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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食日誌》第十七章 豪賭
餘思潔看著站在面前的秦琪雪,感覺恍如隔世。

「你終於肯見我了?」

「你每天堵著我,我都不好出門了。」秦琪雪說的話真不走心,這麼埋怨,又為什麼要流淚。

看著活生生的秦琪雪站在面前,餘思潔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之前在腦子裏想了很多遍的想說的話,現在都已經忘卻。眼前的秦琪雪和六年前沒有二異,看上去一點也沒有成熟,一點也沒有老。餘思潔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眼淚佔滿了眼眶,她看不清,她害怕,害怕這模糊的人兒會是自己的幻覺。

「你怎麼老了。」秦琪雪的嘴在眼前一張一合,餘思潔想辯解說自己沒老,可話到了嘴裏,就變成了「嗚咽」。

餘思潔有一種衝動,有一種恨,她很想上前去扇秦琪雪一耳光,問她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找自己,可她不敢,她怕那是幻影,她怕幻影消散。

那天下午,她們坐在沙發上聊了很多,餘思潔問她這麼多年去了哪裏,她想知道這些歲月裡秦琪雪活得好不好;而秦琪雪最想知道的卻是孩子。

六年前,秦琪雪沒死。

秦琪雪和王澤分手了,他們在婚禮前分的手,本來要舉辦的婚禮變成了一場鬧劇,分開的兩人都很迷茫,或許至此不再相見便是兩人最好的抉擇。王澤不止一次地來找秦琪雪,而話題多是傷人,他讓秦琪雪把孩子打掉,可那個還未來到人世的生命在活在小雪的身體裡太久了,久到產生了感情,久到無法割捨。即使一個人,一個人承擔一切她也不願意放棄。後來,她一直在等,她想或許有一天,或許有一瞬間,王澤會改變心意,會來找自己。那些日子裏,秦琪雪每天都去王澤家樓下守著,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她卻只能看到王爸爸、王媽媽冷漠的面孔。她幾乎見不到王澤,王澤幾乎都不出門。直到有一天,王媽媽告訴她澤澤走了,出國了。那天秦琪雪去了機場,她知道王澤幾天前就飛走了,可是她不想回家,她看著藍藍的天空,看著一架架飛機起飛、降落、又起飛,感覺自己的愛情、感覺自己的整個生命都飛走了。她渾渾噩噩,回到出租屋裏的她很多天都沒有吃東西,直到一天她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死去了,她看著自己的肚子,裏面還有澤澤的孩子,她跑下樓去買吃的。她看到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有的人急急匆匆,有的人慢慢悠悠,有的人笑著,有的人神情凝重,她感覺好可怕,她感覺這個世上的人都好可怕,說著愛情的人轉眼離去,說著信任的人轉眼背叛。她站在收銀台前,對著收銀員半響說不出一句話,她不會說話了。

後來,秦琪雪一個人生下了孩子。以前她總是嘲笑新聞裡那些不負責任的媽媽生個孩子就像上個廁所,而那些想生孩子的家庭,生個孩子就像是渡劫。現在輪到了她自己,她發現生孩子比想像中簡單太多,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或許她也不該來。秦琪雪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把孩子帶大,她不知道不會說話的自己要怎麼找工作,那個單純、快樂的秦琪雪死了,連同她對未來的憧憬一同死去。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讓這個孩子活下去。

秦琪雪去醫院找了餘思潔,她用紙筆向護士問到了餘思潔的病房,那個時候餘思潔也剛生完孩子,陳宇還在從出差的地方趕來的路上。秦琪雪看著還在夢裏的思潔,她把孩子放在床頭,留下了一封信,便走了。

信裡,她告訴餘思潔讓她把自己的孩子找個好人家送了,她說她求她幫孩子找個好人家,她養不起這個孩子了,她說以後她會好好過,她讓思潔告訴自己爸媽她很好,她為之前不接電話表示抱歉。

從醫院走出來的秦琪雪徹底沒了方向,失去了最後的支撐,她不知道她該去哪兒,她能去哪兒,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著。她在路上兜兜轉轉,她看著路上的乞丐,她看著路上快樂的一家三口,她看著飛奔著在街上玩的學生,她看著河,看著樓房,她在尋找自己最後的歸宿。不知不覺,她走到了當年她產檢的地方,他們在這裏確切了懷孕的消息,那個時候他們都很快樂,雖然是未婚先孕,但是雙方父母都沒有對婚事產生異議。當時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沉溺於幸福。她望著高高的醫院,一切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醫院的旁邊是高架,秦琪雪徒步走在高架上,後面的車輛看到她紛紛按響了喇叭,可是她假裝聽不見,既然老天不讓我說話,為什麼不把我的聽力也帶走了,為什麼要讓我聽到這個喧囂的世界。

「你給我站住,你聽到沒有,這裏是人走的地方嗎?」秦琪雪聽到有人在後面大喊,是在和我說嗎?

