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內院，一處精緻的小院內。

蘇小妹坐在屋簷下，正在刺繡。

刺繡乃是大明女子必備的手藝，待字閣中的小姐，除了讀些詩書，多數時間都練習刺繡來打發時間，不過蘇小妹是個例外，待在閨閣中的時間都不多，哪有時間刺繡。

古人說，業精於勤荒於嬉。

這話用在蘇小妹身上一點沒錯，本來手藝就沒有練好，時間一長，就徹底生疏了，一朵牡丹也刺的歪歪扭扭的，讓在一邊伺候的丫鬟抿著嘴偷笑。

「想笑就笑吧！」

蘇小妹瞥了眼丫鬟，一臉的沒好氣。

「婢子不敢！」

丫鬟屏兒忙正正臉，拚命控制著不讓臉頰抽搐。

蘇小妹明顯有心事，嘆了口氣，將刺繡的畫布放到邊上的籃子裏，準備起身走走。

就在這時，一個婆子滿臉喜色地沖了進來。

「小姐，好消息！」

婆子是一直跟在蘇小妹身邊的三十多歲的婦女，像是揀到了金子，滿臉興奮，都顧不得施禮了，健步如飛地衝到蘇小妹身前，興奮地說道：「徐家公子死了。」

「什麼？」

蘇小妹一呆，有點回不過神。

婆子壓低聲音道：「奴婢剛剛聽到的消息，聽說幾些日子，那徐家公子去秦淮河邊的花樓找姑娘，回來的時候被人殺了，也不知道那出手的賊人用了什麼武器，聽說徐小公子腦袋被打的直接爆成了爛西瓜，這幾天官府到處抓人，金陵的好多地痞都遭了殃。」

「這……」

蘇小妹一臉吃驚，有點不敢相信。

竟然有人敢殺魏國公的兒子，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不會是……

蘇小妹不淡定了，想起那天李川說過的話，忽然就覺得有點心驚肉跳，她有點不敢相信李川有這麼大的膽子，真想立馬到李家去當面跟李川問個清楚。

婆子還興奮地道：「那姓徐的死了，小姐就不用嫁到徐家做妾了。」

蘇小妹道：「這事別聲張，以免給家裏招惹。」

「奴家知道的。」

婆子連連點頭，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興災樂禍。

蘇家情況特殊，男人一個比一個沒用，靠蘇小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操持家務，別看蘇繼祖是家主，可在蘇家僕傭的心裏，最受擁戴的卻是蘇小妹。

蘇繼祖收下徐家的聘禮，蘇家的仆傭私下都替蘇小妹不值。

可再不值，也沒有人能改變什麼。

現在聽到徐家公子被殺，最高興的莫過於蘇家的仆傭。

如果不是有顧忌，蘇家的仆傭們絕對會放兩掛爆竹來慶祝一番。

蘇小妹很快就平靜下來，他不是沒見識的女子，思前想後，都覺得這事保不準就是李川乾的，否則徐文孝不會死的這麼巧，而且死法還那麼詭異。

就算徐家有其他的仇人，也不會幹這種打草驚蛇的事。

死一個徐文孝，並不引影大局，反而會惹怒徐家。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能跟徐家有仇的人多半是不屑做的。

況且就算要殺，也應該殺徐家長子泄憤，不會去恨勁巴拉的殺一個庶子。

若是徐文孝的仇人乾的，估計徐文孝就死了，也活不到現在。

思前想後，蘇小妹都覺得這事極有可能就是李川乾的。

正想出去轉轉，又一個仆傭匆匆跑了進來。

「小姐！」

仆傭臉色難看，似有什麼難言之癮。

「什麼事？」

蘇小妹心頭跳了跳，莫名有些不安。

「是……」

仆傭一臉猶豫，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蘇小妹平靜道：「說吧，到底又是什麼事？」

仆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悲聲道：「老爺要讓人送小姐去徐家。」

「什麼？」

蘇小妹呆了下，這個消息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直接將她炸暈了。

丫鬟屏兒反應有點慢，還沒明白什麼意思。

婆子卻瞬間就明白了，也驚呆了。

……

李家。

李川出了銀庫，迎面就碰上匆匆而來的李常越。

「少爺！」

李常越拱手一禮道：「剛剛蘇家傳來消息，蘇老爺聽說徐文孝被殺，欲讓人將蘇小姐送去徐家，蘇小姐欲懸樑自盡，被蘇府的仆傭們合力救下，現在蘇家正鬧的不可開交。」

「什麼，還有這事？」

李川吃了一驚，也有點被驚到了。

原以為殺了徐文孝，這事就會這麼過去。

沒想到卻又生出了變故，徐文孝都死了，送蘇小妹去徐家幹什麼？自然是替徐文孝那死鬼守活寡，這對蘇小妹來說，實在是殘酷到了極點。

虎毒尚且不食子，蘇繼祖的做法，與禽獸何異？

而於蘇小妹來說，親生父親如此無情，又如何能夠接受？

「哎！」

李川忍不住嘆氣，替蘇小妹感到不值。

讀書讀成蘇繼祖父子這樣，與廝文敗類何異，說是豬狗不如都算看得起他們，而大明這樣的讀書人不在少數，這就是儒家教出來的精英，真不知該憤怒還是悲哀。

「蘇小妹沒事吧？」

李川問道，有點擔心蘇小妹承受不住打擊。

李常越道：「暫時沒事！」

李川稍稍放心，來回踱了一陣，道：「遞個話進去，我單獨見見蘇小妹。」

李常越應了聲，連忙去辦。

……

入夜，江邊的一株槐樹下。

李川負手而立，看著緩步而來的蘇小妹。

蘇小妹一臉的憔悴，眼眶有點紅，眼神裡透著哀默大於心死。

跟在身後的婆子看到李川，立刻識趣地走了開去，跟守在不遠處的趙鐵柱和黃天翔說話去了，心裏則委實詫異，小姐什麼時候跟李川少爺接上頭了。

不過這位李少爺自從李家遭逢大變後就變了個樣，雖然不讀書了，可做生意卻實在是一把好手，不但李家越來越興盛，而且聽說兩次被皇帝召去了京城。

特別是最近有傳言，李大少爺要去松江當官。

這就了不得，不官當的什麼官，李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了。

更難得的是，李大少爺還很潔身自少，極少聽說去煙花柳巷之地，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納妾，對蘇家的生意也一直很照顧，到是個不錯的良配。

唯一不確定的是，李大少爺是否會在意小姐曾被孫家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