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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魔》第十一節 好人,不好命
余玨沒有發火。雖然與小乞丐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很有鑒人之明。也知道:趙天絕對不是那種胡亂否決先前決定,擅自食言的孩子。

插班生,屬於學校裡的特殊群體。無論以何種方式,何種借口中途插班的學生。多少都會受到班主任教師那麼一點點的冷視。

趙天也不例外。從上學的第一天起。他和姐姐小容,都被分配在教室最後的角落裡。非但如此,還得忍受來自同學和老師的諸多冷遇。

雖然法界與人界的社會制度截然不同。可赤焰也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白癡。旁人譏諷與嘲笑的目光,其中所代表的含意。他其實比誰都清楚。

中國的教育系統,擁有曆數不盡的垢病。從幼兒園到中學,其中的教師,超過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女性。

一句「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似乎是感慨,也似乎是無奈。但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也多。這樣的觀點,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無從查起,究竟是誰泄露了趙天姐弟身為小乞丐的「秘密」。不過可以肯定,消息的來源,絕對是校方的某位「園丁」。

坦而言之,這種事情也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然而,一旦首先在老師中傳開,繼而擴大到全班、全校。造成的影響力,絕對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恐怖。

試問,有哪個家長,願意把自己的孩子,與兩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放在一起上課?就算不同桌,僅僅只是同班。相信這樣的結果,任何父母都無法接受。

在這個一切都以經濟為前提的大時代。錢,是決定一個人身份的最根本象徵。一窮二白連吃飯問題都無法解決的臭乞丐,殺人越貨的強盜,都要比他們高貴得多。

古人有句話說得好————「罵窮,不罵娼。」

所以,乞丐比妓女更下賤。這就是「現代人類」的道德理念。

一群學生家長,集體找到了校長。聲稱:要麼,給自己的孩子換班。要麼,把趙天姐弟攆出學校。如果上述兩個要求都拒絕。那麼,為了各家的孩子前途著想。寧願集體轉學。

事情,就這樣鬧大了。

趙天永遠也忘不了。坐在自己前排,那個每天中午都要啃光三個「巨無霸」漢堡,每次算術測驗都不會及格,渾身圓不溜球的小胖子他爸————一個滿身贅肉,外形魁梧彪悍,其實皮下脂肪多得結成板油的老胖子。是用何等蔑視的口氣,狂令大喝自己滾出教室。

如果是在過去。這種人,赤焰早就將之活活捏死。再放上一把火,連皮帶骨頭燒得乾乾淨淨。

即便是現在,他也有絕對自信把這個虛張聲勢的傢夥,一頓老拳扁成肉餅。

趙天並沒有這樣做。僅僅只是鐵青著臉,死死咬住幾欲掙裂的下唇。昂首闊步走出了教室。他不想給余玨添麻煩。這個警察,是個好人。若是讓他為了自己受累。不值得。

不就區區學校而已。不上就不上。又有何妨?

「背上你的書包。現在馬上回到教室。有什麼事情,等我來處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記住,要想今後出人頭地。就必須回去學習!叔不怕你連累,只要你學好,學進心裡。就是對叔最好的報答。」

余玨說話的口氣相當嚴厲。感覺,就像是在教訓自己的兒子。甚至,根本就不給小乞丐以反駁的機會。留下這句話便匆匆離開。

所裡的工作一向很忙。極不湊巧,轄區一處治安點正好打來電話。聲稱有人打架滋事。要求所裡儘快提供警力支援。

小乞丐的脾氣,極為倔強。認定的道理,絕對不會輕易更改。

余玨的話,他半個字都沒聽進去。更不要說主動回到學校去上課。他只是默默地站在派出所余玨的辦公桌前守候著。等待想要與之再次爭辯一番。

這一等,就到了半夜。而戶籍警余玨,也再沒回來過。

他死了。

一把長約兩寸左右的匕首,捅穿了他的心臟。

城中村裡發生的鬥毆事件,起因,簡單得實在不能再簡單。

村口,鄰近城市的主要街道。自然也要相對熱鬧一些。在這裡設置一個自行車臨時停放場地。既可歸整亂擺亂放的車輛,又能解決幾個下崗職工的生計問題。

停放車輛,收費其實並不高。每次一毛錢,足夠你把車子從上午八點,一直放到半夜。

一名外來的務工者,卻因為拒絕支付這小小的一毛錢。與看守車場的收費者大打出手。甚至,還叫來一大幫親朋好友。揚言:要把車場徹底砸爛。

說到底,這錢,他不是不想給。若非車場管理員帶有對外來民工的諸多偏見。語言上少卻幾分令人難堪的譏諷。這事,根本就鬧不起來。

人,都有尊嚴。即便是生活在社會最下層的民工也不例外。憤怒之下,身強力壯的他,幾拳就把傲慢的收費者砸翻在地。

敢打我?好好好!你個鄉巴佬窮棒子。等著,看老子不叫人收拾你!

