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氣什麼的，明顯是找的理由罷了，這人很顯然從開始就沒準備告訴她。

不過，從對方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傷感來看，她說自己有個女兒的事倒不像是假的，而女兒現在不在身邊這事也大概率是真的。

小玉不禁暗嘆一聲可惜，如果早知道對方有個女兒，她們就該用點手段。如果能提前找到並抓住這個『女兒』的話，她們也不必像現在這麼被動了。

今天的集會到這裏算是告一段落。台上，狐神和殿主已經天南地北的閑聊起來。

滿場之中的嘈雜聲也漸漸多了起來，氣氛已經不像開始那麼嚴肅，不少人開始左顧右盼，互相找人攀談。絕大多數的人已經懶得再關注那些巫女的事，如果不是他們的頭兒還沒有宣佈散會，許多人其實早已經坐不住了。

滿場之中，只有在會場的角落裏，孔哲仍在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看台的方向。

看著那道正茫然無助，依靠著別人哭泣的身影，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壓抑。

他知道，小蕾一定正在害怕著什麼。

僅僅是一種直覺，沒有由來，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害怕。但他可以確定，此時的小蕾，一定是處於極度的驚恐之中。

孔哲凝視著那道戰慄的身影。這身影是如此的瘦小，無助又彷徨。身在別人的地盤中，被迫的做著自己不願做的事，卻無力反抗什麼，只能逆來順受，任由別人擺佈……

現在的小蕾，一定是最需要自己在她身邊的時候。

只是，自己明明就在這裏啊！

明明就在離她還不到幾百米遠的地方，卻只能這麼乾看著，連再靠近一點都做不到。

為什麼？

孔哲不禁思索，自己大老遠來到這個世界，原因是什麼？不正是為小蕾而來的嗎？

那，現在自己又在做什麼……

位於高空之上的城市中，忽然吹進了一些涼風。

不少人抬頭望天，在天邊已經隱隱有些烏雲凝聚，吹來的清風中夾雜著一些雨水的氣味。

「下雨了？」

「下雨了吧……」

天氣的轉變比想像中還要快。濛濛細雨，很快如同輕柔的絲線般下落，短時間內將整座不夜城籠罩在了一片煙雨之中。

這種程度的雨勢自然不至於讓在場的一眾高手退卻，更何況天空之城自帶的防護罩本身就有一定的防雨功能。

偵察到天空中的雨水氣息後，防護罩已經自動開始了工作，阻擋了大部分水氣滲入。

孔哲抬頭仰望著天空，僅剩的一些雨點穿過頭頂的透明罩子，飄落到他臉上，清清涼涼的感覺也在洗滌著他躁動不安的心情。

孔哲的身後，雷雲依舊靠在牆邊。

只是，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言不發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他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因為剛才的事情受到了一些衝擊。

只是，好歹是個王者，不至於為個女人就能讓他產生如此大的波動吧？

直到片刻後，看孔哲仍舊沒有動彈的打算，他這才呼了口氣，猶豫了一下，勸說道：「放心吧，你不用擔心她的安危，那個女孩在正式婚禮舉行之前都會很安全……還有，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下，讓你們私下裏見個面……」

「那種事情無所謂了……」

孔哲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咦？」

雷雲有些愕然的抬頭。他的面前，孔哲已經轉身，只是仍舊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沒事吧？」

雷雲皺了皺眉。

他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眼前這人的情緒似乎正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

這感覺，像是一顆處於爆炸邊緣的炸彈。

「吶，我說……」

孔哲忽然低聲問了這麼一句。

「未來會因為我的選擇而發生變化，對吧？」

「啊？」

雷雲回過神來，急忙點了點頭：「哦，當然。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我們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你手裏，所以，你接下來在做任何決定之前，一定要冷靜……」

「是嗎……呵呵……放心，我現在很冷靜……」

面前，孔哲已經逐漸朝他走來，並且腳步還在逐漸加快。

雷雲不禁咽了口唾沫。

眼前這個人，怎麼好像忽然變了個人一樣。

明明身上沒有散發出任何殺氣，渾身也沒有任何的氣勢可言，僅僅是在低著頭行走而已。但……為什麼，光是看著就會覺得他如此強大？

這感覺，就彷彿一個人忽然解開了什麼枷鎖，一下子變得無可匹敵了一般。

他到底……想幹什麼？

眼看著孔哲已經準備越過自己，雷雲不禁皺了皺眉，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要去哪兒？」

