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軍被蘇耀光這番綿裡藏針的話說得有點惱羞成怒，強詞奪理說：「蘇耀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那一百萬元是陸濤爭取到的？據我所知，這次蘇縣長和財政局蔡局長親自跑了一趟財政廳，找相關領導協調溝通，一共為桃林縣爭取到了一千萬元扶助資金。他陸濤算個屁啊，不過是縣地稅局的一個受過處分的小科員，他有什麼能耐為你們村裏爭取到一百萬資金？你就是用屁股想一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蘇耀光知道李衛軍跟陸濤矛盾很深，所以不想把陸濤與陳珮的關係告訴他，便冷冷地說：「李書記，你如果一定要固執己見，那我也沒有辦法。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不光是我們村裏這一百萬元，就是桃林縣其餘九百萬元補助資金，也都是陸幹部幫忙協調爭取來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蔡局長和預算股夏股長。

「另外，我還得提醒你一句：我們村裏這筆一百萬元的房屋風貌改造資金，主要是為村東頭那七八戶貧困家庭蓋新房用的，他們都是一些家裏一無所有的五保戶、光棍漢、殘疾人，估計他們現在都在鎮政府院子裏等著你給他們答覆。我建議你對他們態度好一點，說話委婉一點。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人都沒讀過書，心裏沒什麼敬畏觀念，也不知道尊重領導，你現在又斷了他們蓋新房的念想，估計對你怨氣比較大，如果不妥善應對，萬一他們發起寶氣來，那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李衛軍被他最後幾句話激怒，牛脾氣一上來，什麼都不顧了，怒吼道：「蘇耀光，你威脅我是嗎？你以為我李衛軍是嚇大的？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瘋賣傻耍小聰明，我還不知道你肚子裏幾根花花腸子？你老實說：今天這場堵鎮政府和派出所的鬧劇，是不是你幕後策劃和唆使的？」

李桂義見他忽然沖蘇耀光吼叫，急得臉都青了，拚命搖手示意他不要激怒蘇耀光，但他卻視而不見……

蘇耀光等他吼完後，不卑不亢地說：「李書記，你是大龍鎮的最高領導，平時有一言九鼎的權威，所以說話做事最好慎重一點，要三思而行，不能信口開河。你說我是這次村民鬧事的策劃者和唆使者，請問你有什麼證據？我剛剛已經跟你彙報了，我跟蘇先燦上午在縣裏開會，根本不知道村裏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要不是你打電話給我，我現在還蒙在鼓裏呢！」

李衛軍氣得口吐白沫，哆嗦著吼道：「蘇耀光，你裝，繼續裝！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我警告你：如果華光村的村民鬧出了什麼大事，你這個村支書絕對脫不了乾係！」

隨後，他掛斷手機，轉過頭用通紅的眼珠子看著李桂義，問道：「小李，蘇耀光這老王八蛋不配合，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下面那些刁民萬一衝上來，我只能向縣公安局報警了！」

李桂義急道：「李書記，您怎麼這麼衝動呢？蘇耀光不就是想要財政所把那一百萬元撥給華光村嗎？您先答應他，把事態平息再說啊！剛剛我就跟您說了：今天這事絕對不能鬧大，鬧大了首先倒霉的就是您，我們這些鎮幹部也會跟著背時！

「您想想啊，如果您向縣公安局求助，他們馬上安排大批警力過來，肯定會引發村民們更大的憤怒。如果警察抓人，極有可能會發生大規模的衝突，甚至可能出現傷人死人的事件。到那時候，局面就失控了。您應該看過很多類似的群體事件，當地領導如果處置不當，是會鬧出大事的。一旦出現了傷亡情況，您擔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李衛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臉上的汗珠如瀑布般滾落下來，想再打電話給蘇耀光求他幫忙平息事態，又拉不下這個臉面，一時間彷徨無策，急得差點不住地搓手掌，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當前這局面。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接聽，是鎮派出所所長鄒向紅打過來的。電話一接通，只聽他用惶急的語氣說：「李書記，華光村的村民把我們派出所圍堵了，揚言如果不放了陸濤，他們就要往所裏面潑屎尿！現在那些村民真的挑來了幾擔尿水，準備往我們辦公室裏面潑！我現在是騎虎難下：如果釋放陸濤，等於是向他們無原則地妥協，以後我們派出所還怎麼有威信？還怎麼辦案？如果不放陸濤，萬一那些村民真的群起而攻之，以我們所裡現在的警力，完全無法控制事態。您發句話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放不放陸濤？」

李衛軍還沒來得及回答，辦公室忽然衝進十幾個人，絕大部分都是一些婦女，最前面則是一個打著赤腳、頭髮蓬亂、口水鼻涕長流的智障男孩子。

那個一看就知道是傻子的男孩子徑直衝到李衛軍面前，翻著白眼瞪視了他幾眼，用含混不清的話問：「我媽說，你是大壞蛋，搶走了我們的新房子，是不是？是不是？」

在接連問了兩個「是不是」後，他喉嚨裡骨碌碌一陣響，突然對準李衛軍的臉「噗噗」吐了兩口濃痰，然後邊拍手邊嚷：「大壞蛋，吃黃痰！大壞蛋，吃黃痰！」

李衛軍猝不及防，被那兩口黃黃綠綠的濃痰吐個正著，隻覺得左邊臉頰上滑膩膩的，噁心得差點當場嘔吐出來，狂怒之下，抬手對準那個正在嚷嚷的男孩子「啪啪啪」連甩了幾個耳光，打得他連退幾步，捂住臉哇哇大哭起來。

幾個婦女見他動手，立即高聲喊叫起來：「大家快來看啊，鎮黨委書記打人了……張嫂子，你家二寶被打了，你還縮在*裡躲陰涼嗎？快上去找他說理啊！」

一個蠢蠢胖胖的中年婦女應聲從人群裡衝出來，一邊哭嚎一邊朝李衛軍撲過去，用烏黑的手指在他的臉上脖子上狠狠地抓撓了幾把，邊抓邊哭罵道：「你個砍腦殼的、絕子滅孫的畜生！我家二寶是個傻子，你下那麼狠的手打他，還是個人嗎？還有點良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