叫人是嗎?好!你叫,我也叫。俺們鄉下人有的是力氣。親戚朋友兄弟姐妹也比你們城裡人多得多。想打?老子奉陪?這些年超生的大筆罰款,也不是白交的。。。。。。。比人多,你他媽行嗎?

等到余玨和一乾增援警察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兩幫人的口角已經發展變成械鬥。僅有幾根橡皮警棍的收費者一方,顯然不是手持鋼管、鐵鏟的民工對手。為首幾人,已經被打得混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住手,立刻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警察的威懾力,使得打紅了眼的民工們一震。被憤怒與狂熱支配的頭腦裡,多少也恢復了那麼一點點冷靜。然而,骨子裡天生不服輸的倔強,使得內心深處被壓製太久的報復感。瞬間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媽的!警察跟他們是一夥的。這些雜種只會幫著城裡人欺負咱們。抄傢夥,打死他***————」突然,為首者的一聲招呼。打亂了現場剛剛略有平定的秩序。混亂,再次掀起。

民工對於法律所知不多。加之千百年來流傳的那句「法不責眾」。使得他們天真的以為:就算事情鬧得再大,只要參與的人數夠多。自己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局面,再次陷入混亂。

余玨沒有佩槍。更不會動手以暴製暴。他只能儘力勸說、阻止。並且,把那些鬥毆中的傷者,送上救護車。

一個滿面鮮血的車場管理者。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見狀,余玨連忙閃身上前,張開雙臂攔住尾隨其後的民工。義正詞嚴地勸說對方放下武器。卻不想,已經逃上救護車的管理人員見機可乘。轉身摸出手邊的橡皮棍。惡狠狠地照準一個正要轉身的民工頭上拚命砸下。

「被打了半天,也該老子還手了————」

突然的變化。使得民工們無比憤怒。攙扶著被打的同伴,他們再也不相信警察的勸說。而且,這些身穿黑白製服的傢夥,立場已經改變。他們不再是中立者。而是不折不扣的敵人。

當一把匕首,從背後一直刺穿前胸的時候。余玨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還在平伸雙臂,阻擋著衝擊救護車的人群。。。。。。

趙天姐弟倆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

散發著濃重來蘇味的特別護理室內,靜靜地躺著一具被白布掩蓋的人形。雖然環繞擺放在其周圍的各種電子儀器,仍在閃爍著顏色各異的熒光。卻已和它們服務的對象徹底中斷了聯繫。

余玨已經不需要搶救。也永遠不會再用到它們。

那一刀,直接捅穿了心臟。殺紅了眼的兇手,甚至還喪心病狂地將刀刃在其中死命來回拔轉。

擔架床邊,一個中年婦女,一個顯然剛上幼兒園的小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她們是余玨的妻子、女兒。心酸不已的小容,只能走上前去慢慢安慰。

死者其餘的家屬,正在趕來的途中。

趙天,靜靜地站在床前。沒有說話,只是小心地將覆蓋屍體的被單拉下。他要見余叔最後一面。

筆挺的警服上端,余玨那張寬厚溫和的臉龐,早已變成一片灰白。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的嘴唇,滲透出寒徹身骨的冰冷。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你叫趙天。對嗎?」

一名混身血汙的警察走了過來。面色疲憊地看了看不解地小乞丐:「我和余玨,是一個所裡的同事。老余臨終前,有句囑託讓我一定轉達給你。只是,話的意思,有些奇怪!」

「哦?」趙天心中一動。

「老余說了。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他都知道。那些人,的確該死。。。。。。不過,他也說了,要你放棄仇恨,好好做人。而且,永遠也不要給他報仇!」

「不要報仇?」

趙天隻覺得腦袋裡轟的一聲。夾雜著莫名悲怨的憤怒,頃刻間已經被沉重的哀傷所取代。

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余叔知道,胖頭蟲、賣淫女、黑頭。。。。。。都是我殺的。可是,他並沒有抓我。反而多加照顧,還幫我交了學費。

