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以血飼丹

眾人腦海不約而同生起疑問。

但徐焰下一刻已經回答了他們。

刀起，血落。

足有三階的鋒利匕首把他左手劃破。

血如泉湧，卻又被徐焰控制，倒在丹爐裡。

熊熊熊……

九龍聚火鼎一時高溫大盛。

下一刻爐蓋已是打開，又是三十多顆丹藥噴出。

徐焰踉蹌一下，竟是接不及這些噴出的丹藥。而這時洪嘯已是大手一揮，把他紋力控制下，三十多顆丹藥凝在空中。他面上神情很複雜的看著徐焰，然後低聲吩咐：「都把丹藥分出去。」

整個氛圍彷佛凝結，就連空氣都安靜下來。

平清連忙上前扶住徐焰，也連忙將補充血氣的【活血丹】給徐焰服下。

…………

每一名服下丹藥的人，都不約而同走到徐焰身前深深鞠躬行禮。

哪怕徐焰閉目運轉周天養息，雙耳不聞窗外事，他們也沒有停止這種禮數。

真嚴格來說，他們體內都流了一絲半縷徐焰的血。

而那一個個丹師也終於知道為何徐焰始終不發一言。

因為此丹，非他不成，只有他能親自煉。

因為丹藥需要的是他的精血。只是為何徐焰的血有此奇效，他們都是疑惑不解。當中大概只有平清聽說過徐焰那天火棲於心間的事情，才隱約知道答案。

但無論如何，這些丹師在看向徐焰的目光都只有欣慰與讚歎。

這種不惜耗損自身精血而救人的大無畏精神，無疑就是醫者之心。

這種犧牲的大無畏精神，正是所有醫者必具的品德，也是最偉大的犧牲精神。

不論他們願還是不願、哪怕那些曾認為徐焰乃災星的人，也得承了徐焰這份情。

…………

此事一了，來自平南的醫師丹師也是先後告辭回到平南城去。

在洪家的一座最高級別的客房裏，徐焰躺床上。哪怕他不願，洪家仍然堅持讓徐焰先住在這裏，把身子調養好。事實上這種失血對徐焰雖不是極重的傷勢，但卻也是不輕。

損失的乃是他運經天火心宮的精血。

對於身體越強大的修者而言，每一滴血液都是精華。甚至傳說到了六宮境那與天地同壽、不生不滅的境界時，一滴血液便是一顆救命神丹、也是其修者肉體最精華的部份，每一滴損耗都是修者的重大消耗。

而徐焰雖然沒到這個地步，但他畢竟肉體著實強橫、已至【界限】邊緣，只差一步便是突破、堪比四宮境的肉體。此刻為了煉出這兩爐丹藥，他消耗的精華確實有點過多。

但以他肉體恢復力同樣強大，大概過個幾天便能回復如常。

此刻在床邊坐著平清，徐焰嗅著那分不清是丹香還是女兒香的味道，令徐焰有點目眩神迷。平清默然片刻低聲道：「徐兄，我要走了。」

徐焰點了點頭，哈哈大笑：「好吧，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平清搖了搖頭，螓首低垂，帶著惹人憐愛之色。

片刻後，她緩緩抬起頭看向徐焰，低聲如呢喃：「當年若是有勇氣當你童子的人是我，你會收留我嗎？」徐焰一愣，看著平清那看似柔和、但內裡堅定的熾熱目光，他不自禁的移開了目光。

與夢詩那熾熱如火不同，平清卻是柔中帶剛。

看上去柔弱的外表，內心卻是堅定不移。

看到徐焰移開了目光，平清內心還是失望的低嘆一聲。

「不論如何，我還是會等你。」

「修途漫漫，孤身難行。」

「若有徐兄為伴，定不枉此生。」

「徐兄，我會在平南等著你。」

香風撲面，來得快去也快。

當徐焰回過頭來，客房的門已經大開。

清香像被打開房門抽了出去，只剩下一星半點的殘留於房內。

徐焰有點茫然，感受著那殘留於臉頰的香風與濕潤，默然無語。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

翌日，整座慧洪披麻帶孝，無數白布白巾瀰漫整座慧洪城。

洪嘯沒有隱瞞消息，相反更是將當年慧家與洪家的一切種種都和盤托出。

「此事，將撰寫一部卷藏，並列入慧洪子弟將來必讀的卷藏，名為【慧洪卷】！」

「這次血淋淋的事件，告訴了我們慧洪人，內鬥的可怕。」

這是洪嘯向外宣佈的話語。

而那些人也是深以為然，並也再沒有怒氣。

再怒、再怨，整個慧家已然覆滅，就連最後的慧宗然在設下如此可怕的圈套後便自殺，令他們連報仇的對象也沒有。

也正如洪嘯所言，這也令所有慧洪人感到內鬥的可怕。慧洪內部本來不缺爭鬥，這也是慧洪所樂見的。畢竟有競爭才有進步。

但當年慧家想要憑證著【辟血丹】這個慧洪城的命脈大作文章，這便是觸動到了洪家的底線。所以當年洪家血洗慧家之際，出手的其實各個世家都暗自有份。

慧家意圖顛覆慧洪城或許有錯。

但有份血洗慧家、導致今天悲劇發生的世家也有錯。對對錯錯、恩怨情仇，在那些因為這種仇恨而死去的人來說，是毫無意義的。畢竟他們已經為了這些所謂恩怨、所謂權力死去了。

棺木一蓋，紅塵間的種種與他們又有何乾？

這次事件雖然對慧洪來說是一次重創，但也一定程度上令慧洪變得更加團結。

就像經過錘鍊的精鋼，變得更加堅固。

…………

這天，洪家的氣氛很壓抑。

偌大的洪府道場，一名青年平靜立於中央，哪怕他全身黑筋滿布、赤紅色的皮膚幾乎被火焰燒紅了的烙鐵。但他面色仍然平靜，站在道場上的身影卻如同一顆太陽，萬眾觸目。

他便是洪正陽，也是這次血泉事件中，那十多位三宮境天才中唯一至今生還者。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用死。

他之所以不死，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實力更強。

那利用紋力與生命之火混合起來燃燒以抵抗血毒，也只是令他比其他人活得久一點。但無人能置疑這種意義，也正是因為他這個唯一中毒卻清醒者，才能替平南醫師們帶來觸動，繼而揭發一系列的慧洪隱秘。

嚴格而言，他也是其中一名解決這事件的人。

站在洪正陽身前的，是洪正辰。

此刻洪正辰再也不像以往看向洪正陽般儘是複雜，面上儘是不舍。到了生死之前，甚麼妒嫉、甚麼恨意，通通皆是浮雲。有的只有十多年前，兩兄弟一起爬山練功遊玩的畫面。

洪正辰沉聲道：「為何不服下解藥？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洪正陽笑著的搖了搖頭，就如數十年前般摸著洪正辰的腦袋。

「我已沒救，還要吃下他的葯，豈不是承了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