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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天同獸》635|第635章
「為何?」

楚灼問,不由想到鴻蒙之境的日蝕火崖中的罪妖留下的上古洞府。

罪妖洞府的主人名叫悲月,來自渡罪淵。渡罪淵是罪妖的流放之地,且那些罪妖可以鑄造半神之器,欲將其獻於四方靈宿的百族族長,以期得到時命珠,得以洗去體內另一族的血統,凈化血脈……

從悲月的敘述來看,罪妖一直渴望在兩族之中,得到某一族的承認。

所以他們只能無奈地洗去體內另一族的血脈,選擇成為其中一族。

悲月希望成為神族。

也有其他罪妖像封璃那樣,希望成為百族。

不管是神族還是百族,皆有其優秀的一面,選擇成為哪一族,亦是罪妖們的自由。

一瞬間,楚灼想到很多,但雙眸仍是眨也不眨地盯著鏡,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其他人亦然。

鏡平靜地說:【罪妖乃是兩族結合的產物,卻不被兩族接受,被流放至渡罪淵,被定義為「罪」,他們並不甘心。】

這是必然的。

作為一個局外人,萬俟天奇對此倒是看得很清楚。他想,雖然萬物眾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但生下來卻低人一等,被人為地定義為「罪」,流放至環境惡劣的渡罪淵,只要有靈智的,都會無法接受這樣既定般的命運——特別是被硬塞過來的命運。

強者可以為弱者定下規則,但被迫接受規則的人心裏會不會不甘心,卻不能控制。

【妖罪不甘心,他們想要改變這樣可悲的命運。然而,改變命運的方式只有一個,即是得到百族族長賜下的時命珠,洗去體內另一族的血脈,成為其中一族……】

這事在場之人皆在悲月洞府中知道,也知道渡罪淵當年有不少罪妖合力鑄造出鴻蒙金劍,即是為了獻給百族族長,以得到她賜下的時命珠。

【唯有時命珠可以改變罪妖之命運。】

【然而,卻有一部份罪妖並不是這般認為。他們……】鏡的目光穿過傳承之地的湖水,望向遠方,【他們想要毀掉兩族,只要沒有兩族,他們不再是罪妖。】

「什麼?」萬俟天奇驚呼一聲,馬上明白其中的聯繫,「所以上古大戰其實是罪妖挑起的?」

鏡先是搖頭,又頷首,【上古大戰,確實有罪妖插手,不過更多的是兩族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調解,戰爭遲早會到來。在百族族長失蹤後,兩族之間的大戰終於爆發,無人能解。】

而罪妖,不過是利用這點,暗中推波助瀾。

「那我們族長的輪迴呢?」楚元蒼赤紅著眼睛,低聲咆哮,「又是何故?」

【亦是罪妖,這是罪妖不可饒恕之罪。】鏡說,【所以,一切皆因罪妖而起。】

罪妖一出生,就被定為「罪」,不被兩族接受,驅逐於渡罪淵。

他們在渡罪淵中流浪,想要改變命運,發明諸多東西。

罪妖是原罪,也是奇跡,他們在發明和鑄造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不管是鴻蒙金劍,還是逆天改命的輪迴冊,都被罪妖發明出來創造出來。

可惜,當時無一人祭覺到罪妖這項天賦。

經過長時間的醞釀,罪妖漸漸地演變成兩個極端。

一部份的罪妖希望通過時命珠洗去體內一半血脈,或成為百族,或成為神族,以期能被族人接受;一部份罪妖卻不接受被強行安排的命運,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憑什麼要為了迎合那兩族,而洗去自己身上的一半血脈?

如若被洗去一半血脈,罪妖的天賦也會消失。

既是如此,上天為何要創造出罪妖這樣的生靈?

為什麼不是神族和百族消失?

只要這兩族消失,罪妖就不再是罪,是被天地規則承認的生靈中的一員。

為此,這一半罪妖迅速地團結起來,開始策劃一場變革,足以改變上古大陸主宰者的陰謀。

罪妖首先盯上的是百族族長。

只要百族族長隕落,沒有時命珠,另一半的罪妖就無法再洗去一半血脈,只能跟著他們一起造反,一起抹殺兩族。

於是罪妖憑藉其天賦,私下創造出更加可怕的東西。

【吾亦不知罪妖當時做了什麼,據聞是百族族長第一個察覺到天地的變化,發現穩定大陸的力量——天罡地煞不受控制,變成力量之柱,撐開天地。若是任其將天地整合,整個上古大陸,將不保。】

【當時,曾有人和百族族長大戰一場,後來百族族長將其擊敗,跳下由天罡地煞凝聚而成的力量之柱,以身將其填補,壓製天罡地煞的力量之柱。百族族長由此失蹤,之後,兩族大戰爆發……】

