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悲傷啊——好悲傷啊——」

附身在雲婭身上的惡鬼嘴裏不斷地念著這句話，逐漸在我眼前消失。

原本亮著微弱燈光的客廳裡，最後一抹光亮隨著惡鬼的消失熄滅。

「我沒有錯……」

這是她完全消失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被色鬼抱在懷裏，大腦裡一片空白，我沒想到會在自己的身邊發生這種事情。

我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一個無法再悲慘的悲劇！

一個人渣男人，害死了兩個年輕的女子，甚至還有個孩子。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生活的環境，出人意料的好。

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那些令人厭惡的人渣或是壞人，四周都是待人友好的人們。

自從自己能夠看到鬼之後，就會接觸到越來越多的人，通過這些鬼魂。

他們不願到陰間去，有著無人能訴的哀怨，是多麼希望有人能夠完成他們的夙願，他們的執念。

正是這些執念，讓我的精神崩潰了。

它們有的讓我心碎，有的讓我溫暖，有些卻讓我怒不可遏，大嘆惋惜。

我回到家的時候，才把情緒冷靜下來。

「華兒，冷靜些了嗎？」

我抬頭望著色鬼，有些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嘴角僵硬地勾了勾：「我剛才失態了呢。」

色鬼像是看出了我為什麼而苦惱，因為什麼愁眉苦臉，他將我又抱進了懷裏，背後的大手像是在安撫似的，輕拍著我的後背。

「華兒，你們陽間有一句話，沒有錯。」

「善惡終有報，你們所說的，人生前做盡壞事，不得好死，也是對的，我這樣說，你的心裏可有舒服一些？」

我從他的懷裏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真的嗎？他真的會得到報應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所以啊，華兒，別難過了。」他撫摸著我的頭髮，很輕很緩，「就像你之前的遇到的那個老人，你所說的一切皆是命。」

我不知該校還是該哭，我第一後悔自己說出去的話。

「色鬼。」

我默默地開口，色鬼輕輕應了聲：「恩？」

「哪天我去陰間的話，我要去見一見林苗苗母子兩人，還有雲婭可以嗎？」

色鬼點頭答應我道：「當然，到時我陪你去。」

之後我們一直在家裏，我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拿著手機刷微博，色鬼跑去壽衣店，和安爺爺商量明天出發的各項事宜。

我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腦子裏還是白天發生的事情，雲婭那癲狂又痛苦的笑聲，就像個復讀機一般，在我的腦海裡不斷地迴響著。

我立馬彎下腰來，雙手捂住自己的頭，想要製止這魔音影響我。

突然，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自己的肚子震了下！

動靜很小，與其說是震，不如說是顫動了一下，很輕微很輕微，我愣住了，一直在等下一次的震動來，可是並沒有。我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屏住呼吸，想再感受一下小腹的感覺，卻遲遲不再有反應了。

誒？真的是錯覺麽……

我嘆了口氣，雙手攤開靠在靠墊上，全身癱軟了下來，剛才自己心中還有些喜悅，小傢夥動了，誰知道竟然只是自己的錯覺。

色鬼又不在家，安寧那小妮子，我發個微信給她，她到現在都沒回。

算了，算了，我睡一會吧。

電視裡還播放著目前最熱門的電視劇，我伴著悉悉索索的對話聲音睡著了。

當我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肚子咕嚕嚕地叫著，客廳裡的沒有開燈，電視機裡正在放晚間新聞。

色鬼還沒回來。

我抬頭，朝著玄關處望了一眼，門緊閉著，從打開的窗戶外面飄進來飯菜的余香。

一想到色鬼明天要離開自己了，他說要有兩周不來我這邊，心裏竟開始對他不舍起來。

我一個翻身，想起來去廚房間給自己弄一點吃的，白天的事情讓我筋疲力盡，不論是體力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都狠狠地摧殘了一番。

直到時鐘指向了晚上十點，色鬼還是沒有回來。

我雙手抱膝，坐在床上，對著手機愣愣出神。

怎麼去了那麼久，有什麼事情要商量幾個小時麽？心煩意亂的我給安寧發了個消息。

她沒有回復我，但是卻給我回了個電話。

「閻王大人還沒回去？不可能啊，爺爺吃晚飯之前已經回來了，現在正準備洗澡呢，事情早商量好了。」

我的心裏一個咯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拿著手機的手有點顫抖，我緩了緩語氣，聲音有些異樣：「這樣啊，他可能陰間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還沒回來吧。」

