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段防區由於死傷過重，第一個被敵人突破了上來，而周圍的士兵一個猶豫間，就被人族衝上來的幾名步兵殺了個人仰馬翻。

人類的士兵，作戰經驗終究還是太少了，順利時還好，但一旦遇到緊急情況，亂起來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所幸這個缺口不大，而巧合的是，孔哲剛好降落在這裏。此刻他雖然魔力用盡，但星之力可還是滿的。

一道道的植物從他身上蔓延而出，沒過一會兒就將這些人全部纏住，一股腦朝城下丟了下去，那架好的雲梯也被他直接一團火燒掉。

這裏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周圍的士官立即安排了其他地方的士兵前來補位。

孔哲沒有管這些，徑直離開了這裏，回到了東城門的上方。

這裏是人聚集的最多的，同時也是戰鬥最慘烈的。

孔哲一靠近這裏，濃重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

他皺眉看了看四周，很快發現那些附魔科的學生，此時他們都縮在另一邊城牆的角落下，周圍不時的就會有染血的魔導槍被扔過來，這些都是用盡附魔效果的魔導槍，他們要負責在最短的時間內再次附上魔。

這些附魔師的手上，身上也都濺上了不少血汙，雖然不是他們自己的，但是在一群書卷氣息濃重的學生上看到這一幕，顯然十分違和。

讓孔哲有些意外的是，儘管幾乎每個人都被嚇得瑟瑟發抖，但他們附魔的動作竟然全都沒有停下。

「嗚嗚嗚……」

人族的號角聲在這時候忽然再次響起，孔哲一愣，看了眼城下的情況，頓時鬆了口氣。

此刻城下的部隊已經不約而同的停止了進攻，開始有序的向後撤離起來。

看來人族終於支撐不住，決定撤軍了。

青城這邊的士兵彷彿都是看到了希望，不過他們也沒這麼簡單放過他們，都是趁著人族慌忙撤退的時候，連連往下放箭，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人族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人族的殘軍已經撤退到了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外，城牆上的士兵也都紛紛收了手。

此刻城下的土地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了，這是一片殘酷的戰場，無數人族的屍體，還有人類這邊的屍體被遺留在了戰場上，不過他們雙方都不需要去回收屍體，因為死掉的這些絕大多數都是覺醒者，他們的軀體很快就會被創世神回收。

「噢噢噢……」

「勝利了！」

「我們贏了……」

很快，人類這邊開始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許多士兵都是癱軟著坐倒在地，臉上有著驚恐，後怕，不敢相信等等諸多的複雜情緒，然而最多的，果然還是對劫後餘生的喜悅。

孔哲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隱隱有些擔憂，畢竟他很清楚，現在這一波只是人族的第一波攻勢而已，而且還是佯攻，人族真正的大部隊可還沒出場呢。要是現在就放鬆下來，那待會他們還怎麼打？

好在是，這種問題不需要孔哲去頭疼。各個小隊的分隊長看來都已經被上級下過指示，此時都是呵斥著各自的隊員戰爭還沒有結束，讓他們重新站上防守線。

看著重新緊張起來的士兵，孔哲這才離開，回到了附魔科的學生中間。

周圍的士兵見了他都是紛紛讓路，更有的直接立正給他敬禮，所有人看向他時眼中都充滿了尊敬，這也難怪，畢竟剛才孔哲所做的一切有目共睹。正是因為他一人跑到敵人後方剿滅了威脅最大的攻城部隊，敵人現在才回這麼乾脆撤離的。

孔哲依次對他們點了點頭，腳步不停，直接回到了學生們之中。

此刻戰爭告一段落，這些學生們也終於有了一絲放鬆的機會。每個人臉上都殘留著驚恐的情緒，剛才身處戰場的最中央，所見到的都是最殘酷的戰爭景象，從象牙塔裡的學子，一下就來到這樣充滿了汙穢與血液的地方，對他們的人生觀都造成巨大的衝擊。

許多男孩都是沉默著看著地面發愣，雙手互相緊握著，想要掩蓋自己的顫抖。而不少女孩更是直接相互擁抱著小聲哭泣起來，一時讓這裏的氣氛有些低沉。

孔哲看著這一幕不禁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沒法對學生們說什麼，這種戰爭的殘酷只能靠他們自己去體會。

