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孔哲及時的承認了自己並不是五星附魔師。不過……這樣好像也很不對啊。

卡文隨即皺起眉頭，眼看著他就要開始下筆，急忙拉住他，一臉驚訝道：「你連接觸都沒有接觸過，就敢在這裡嘗試？」

卡文的確不解，一個連藍色捲軸都沒有見過的人，居然不想著鞏固基礎，而是想要一步登天，直接去挑戰更高級的難度，最重要的是，你要是平常這麼做也就算了，可現在是在重要的比試中啊，難道他絲毫不把這勝負當成一回事？雖說他現在應算是贏了沒錯，但是自己好歹也是認真的想和他比完這最後一場的，如果他是這個態度的話，那卡文還真有些生氣了。

孔哲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反問道：「為什麼不呢？」

為什麼不呢？

這一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卡文呆立當場。他的腦子裡一直在迴響著剛才那句話：「為什麼不呢？」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淡然，這已經不是自信不自信的範疇了，而是那種實實在在的理所應當，他打心底裡就是這麼認為的。

卡文不禁問自己，是啊，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不敢去挑戰自己呢？難道因為這是賽場就能夠成為懦弱的理由？

卡文驚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眼前的年輕人已經開始下筆了。

他的筆法仍舊如同剛才一樣，穩健，準確，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更沒有任何的猶豫。在那支筆下，卡文彷彿看到了，孔哲心中那無與倫比的自信心。

「呼。」

這一刻，卡文突然覺得自己蒼老了許多，他彷彿看到，眼前是一個銳意進取的少年，充滿了年輕的活力的身影。

這一刻，他想起了年輕時期的自己，不也是像這樣，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管，在附魔師的世界裡橫衝直撞，隻覺得自己可以與天比肩。

雖然自大，雖然年少輕狂，但是不得不說，這卻是附魔師學習中，最重要的一種品質。

為什麼許多人都會說年輕的時候是提升附魔術最快的時期？這並不是因為年老了記憶力減退，身體機能減退等的原因，對於覺醒者來說，這種削弱感要比普通人輕得多。真正的原因，正是因為人老了之後，會多許多的顧慮。在這種思前想後的對比中，往往就失去了前進的機會，而年輕人卻不會有這個負擔，因為年輕就是資本，他們可以隨意的去闖蕩，去盡情的追求更高的成就，而不像老附魔師一樣，只能夠坐在高位，吃自己年輕時候的老本。

看著面前的少年，他彷彿看到了以前那個稚嫩的自己，當初自己不也有過這樣的時期嗎……

但是後來，這種品質是怎麼消失的呢……

卡文搜索著遙遠的記憶。赫然發現，正是在他不斷碰撞的頭破血流之後，不知不覺之中，這種對於新事物探求的新奇感也逐漸被現實給消磨殆盡。

他三歲開始學習附魔術，五歲成為附魔學徒，七歲的時候已經是高級附魔學徒了。十歲參加大陸上的附魔師公開選拔賽。他以地區優勝的成績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附魔師。

其後，他又用了十年的時間，從一星附魔師升級為了二星附魔師。

在之後，他用了接近三十年的時間，從二星又升到了三星。

再接著，到他整整一百歲那年，他終於升級為了四星的附魔大師。那一刻，榮譽加身，他被周圍所有人譽為天才。在百歲之前就晉級附魔大師，這既是在魔獸大陸上也是相當天才的一批人。

但是，再往後呢……

整整四百多年的時間裡，他的附魔水平，絲毫沒有寸進，頂多是在附魔師工會呆的多了，掌握了許多為人處世的經驗而已。

雖然附魔師越往上提升難度就越大。

但是他從三星到四星隻用了五十年，而從四星到五星呢？整整四百多年他都沒能晉陞。卡文捫心自問，從三星升到四星和從四星升到五星之間，真的有那麼大差距嗎？

沒有……答案是顯然的，這個時候，卡文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失去了當初那種對於附魔師的熱情，所以才遲遲無法寸進。

就如現在，他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挑戰一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改變了呢……