去哪？

誰知道呢。

自己的行動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死，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又會如何影響？

在自己人還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這麼私自行動，會不會讓她們陷入更大的危險？

還有，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兩個人，是否真的可信？

……

不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難道就因為看到了幾張所謂的未來畫面，就導致自己反而只能如履薄冰，瞻前顧後，每踏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那不如乾脆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凡事遵從自己的心意即可。

而現在，他想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

——把膽敢讓小蕾哭泣的太陽神殿，擊潰！

孔哲沒有回答，仍然在大步朝前走著，腳步始終沒有過任何停留。

只有在經過雷雲身邊時，在他耳邊輕輕的留下了兩個字。

「動手！」

「……」

雷雲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動手？

現在？

直到須臾，他才長長呼了口氣，暫時壓下心裏的驚訝。

「了解……雖然有點突然，不過……我們的聯盟這應該就算是成立了吧？」

身後，孔哲沒有再回答什麼。

他的腳步聲已經混在人群中，快速遠離著，目標似乎是朝向出口的方向。

雷雲並不在意，反而微微笑了笑。

沒有回答，很多時候本身就意味著一種回答。

由於處於人群的最後，幾乎沒人會在意這裏正有個人悄悄離場的事。

滿場之中，注意到了這個微小的變動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在高台之上，正和殿主言談甚歡的小玉，此刻忽然心有所感的回頭。

在下方那數百道混雜交錯的人影之中，她遠遠地便晃到了那道一閃而逝的身影，這頓時讓她一怔。

「那人是……殿下！」

怎麼會？

而另一個注意到孔哲離開的，則是之前那位負責巡邏的持刀女子。

高級傀儡的身軀，讓她天然擁有著遠超人類的視力。別看她只是四處遊走，她的雙眼卻可以輕易將滿場的人掃視在內，任何一個小動作都逃不過她的視線。

由於已經被設定好了程式，普通的行為並不會引起她的注意。

而此刻，孔哲的行為卻明顯已經有些脫離常規。

女子在原地思索了半秒鐘，緊跟著就做出決定，也向著出口跟了上去。

「怎麼了，狐神大人？」

身旁的殿主立即注意到了小玉的異樣，開口問道。

「哦……哦，沒什麼。」

小玉立即回過神來，臉色在極短時間內恢復如常，重新露出了微笑。

「是嗎……」

殿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出口的方向。

……

孔哲下了天空之城，回到那座幽暗的殿堂之中，一路穿過一條寂寥無人的通道，隨著眼前一亮，終於踏出了這座龐大宮殿的大門。

雷雲給的這個身份看來還是很好用的，一路走來，路上的幾處哨衛沒一個上前阻攔過他。

孔哲呼了口氣，獨自悠閑的走在大街之上。

出了神殿的大門之後，沒有了建築物的遮擋，外面的雨勢彷彿一下就大了起來。

原本的毛毛細雨，此刻已變成淅淅瀝瀝的雨點，地面上很快便集聚起了幾片水窪。

只是，這點雨勢仍然無法掩蓋這座城市的生機，整條街道依然上人來人往，最多是撐著傘，披著雨衣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罷了。兩側的商販們依然在高聲叫賣，人群中嬉鬧的孩子反而因為這場忽如其來的小雨而更加歡鬧了起來。

孔哲就這麼漫步在這片喧鬧的街道上。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樣子與周圍熱鬧的場景有些格格不入。周圍的人群似乎也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意，行走之中，都是自然而然的避開了他。

於是，孔哲孤身走在這鬧市中的場景，顯得有些寂寞。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出了上衣口袋裏的煙盒。隨手取了一根，叼在嘴裏。

只是接下來準備點燃的時候，打了幾下火機才發現根本打不出火。

孔哲不斷撥動手指，從天而降的雨點卻總能及時的將火機口剛剛冒頭的火星打滅。

孔哲卻渾然不覺，就像是單純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一樣，只是在不斷重複著機械的動作。

直到，身後一人拉住了他的肩膀。

孔哲的動作一滯，眼睛向後一瞟。

此時站在他身後的，是之前見過面的持刀女子。

「城內……禁煙！」

女子如此說道。

她的手卻已經緩緩觸到了刀柄之上。

如今，即使她只是個傀儡之軀，也感到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