不過孔哲很快就看向一個方向，眼裏有些詫異。

是蓉蓉，此刻在其他學生都已經停手下來休息的時候，這個女孩卻依然捧著一柄染血的魔導槍，在不管不顧的進行著附魔。

她的臉上滿是麻木，蒼白的表情，這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倒更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驅殼一般。

周圍的一些士兵都是一臉不忍的看著這一幕，這個女孩剛才有多拚命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即使在戰場最混亂的時候，也沒能讓她的動作有一絲變形。她是整場戰鬥中，為人類這邊附魔最多的附魔師。

「老師，你看，這……怎麼辦？」

芳芳急忙走到孔哲身邊，拉著他的衣袖，指著蓉蓉，臉上滿滿的都是擔心。

她在擔心，蓉蓉是不是受刺激過重了。

孔哲也不禁皺了皺眉，走到她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手裏的魔導槍搶了過來。

「蓉蓉，敵軍撤退了，休息一下吧。」

手裏的槍械被搶走，蓉蓉這次迷茫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老師，還有周圍一雙雙關切的眼睛，蓉蓉在呆立了一會兒後，蒼白的臉色忽然變得悲傷起來。

一行行的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顫抖著雙手，居然想要從孔哲手裏再將那柄附魔到一半的槍搶回去。

「好了，蓉蓉，你該休息了！」

孔哲搖了搖頭，直接將槍遞給身後的士兵。那些士兵也很有眼力色的，去將一旁所有的空白槍支收起，帶到了別處。

這下周圍再沒有任何的槍械可以給她附魔，蓉蓉獃獃的看了看自己快要被血液染紅的手，身體忽然輕顫起來。

「老師……我……我好後悔……」

這一刻，蓉蓉就像是終於崩潰了一樣，豆大的淚珠開始不斷從她眼角湧出。

「蓉蓉！」

芳芳看得鼻頭一酸，急忙跑過來抱住了她，蓉蓉就靠在她的懷裏，哭的泣不成聲，周圍不管是士兵還是附魔師，都被這裏的動靜吸引，齊齊朝這邊看了過來。

那些原本還在小聲哭泣的女孩們，此刻也都自覺地停止了哭泣，慢慢朝這邊聚了過來。

「後悔？後悔什麼？」孔哲問道。

其他人也都是不解的看了過來，明明他們已經勝利了，為何為他們做出巨大貢獻的蓉蓉卻又在這時聲淚俱下？

「嗚嗚……我後悔，後悔自己從來沒有認識到生命的可貴……」

「……以前每當我聽說士兵們要在戰場上拚殺的時候，總是覺得理所當然，然而只有自己經歷過戰爭之後，才會明白，一條生命有多麼脆弱，居然那麼輕易的就會倒下……我後悔，為什麼我才為他們做了這麼點事……」

蓉蓉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這哭聲也感染了周圍的人，不少女孩禁不住也跟著留起了眼淚。

「蓉蓉，你在說什麼？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芳芳也抹了把眼淚，搖著頭帶著哭腔反駁道：「你是我們所有人中做的最好的，大家都看在眼裏！」

「不……不，我做的還不夠多……」

蓉蓉充滿悔恨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曾經浪費了許許多多的時間，明明老師已經說過，這些附魔都是給之後戰場上的軍人用的，明明我有能力做到更多，可是每次一覺得累了，就會理所當然的去睡覺，去休息……為什麼，我曾經就不能再努力一點呢，那怕再一點就好，只要能多附魔一次，剛才就能多挽救下一條生命……但我卻沒有，只顧自己無憂無慮的生活，平白的浪費了許多時間……老師……我好後悔……」

孔哲默然的看著地上正在進行自我控訴的女孩，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的要強出乎了他的預料，真要這麼控訴起來的話，那這裏的每個人都該比她更加後悔十倍百倍。

就算孔哲自己也一樣，如果他真的拚命去做的話，他還可以做到更多，甚至連從源頭上阻止這場戰爭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想像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這中間永遠間隔著巨大的鴻溝，哪怕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做的更好，但實際上就是不會去做，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沒什麼好苛責的。這個女孩，對自己的要求太過嚴格了……

「唉。」

最終，孔哲也只能嘆了口氣，這種道理是沒法說清的，只能期望她哭過了，發泄出來之後能好受點。

周圍的幾名軍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跳出來嬉笑道：「蓉蓉妹子，你說啥呢？剛才你的附魔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命了，最起碼我王猛這條命就是你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