叫住秦琪雪的是一個在醫院上班的男醫師,他強行把秦琪雪塞進車裏,帶回了醫院。秦琪雪蹲在門診大廳的一個小角落,那個男醫師在跟同事說自己發現這個不要命的女人的經過。

「她好像不會說話,要不我們報警吧。」

「報警吧。」

「你說呢,陳偉昊。」

秦琪雪聽到這個熟悉名字,抬頭,眼神正好和被同事攔住的陳偉昊對上。

雖然秦琪雪穿得不修邊幅,邋邋遢遢,可陳偉昊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從妹妹那邊了解了秦琪雪的遭遇之後,陳偉昊也一直在找她。

陳偉昊把秦琪雪帶回了家,可是這個不會說話的女人是多麼的可怕,她不願說出自己的遭遇,不願意回自己家,也不願找警察。明明早上還在正正常常地做早飯,晚上回家的時候卻躺在血泊之中,她每天想著的都是怎麼殺死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陳偉昊覺得他帶回了一個定時炸彈,稍不留神家裏就會多一具屍體。

當時,醫院為了培養陳偉昊,準備讓他先去外地工作兩年,回來升主任,正巧那個外地就是陳偉昊的老家,恆湖。陳偉昊每天工作都很忙,他沒有時間處理秦琪雪的事情,每早出門都不得不把秦琪雪綁在家裏。

有一天,秦琪雪清醒的時候,她給陳偉昊寫了一句話,她讓陳偉昊放她去死吧。

陳偉昊看著字,看著秦琪雪,他想了很久。

「我知道你還在等王澤,知道你還不死心,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死了他就會回心轉意?我就要調走去恆湖了,我們打個賭吧,如果你死了他回來悼念你,你就復活在他面前;如果他沒來,你就跟我走,以後世上便沒有秦琪雪,我帶你去恆湖再活一次。」

秦琪雪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許久,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陳偉昊自導自演了一場假死戲碼。

秦琪雪的「空棺」火化那天,她自己躲在靈堂裡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王澤。

為了避嫌,陳偉昊在幾天后讓自己的妹妹載著秦琪雪去了恆湖。

來到恆湖後的陳偉昊工作不再像以前一樣繁忙,他問了很多醫生,想了很多辦法來醫治秦琪雪的抑鬱症,他鼓勵秦琪雪做她愛做的事情,烘焙,彈鋼琴。為了讓秦琪雪忘卻曾經和王澤一起彈琴的時光,陳偉昊甚至還笨拙的開始學鋼琴。每次看到秦琪雪因為看到自己彈錯的傻樣而嘴角上揚的樣子,他都很高興,很有成就感。剛開始,秦琪雪的病總是時好時壞,反反覆復,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年。

「那時我沒事就想著怎麼做蛋糕,想著怎麼把沙棘蛋糕變成白色,陳偉昊帶我跑盡了恆湖大大小小的超市、甜品店為我找靈感,大概花了一年,我才終於做出了『白棘』。那天真的好開心,我看著他,把白色的奶油醬潑在他臉上,看著他變成白鬍子老爺爺的樣子,情不自禁地說『你好傻』,他聽見我說話就懵了,那天我笑了,他哭了。」

餘思潔聽秦琪雪說地這麼專註,專註得觸動了她的內心,她開始對之前自己誤會陳偉昊的事情感到內疚。

「他真的很好,回上海以後,我央著他去找你打聽孩子的消息,他都從不拒絕。他覺得我知道王澤結婚了會傷心,當天就買了戒指向我求婚。」秦琪雪說著亮出了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和陳偉昊的是一對。

秦琪雪笑得很開心,還想再和餘思潔描述一些幸福的細節,正要說卻突然掩面,開始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餘思潔站起身,這時門打開了,陳偉昊回家,一聽小雪在咳嗽,鞋都來不及脫就跑過來拍在小雪的背。拍完還端來了水。

或許是感覺到餘思潔的詫異,陳偉昊解釋到。

「過敏性咳嗽,不要緊的。」

餘思潔看著眼前的場景突然感到欣慰,她覺得陳偉昊說的是對的,小雪現在過得很好,自己真的沒有必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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