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蕭亥

徐焰看著一旁，那狼吞虎咽吃著明心本來替他準備的食盒的蕭亥：「你呢？你不想念你的母親嗎？」蕭亥搖了搖頭，甚至幾顆飯粒都掉在雪地上，像是晶瑩的冰花：「我甫剛出生，母親已經到天國仙間了。我沒有見過母親呢。」

這倒是與我一樣呢。

徐焰內心默想，又開口道：「但你從此就不能再見到父親，又要靠自己生活了。你不害怕嗎？」蕭亥咧開嘴笑著，像是個天真的孩子：「父親跟我說，不要害怕孤獨，因為那是成長的意思。父親早就教過我很多事情，如何插秧、播種、打理農田。這年的收成，可都是靠我一人的呢！」一邊說著，蕭亥還比了比肌肉。

徐焰見狀也是不禁樂了起來，這孩子還真有趣。

一邊想著，徐焰又從神環中掏回那塊玉佩出來。

此玉佩他也是一眼看出其真容，這是一塊至寶──冥炎玉。

相傳乃由天下極陰之處方能產生的寶物，所謂陰極陽生。而冥炎玉正正是由極陰之地方能自然衍生出的極寒之火。所謂【冥炎玉】，其實只是那極寒之火的表相，就像是徐焰看到伽義那一縷懸掛在鐵蓮上的【怒火】一般。

「這個算是你們的家傳之寶，我還是把此物還給你吧。」

卻見蕭亥搖頭晃腦，甚至連米粒都掉了幾顆：「爸爸說就是給你。要是我拿回去，將來回天國的時候肯定要受爸爸的一次飽揍。」

不論徐焰怎麼軟泡硬磨，如孩童心智的蕭亥怎樣都是不肯接受。最後徐焰隻得再次把冥炎玉收回神環中。畢竟這種寶物自有其寶光，若不收進空間法寶中，恐怕都會被人察覺到其寶光的波動。

…………

蕭亥把食盒吃光，打了個飽嗝後又重新包好遞迴給徐焰：「叔叔，這個飯很好吃啊，是你自己做的嗎？這可比亥兒做的飯要好吃多了！」徐焰搖了搖頭：「是叔叔的朋友做的。亥兒吃好了嗎？我們要準備回家嘍。」

蕭亥點頭，展顏一笑：「亥兒吃好了。」

徐焰看得內心暗自嘆息，他內心更是在懷疑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死掉是怎麼一回事。他凝結出紋圖，一團火雲懸在二人身前。

「亥兒有幻想過如仙人般飛天遁地嗎？」

「有！」

「那我們要飛嘍！」

「出發嘍！」

…………

夜。

明月於細雪之下，彷佛替天地籠了一層白紗，看上去更顯淒美。

只是在月下，一名黑髮青年負手而來，仰首看見。

他的眼眸很奇特，若是看到了深處，能夠察覺同樣掛著一輪明月於左眸，與空中明月相互輝映。突然，青年身形急顫，彷佛承受著何等痛苦！

噗！

一口鮮血吐出，於雪白的畫卷點出紅花。

身後凌飛大驚：「聖子！」

只是蕭虎卻猛地抓住了凌飛，面色蒼白：「有事發生。」他的手指向西方：「朝西而去，我以觀月之法，看出其西處有著對我道的大機緣！只是機緣轉瞬即逝，你必須馬上動身！」

凌飛猶豫道：「但聖子萬金之軀……」蕭虎搖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此物對屍紋道極其重要！快去！」凌飛終究還是選擇相信了蕭虎，而且對於聖子的實力也有一定的信心：「那聖子自己小心，我去去就回。」