安寧安慰道：「別多想啦，快早早休息吧，今天你們遇到的事情，我從爺爺那聽來了些，辛苦你了。」

我們又聊了一會，聽到安爺爺在喊安寧洗澡，小妮子就將電話掛斷了，掛斷前還對我拋了個飛吻，讓我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夜深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但是我卻絲毫沒有睡意。

要不……出去逛逛吧。

我站在窗邊，看著下面小區的小公園，白色的路燈亮著光芒，我竟然還能看到兩三個夜跑的男女從那條蜿蜒小路離開。

我拿好鑰匙出門，下樓，單薄的裙子很適合炎熱的夏日夜晚，外面有些悶，但還是有點風，讓我稍微好受一點。

為了能散心，我抬腳，打算去繞著小公園走一圈。

就在我還沒走到公園的中心地帶，我就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十分急促，有些縹緲，我能夠聽出來，這是鬼的聲音。

「閻王大人，您不再陪我一會嗎？」

我聽到她叫的稱呼，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輕手輕腳地朝著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色鬼戴著面具，背對著我安靜地站在那，在他的身前，站著一個滿頭白髮的少女。

她那頭白髮的頭髮很長，垂到了地上，身上穿著古代的服裝，我不懂這衣服叫什麼，但是光看它的樣式就覺得很繁華。少女的臉很白，臉頰上點著兩點紅點，小巧的櫻桃嘴塗得嫣紅，眼睛灰濛濛的，但卻絲毫沒有掩蓋住她那楚楚可憐神情。

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白色的頭冠，幾根細長的銀穗垂了下來，在她光潔的額頭處晃動著，兩支潔白的釵子插在腦後，盤了個髮髻。

我站在一棵大樹後面，靜靜地看著這個場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個激動，被他們發現！色鬼沒有回答她的話。

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的心整個都碎了！

只見那華服少女一下子撲進了色鬼的懷裏，戀戀不捨地念道：「閻王大人，妾身不想你離開，不想……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為什麼就是不回應我呢？」

我的心在顫抖，雖然我相信色鬼不會背叛我，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那麼痛？

一陣陣地抽痛，簡直快把我的心臟攪碎了！

花了一天時間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被激發出來，我屏住呼吸，臉漲的通紅，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缺氧，我好怕自己失控，被他們發現了。

推開她，推開她啊……

我的內心不斷地叫囂著，可是，色鬼沒有推開她，而是依舊站在那，一聲不響地看著華服少女。

「妾身愛你，大人，愛了你千年了，可你的眼裏，為什麼就是沒有我呢？！」

她在那激動地訴說著自己的感情，她緩緩放開雙手，從色鬼的懷抱裡脫離出來，揚起嬌小的頭，深情地凝視著色鬼。

「大人，你今天陪了妾身那麼久了，今晚不如，留在妾身身邊吧……」

我看到她的手撫摸上了色鬼的胸膛，踮起了腳尖，閉上了眼睛。

天曉得我現在是怎樣的一個狀態，我的大腦在嗡嗡作響，身體顫抖得不能自已，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會散架的樣子。

安寧說，安爺爺早就回家了，色鬼直到現在都沒回來，我不過出去散個心，就看到他在這裏和女人幽會。

不，準確地說是女鬼！

我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捂著小腹，身體緩慢地蹲了下來。

好疼……好疼啊……

不僅心裏疼，就連肚子也在隱隱作痛。我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紅玉鐲在不斷地閃爍著紅光，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頭變得很重。

「沙耶，你越矩了。」

色鬼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中，我很想離開，離開這裏，不想再看到他們，也不想知道他們要做些什麼。

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肚子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那種痛感不能用言語形容，感覺快要將我的靈魂撕碎。

色鬼開口說話了，但是我卻一點都聽不清他說了什麼，我蜷縮在地上，滿臉蒼白。

「沙耶，若不是你父王於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是不會見你的，現在本王與你們兩不相欠。」

他往後退了幾步，心裏已經開始著急了。

「不，閻王大人，妾身要嫁給你，要嫁給你，哪怕只是個小妾，妾身都願意啊！」

色鬼冷冷地看著她：「本王只有華兒一個妻子，終生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