非但如此,臨死前。還叮囑交代,不要幫他報仇。。。。。。到了那個時候,他仍然還在擔心我的安全。仍然還在我的將來考慮。。。。。。。

好人啊————

趙天混身顫抖著。死死咬住下唇的齒邊。已經滲出了鮮紅的血漬。

「撲嗵————」

雙膝併攏,以最虔誠的方式跪倒在擔架床前。滿面肅然的小乞丐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莊重。

「叔!我答應你。我會上學。也會出人頭地。皇天在上,此誓言若有違背。我趙天必將重陷畜生界。永世不得脫解!」

說罷,他絲毫不顧旁人眼中詫異的目光。雙手平伸至胸前交合在一起。神情決然地望著床上余玨冰冷的屍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俯身、彎腰,將自己的額頭,與堅硬的瓷石地面重重碰撞。

沉悶的撞擊聲,一道又一道。

所有在場的人都覺得奇怪。這個小乞丐是不是瘋了?怎麼趴在地上把頭磕個沒完。就算對死者再感恩。三跪九叩,也算得是極重的大禮了吧?

九九八十一叩。這是法界最隆重、最莊嚴,任何寶貝都無法替代的禮儀。赤焰一生,還從未向誰行過這樣的厚奠。

有人上前勸阻,卻被趙天猛然甩開。小容忍不住想要攙扶,卻也被弟弟眼中冰冷的目光所嚇退。

醫生、護士、警察。。。。。。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那裡,摒住呼吸。百感交集地看著他,默默無語地完成這種特殊的拜祭。

八十一個響頭磕完。趙天的額前,已經血流滿面。

站起、轉身、走至滿面驚疑的余玨妻女跟前。小乞丐的身影,連晃都沒晃過一下。

「姨!叔去了。有什麼難處,您招呼一聲。我趙天必將馬首是瞻,責無旁貸。」

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孩子好奇怪。

這些話,是一個孩子能夠說出來的嗎?恐怕,即便是一個成年人,也絕對不會以如此絕決的口氣,做下如此鄭重其事的承諾吧!

奇怪歸奇怪。小乞丐的話,任何人都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那只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能力為自己的承諾作出保證呢?

這年頭,空口白話大口馬牙的人多了。想不到,連個孩子也會如此做態。。。。。。唉。。。。。。

旁人譏諷的目光,趙天看在眼中,記在心裡。

第二天,學校的門前,趙天姐弟倆的身影。依然準時出現。

「小雜種,你***不是不來上學了嗎?警告你,如果你敢邁進這教室一步。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狗腿————」

出言恐嚇的。正是小胖子的老爸————魁梧壯實的老胖子。

他和一幫放心不下的家長,大清早就守候在學校門前。只有親眼看到趙天姐弟倆離開學校,他們才能徹底放心自己孩子的學習問題。這也是為人父母之常情。

姐弟倆沒理他。徑直走入教室。坐在自己桌前。

明顯的挑釁行為,使得一幹家長,頓時怒火沸騰。

「安靜點,馬上就要上課了。」見狀,趙天站起來,朝著家長群冷哼一聲:「誰影響誰,還不知道呢!你們就能保證自己的孩子絕對聰明優秀?你們就能保證他們學習成績比我好得多?哼哼哼!今天,正巧有兩門功課當堂測驗。孰是孰非,咱們比比看就知道————」

很不錯的提議。也有絕對的說服力。

在家長看來,能夠代表學校教育水平高低的。莫過於試卷上的紅色分數。一百、六十、零分這些其實不具備任何意義的數字。在他們的眼中,卻相當於自己孩子是否優秀的唯一判別標準。

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學好?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同桌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如果當真能夠門門功課考一百。就算是個小乞丐。。。。。。哪又何妨?

一年級的語文、算術。幾乎沒有什麼難度。測驗下來,姐弟倆的卷頭上,赫然都是鮮紅的「100」字樣。

一場逼人退學的鬧劇。就此終止。除了嘴上兀自還在罵罵咧咧的老胖子。再也沒有誰對姐弟倆有過任何疑問。

「等著,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怎麼樣才算真正出人頭地。」

望著逐漸散去的父母們,小乞丐隻覺得內心的怒火正在慢慢升騰。他最恨被人瞧不起。如果不是余玨臨終前的囑託。他恐怕當場就已經把領頭的胖子撕成一堆爛肉。

「叔,您放心。我永遠都會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我會活出個人樣讓他們看看。我也會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夥知道:輕視,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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