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母最終還是沒有將卞玉京帶走，苦著臉出去了。

萬友青很不爽，他是這裏的常客，如今卻被掃了面子，心裏暗恨不已，若非這艘畫舫的後台強硬，不願輕意得罪，否則他定要讓他老鴇好看。

李川冷眼旁邊，自始至終都沒有吭聲，臉色也很平靜。

卞玉京卻對他有了一點興趣，混跡在勾欄瓦院中，各種各樣的人見的多了，但碰上這種事情，卻還能一臉平靜的卻只見過這一個，彷彿李川就是個局外人一樣。

「公子可識得冒公子？」

卞玉京主動開口，一臉好奇地問。

「不認識。」

李川隨口應了聲，就不再說話。

思想不同，愛好不同，觀念也不同，實在沒什麼共同話題。

卞玉京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問。

萬友青有點鬱悶，覺得自己似乎表錯情了，本來想請李川來金陵風流快活一番，也好賣個人情，順便增進一下感情，不想這位爺看樣子似乎不好這口。

美色當前竟然無動於衷，這特麽的還是男人嗎？

萬友青都有點懷疑，這位大爺是不是那方面有問題。

他卻不知道，李川對這種未成年少女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好在並沒有尷尬多久，有客人不請自來了。

來的是個二十多歲的書生，看樣去一臉的廝文，手裏搖著摺扇，一副風流瀟灑樣，幾個姑娘的眼睛當時就亮了，連卞玉京也在頻頻打量他。

「人模狗樣！」

李川有點不爽，心裏罵了一聲。

對那些兩眼放光的姑娘，則只能表示無語。

這大明的潮流還真是讓人無語，三觀似乎也有點問題，這個年代的女人不再崇拜那些為國流血的英雄，卻紛紛崇拜起了這種衣冠楚楚，卻滿肚子草包，且百無一用的書生。

「冒襄見過萬老闆，見過李老闆。」

冒襄面帶微笑，禮數周到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冒公子客氣。」

萬友青不敢裝大爺，這姓冒的名聲不小，雖然還連個舉人都沒考上，但在士林中卻很有些人脈，他一個和氣求財的商人，實在不願意得罪這些讀書人。

李川則只是點點頭，有點不願搭理這姓冒的。

卞玉京就有些不喜，覺得身邊這人實在沒有讀書人的氣度。

幾個姑娘也在心裏鄙視李川，忽然就覺得這人面目可憎了。

冒襄不以為意，看向李川道：「久聞李兄富甲一方，所售西洋貨物大明獨此一份，不久前與江陰組織南北豪商公開競奪西洋貨物售賣權，得銀四百餘萬兩，讓人大開眼界。」

這下幾個姑娘可就吃了一驚，連忙仔細打量李川。

這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最近西洋貨物風靡江南，青樓的姑娘們都見識過那些精緻高雅的西洋貨物，聽說西洋人隻跟江陰一位姓李的商賈交易貨物，不想竟是此人。

最近金陵早就傳開了，那姓李的商賈一批貨物就賣了四百餘萬銀，一躍擠身江南有數的巨富之列，成為了青樓姑娘們當下最熱議的話題。

才情雖好，但畢竟人要吃飯。

對青樓的姑娘來說，才青只是提高自己身價的工具，目的還是為了生存，除了像卞玉京這種人，絕大多數姑娘衡量事物的第一標準，還是金銀財富。

因此，幾個姑娘看向李川的眼神都有點冒光。

卞玉京也很吃驚，不想這個草包青年竟然是傳說中的江陰巨富。

李川依舊很淡定，只是點點頭，看都沒看冒襄一眼。

這姓冒的他聽過，江南四公子之一，六次鄉試沒考上舉人，自認懷才不遇，聽說最近加入了復社，整日詩酒唱和，或抨擊閹黨、議論朝政，在士林中贏得了不少美譽。

可在李川的眼裏，這種人是最沒出息的一群人。

那些真正有大成就的，哪個不是忍人所不能忍，聖人都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考不中舉人，卻不反省自身，反而認為是別人眼瞎看不到自己的才華，整日誇誇其談的妄論國政，這種人不論在大明還是在幾百年後，都是最沒用的一群人。

說的難聽點，這種人活著別無他用，只能浪費老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

冒襄見李川不待見他，臉色就有些難看了，念頭一轉，又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說李兄得承君恩，被賜下同進士出身，真是令吾輩讀書人羨慕。」

這話說的好聽，其實卻是包藏禍心。

同進士出身說起來好聽，其實對讀書人來說卻是無奈之舉。

能夠憑本事考中進士的，誰願意頂個同進士出身。

只有那些沒有耐考上進士的，才會拖關係弄出身，被讀書人視之為恥辱。

冒襄點出這事，就是用來噁心李川的。

果然，卞玉京峨眉微蹙，就覺得這姓李的果真是草包一個。

冒襄看在眼裏，不由暗自得意。

李川面無表情，盯著冒襄看了好一陣，直看的冒襄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正想找個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時，他才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冒襄臉色一僵，臉都青了。

卞玉京則一臉愕然，渾沒料到這位李公子如此粗俗不堪。

萬友青則心下暗樂，為李川點了一百個贊。

這些讀書人無不眼高於頂，可沒少讓他受過白眼，只是萬友青隻想和氣生財，才不願得罪這些讀書人，但並不代表他對這些讀書人沒有怨氣。

此刻看到姓冒的吃癟，心裏那個暢快勁就別提了。

「冒公子，李公子，有話好說。」

鴇母見勢不妙，忙打圓場。

冒襄臉色數變，終究換上了一副笑臉，道：「我輩讀書人自當正衣冠，明禮儀，方能知榮辱，持國事。李兄斯文掃地，在下不與你一般見識。」

「好！」

卞玉京忍不住叫好，目眨異彩。

幾個姑娘也覺得冒公子有氣度，乃是一位令人心儀的郎君，但並沒有叫好，畢竟這位李公子可是江南巨富，姑娘們也不想得罪了這位金龜婿。

「好什麼？」

李川對這位名列秦淮八艷之一的小姑娘瞬間沒了好感，忍不住扭頭問她：「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是榮辱，空談若有用，北方何以戰火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