆牙或者切掉他一根手指，那是犯法的事，要負法律責任的。萬一公安機關追究起來，不僅他的錢你們要不到，動手的人還會坐牢。到時候你們有理的變成無理的了，這又何苦呢？」

三光頭偏著頭打量了他幾眼，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用不屑的語氣問：「小子，你是那條道上的？到了大龍鎮的地盤敢來管我劉老三的閑事，還抬出國家法律嚇唬我，你膽子不小啊！實話告訴你：我劉三華年紀不到四十，在牢房裏就呆了二十年，你說我害怕坐牢嗎？」

隨後，他又把目光瞄向陸濤手裏的公文包，見裏面好像裝著很多資料，而且他說的是普通話，不是桃林方言，斷定他是某個小額貸款公司的追債人員。

於是，他嘿嘿一笑，繼續說：「小子，看你這斯斯文文的樣子，應該是縣城或者松山市哪個小額貸款公司負責收帳的吧！我奉勸你一句：這個姓伍的光欠我的錢就八萬多，他現在窮得褲袋貼屁股，你們公司的錢三年五年之內就別想收回去了。你還是回去向你老闆彙報，把他的欠債做壞帳銷了吧，省得你經常往這裏跑，勞神費力不說，還得倒貼車費，多不劃算啊，對不對？」

隨後，他也不等陸濤答話，厲聲喝道：「牯牛，你還在等什麼？動手啊！」

牯牛聽到三光頭的喝令，伸手搭住陸濤的肩膀，用力一扳，想把他的身子扳開。孰料，他的手卻好像攀在了一堵銅牆鐵壁上，任他怎麼用勁，對方的身子卻巋然不動！

牯牛本來就是個莽漢，見自己居然扳不動陸濤，不由勃然大怒，突然舉起手裏的刀子，對準陸濤的脖子就剁了下去。

陸濤早有防備，在他揮刀砍向自己脖子的時候，忽然閃電般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牯牛」用力想要甩脫他的手，但他使出了吃奶的勁、把臉都憋得紫漲了，那隻拿刀子的手卻好像被一把鐵鉗子牢牢夾住，越掙扎就夾得越緊，而且痛入骨髓；於是他又用另外一隻手去捶打陸濤的胸口和肩膀，卻像錘在堅硬的岩石上面一樣，對方渾然無事，而他的拳頭卻隱隱作痛……

三光頭是練過功夫的，一見「牯牛」那齜牙咧嘴的樣子，就知道今天遇到了武林高手，心裏不由一驚，定睛盯視了陸濤幾眼，提氣喝道：「小子，你到底是哪條道上的？跟哪位大哥混？你報上名號來，如果是自家人，我們有事好商量。」

陸濤冷冷地答道：「我是縣地稅局群眾工作隊的，不在道上混。不過，我前不久聽鎮派出所的鄒向紅所長提到過你，說你雖然在社會上混，但還算是個講義氣的人，做事也有點原則和底線，不會任性胡為。但從今天你們的表現看，與鄒所長對你的評價好像有點出入。你討債可以，但是如果傷害了欠債的人，是犯罪行為，這一點難道你自己不明白？你明知這是犯罪卻仍然要犯錯，你的原則和底線在哪裏？」

此言一出，三光頭不由大驚失色，呼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再次定睛打量了陸濤幾眼，忽然問道：「請問你是不是陸濤陸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