蕭虎搖頭：「不，若你獲得該物後，馬上回黑承塔。只有在黑承塔內才能保住該物的安全。」他的手更是推了推凌飛：「快去，為了這次推演我犧牲了很多，莫要讓我白費功夫。」

凌飛點頭，再也不磨蹭，身形化成一團流光消失於雪夜不見。

蕭虎默然的目送著他，嘴裏喃喃自語：「到底是何物，竟然對屍紋道的氣運有如此大的影響……」

語畢，他搖了搖頭。他對屍紋道沒有太多的感情，但終究住了那麼久，一些該做的回報還是要做的。

休息片刻後，他繼續朝南方獨自走去，那雙赤足於雪間留下一組清晰的足痕。

…………

徐焰坐在小屋裏，喝著清茶。

比較令徐焰意外的是，蕭亥當真能夠照顧自己。

在徐焰到來後，竟然還很客氣的照顧自己坐下，還替他斟了杯茶。他可是得知，弱智病一般而言，其智商只等同一般孩童，甚至很多的都生活無法自理。

但蕭亥卻是相當嫻熟，顯然是平常生活習慣影響。

他又想起那死前都不忘託付於自己的老農。

那老農到底花了多大心機去教導這孩子啊？

徐焰開口問道：「亥兒真的不要跟我走嗎？」蕭亥聞言，把腦袋搖得像搖鼓般：「不，這裏是我的家。我的農地。父親教過我很多遍，家是每個人心中的根。那是不能割捨的。」

徐焰沉默。

對蕭亥，他也沒有太擔心。

畢竟自己下手果斷，並沒有讓從宗倩及張燕弘有逃走的機會。誰也不會聯想到這樣一個弱智兒身上。但以防萬一，徐焰還是私下利用了鐵血戰門的權力，通知並調派了一些修者趕來。

而他，著實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此。

徐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哥哥就該走了。」

蕭亥露出笑容：「嗯！哥哥是我的朋友。亥兒從來沒有過朋友，哥哥是第一個。」徐焰看得心中一陣酸楚，強笑道：「放心吧，哥哥還替亥兒找了很多朋友前來陪你。將來若有什麼事，到南皇城左家，報上哥哥的名字，能替你解決很多麻煩。」

「知道了！」

徐焰看了看天色，夜幕將散。搞出這件事情最後還是沒能休息多久，但紋力還是足以繼續趕路了。

「亥兒，再見了。」

「哥哥再見。」

徐焰駕起雲團，化成一抹紅影扎入雲霧間不見。

而蕭亥面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悲傷。他喃喃自語道：「爹爹，你教過我不是因為死亡而悲傷。哪怕要悲傷要哭，都只能自己躲起來哭……現在哥哥走了，我可以哭了嗎？」

「爹爹，亥兒好想你！」

…………

偌大的雪地卻並非空無一物。隱約可見有著一座隆起的雪包、一座陷入雪地半片的車輦，及……血花與兩具屍首。

突然，兩道光影出現在此地。

痕跡並沒有故意掩蓋。

當從建成與張柏趕來時，很輕鬆的拍開隆起的雪包，也就看到了那被埋在雪下的耐勞馬及蕭姓老農。

只是偏偏，堂堂扶天城小公主──從家大小姐從宗倩，及張家不世天才的張燕弘，就這樣橫屍當場，身上的一層淺雪證明行兇者甚至沒有替二人安葬，反而替一頭畜生及一個平凡老農下葬。

「哼！」張柏看得大怒，隨手一拍，三宮境強大的紋力便把蕭姓老農及那頭畜生拍成血沫。

從建成更是面上冰冷感受著什麼。

一股很狂暴的紋力波動殘存於空氣間，哪怕漫天細雪也是無法掩蓋。

那便是殺我女兒的兇手了吧？

從建成眼泛凶光：「沒有看到那弱智兒，大概是逃走了吧？」張柏冷笑：「逃？能逃去哪裏？」

二人並沒有急著追上，而是很小心的把兒女的屍體各自挖了個大坑，認真的埋了下去。在辦妥一切後，二人才相視一眼：「落葉村吧，追上。」

二人再次化成兩道光影消失不見。

細雪把周遭都掩蓋，或許要到春暖花開、積雪消融之際，才知道此地曾發生過怎樣的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