默默的走回自己的附魔台前，卡文有些悵然的拿起了一旁的顏料筆。不過正準備開始的時候，他卻是猶豫了一下，隨即看向一旁的助手。

「把我的顏料也換成藍色的吧。」

既然要改變，那麼，不如就從眼下開始吧……

卡文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執行，很快，他的顏料便被撤去，換上了新的藍色顏料。

看著面前的高級顏料，卡文不禁苦笑搖頭，雖然這麼做了，但是他心裡清楚，自己其實是不可能畫得出來的。只不過……

「為什麼不呢……」

少年的那句話，就如同晨鐘暮鼓一般，不斷的在他耳中迴響著，讓他猶如時刻醍醐灌頂。也就不得不這麼做了。

只不過，卡文沒有想到的是，他其實曲解了孔哲的意思。

孔哲當時說『為什麼不呢？』其實意思是，他之前都用的是那種破爛捲軸來繪製的，而在那種條件下，他還是穩定的繪製出了上千份白色捲軸，成功率也能夠控制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至於藍色捲軸，雖然他沒有真正畫過，但是在他看來，無非就是符號在多一些，排列也更多一些而已。只要自己精神力足夠，還是有可能畫得出來的。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在這種高級捲軸上繪製啊，根據之前的體感判斷，這種捲軸可以提高他繪製捲軸時，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成功率。那麼，就算他之前繪製藍色捲軸的成功率是零，現在也該有百分之四十了吧。

這麼一算，他能夠繪製出來的可能性還算可以。所以他才想試試。畢竟，平時的話，不光高級捲軸不好弄，光是這藍色材料，對他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負擔，而此刻卻可以隨意取用，那他自然是更想用高級一點的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某一刻，隨著一聲輕微的嘶嘶聲，卡文突然停筆，悵然一嘆。

剛才他的下筆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失誤，導致整張捲軸直接報廢了。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

卡文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他的這張捲軸繪製還不到三分之一，不過他能夠感覺到，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就算剛才沒有那個失誤，在之後他也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失敗。

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孔哲，此時他仍然在專註的繪製著自己的捲軸。進度上倒是和自己差不多。他的手還像剛才一樣，穩健而有力。雖然筆法並不算多好，但至少看得舒心。

「年輕真是好啊……」

卡文再次悵然一嘆，他此時無比的想要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讓一切從頭來過，這一次，他可以保證自己不會再有任何的迷茫，最後一定能取得比現在高得多的成就。只可惜，歲月不饒人，時間也只能前進，永遠無法後退，他的所思所想，也註定了只能是妄想而已。

卡文默默的收拾了自己的檯子，接著悄悄的走下了賽台。

今天，這裡註定是屬於孔哲一個人的舞台。

接下來，他要以一個觀眾的視角，默默見證一個奇跡的發生。

「老師！」

場邊，莉雅和其餘三個徒弟都急忙向老師問好。雖說老師今天輸了，但是看過了全過程的他們也知道，老師輸的不冤，實在是對手太強了。

此時那些普通的附魔學徒們也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考試，有的通過，有的失敗，考試總是這樣，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不管如何，此刻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離去，而是都想那四個高級附魔學徒一樣，默默的站在賽台前，注視著台上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莉雅，仔細看好……」

卡文站在他小徒弟的旁邊，盯著台上的人影，默默道：「站在你面前的，正是代表著整個大陸上年輕一輩附魔師的頂點……」

「……是，老師。」

卡文低頭看了眼莉雅，他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很好強，好強對於一個附魔師來說是好事，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也很容易鑽進牛角尖裡出不來。

「莉雅，你不必氣餒，你不如他是正常的，應該說，像這種小怪物，整個大陸上也找不出來幾個……」

「放心吧，老師，我沒有氣餒……」

莉雅笑了笑說道。她知道老師是在安慰她，怕她想不開，不過其實她已經放下了。

如果一個人比你強大，那麼你自然而然的就會想去超越他。

但是如果一個人比你強大的太多，多到你只能仰望的地步，那麼，你就不會再想去超越他，而只會崇拜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那句話說的沒錯，比你強大的人都在努力，你有什麼資格不努力，但是話又說回來，連比你強大的人都在努力了，那你努力還有什麼用？

莉雅突然苦笑了一下，急忙搖了搖頭，自己都在瞎想些什麼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