鏡的敘述非常平緩無趣,像是將一則記憶念出來,卻教人久久無法言語。

楚灼失神地看著前方。

她想起在九幽冥地的上古戰場,被時命珠帶回上古時所見的一幕。

當時百族族長確實和一個人戰鬥,後來她跳下那力量之柱,力量之柱消失,她再也沒有出現過,星曜一族的祖先痛哭失聲。

之後以星曜為首的百族聚集其中,他們心甘情願地獻出生命。

楚灼如今方明白,星曜一族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百族族長無奈進入天地輪迴,為尋回百族族長,不惜以身獻祭,追隨其而去,隻願千百年後,族長再次歸來。卻未想,神族戰敗後,會以其之精血,詛咒於進入天地輪迴的百族族長,使其世世夭亡。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然而鏡對此卻彷彿一無所知,朝封炤道:【前輩幾時可以為我重塑肉身?】

封炤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失神地站在那裏的楚灼,任性地說:「現在沒心情。」

鏡:【…………】

瞬間,萬俟天奇覺得鏡挺可憐的。

不過鏡顯然心性非同尋常人,繼續問:【前輩幾時有心情?】

「灼灼現在心情不好,我沒心情。」封炤朝他招招手,說道:「來,和我們說說,當年對百族族長出手的罪妖,有哪些?是哪個最先提出滅兩族的罪妖?」

鏡思考了下,搖頭道:【鏡澤君的記憶裡並未有這些,只知道是一群罪妖。】

封炤冷冷地看著他。

鏡於是明白,只要楚灼心情不好,這位是不肯給他重塑身體的。

他悠然飄到樊梨樹上,淡淡地端坐在那兒,給這群人平復心情的時間,彷彿剛才追問封炤的「人」不是他一樣。

萬俟天奇不禁佩服他的淡定。

楚家父女倆沒顧得上理會這一神念一神獸。

楚灼仍是在失神中,楚元蒼雙眼赤紅,顯然仍未能從當年的真相恢復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楚灼方才開口道:「阿炤,給他重塑身體罷。」

封炤一直站在她身邊,聽罷仔細地看了看她,沒說什麼,問明白鏡準備的材料在何處,便進入湖心島的木屋。

等封炤進去後,鏡突然想到什麼,對楚灼道:【您不必憂慮,其實您正在覺醒。】

「什麼?」楚灼抬頭看他。

楚元蒼和萬俟天奇也被他的話驚得盯住他。

鏡依然是一副平靜的模樣,【您身上有時間的痕跡,您應該是重複過一次相同的人生,即在這一世。】

楚灼沉默了下,抬頭問他,「你怎麼知道?」

【我是鏡澤君的神念,可以看到。】

這話雖然牛頭不對馬嘴,但楚灼卻聽明白了。

作為當年立於人族巔峰的大能,鏡澤君無疑是強大的,人族雖然在各族中力單勢卑,但每一個人族強者皆有屬於自己的強大之處。鏡澤君是最接近成神之人,自然可以窺探到她身上的微妙之處。

楚灼身上最微妙的地方,即是時間。

時間曾詛咒過她,也曾保護過她,甚至允許她多次輪迴。

她就像一個被時間寵愛的生靈,又像一個玩弄了時間的人,所以被時間寵愛,又被其詛咒,矛盾之極。

這時,封炤從木屋推開門出來,來到鏡面前,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鏡平靜地點頭。

封炤於是笑了,這回沒說什麼,重新進木屋,給他煉製肉身。

只有萬俟天奇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楚元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也察覺出點東西來。

楚灼坐在樊梨樹下的一塊石磯上,望著湖面發獃。

當然,這是萬俟天奇眼中的情況,事實上,每當這時候,她只是在思索。

萬俟天奇看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就跑進木屋,去看封炤為鏡塑造肉身的情況。楚元蒼關心他閨女,懶得理會,陪楚灼一起蹲在湖邊發獃。

鏡則好奇地探究著這兩個百族。

他雖然誕生靈智,也即將擁有自己的肉身,但他其實仍是個沒有人類七情六慾的神念轉化而來的生靈,對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

所以他喜歡觀察其他的生靈,特別是人心複雜的人族,更是他觀察的對像。

楚灼被他觀察久了,忍不住轉頭看他,笑問道:「你看什麼?」

鏡老實地說:【你害怕麽?】

「怕什麼?」

【你的命運,百族的命運,還有藏在暗處裡顛覆兩族的罪妖。】鏡慢慢地說。

楚灼搖頭,「其實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有些不太明白。」

至於不明白什麼,她沒有說,鏡也乖乖地沒有問。

楚元蒼忍不住瞪了鏡一眼,他閨女身上的壓力已經很重了,他還來這裏嘰嘰歪歪,要不是沒辦法對他動手,真想一槍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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