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沐老夫人派人來傳話，說是身子有些乏，想要多休息一會兒，免了府內各人的請安。

上午陽光明媚，院內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當日，王夫人假意讓人問沐書瑤喜歡栽種什麼花草時，她推說自己也不懂，更不會欣賞，不如就種一些好打理，且四季常綠的植物。

院內丫環婆子聽了，正中下懷，便挑了些好打理的植物種上，當時府上所有的人，都在笑話沐書瑤的土氣。

可是在這萬物開始凋零的秋季，這一院子的綠，倒成了尚書府裡一道別樣的風景。

「五小姐，夫人來了。」一個身穿翠綠色丫鬟服的小丫鬟掀起簾子稟報道。

沐書瑤放下手中的筆，瞬時收斂起渾身的優雅貴氣，又變成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看得花蕊三人直咂舌。

一進屋，王氏便親熱地拉住她的手道：「我聽你大姐姐說，上次你們一起去看雨睛，她甩臉子給你瞧了，讓你受了好大的委屈？」說著便仔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

沐書瑤半垂著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大姐姐那是愛護書瑤，五妹妹還小，偶爾有點小脾氣也是正常的，有母親和大姐姐這麼記掛，愛護著，書瑤不委屈。」

聽了這話，王夫人雖說很受用，眼底還是劃過一抹異樣的光，這種話哪像是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可以說得出來的？

因而看沐書瑤的眼神裡也多了一份探究，卻見她明眸微動，笑意微漾，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高貴氣度如影隨形。

這讓王夫人心一震，略有不適的感覺，還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待她仔細看去，眼前的女孩又如從前般的低眉順眼，彷彿剛才的種種全是她的幻覺一般。

她的眼光瞟向桌上，那裏放著沐書瑤剛剛在練的大字，王夫人拿起一張，沐書瑤卻一臉緊張地阻止道：「母親……」

「怎麼？」王夫人掃了眼沐書瑤手足無措的樣子，暗自點頭，這才是這個野丫頭該有的表情，永遠那麼小家子氣，上不了枱面，自己怎麼會覺得她高貴呢！一定是這兩天帳本看多了，出現了幻覺。

「這字……」沐書瑤一臉羞愧地說：「書瑤的字寫得很難看，恐怕會汙了母親的眼睛。」聲音越來越輕，頭也越垂越低。

王夫人看了眼手上的宣紙，大小不一不說，還筆畫的粗細也不一樣，還歪歪扭扭的，有的字甚至力透紙背，明顯是一個初學者的字。

她眼裏閃過一絲鄙夷，語氣卻分外柔和，執起沐書瑤的手淺聲安慰道：「沒關係，你是初學嘛，這已經很好了，想當初你大姐姐學字時，寫得比你現在還難看，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不也寫得很好了嗎？」

聞言，沐書瑤抬起頭來，一臉天真地看著王夫人：「母親的意思是，只要書瑤努力練習，也一定能寫好是嗎？」

見王夫人點頭，沐書瑤瞬間高興起來，一雙眼睛也亮了起來，眼裏滿是對未來的嚮往。

王夫人卻暗自撇了撇嘴，以為練字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嗎，那可是要時間的積累的，以為就靠一兩個月就能把字練好，簡直是做夢。

又與沐書瑤說了一閑話，她便找借口回去了，臨走時帶走了周嬤嬤，說是她兒子找她有事。

沐書瑤自然很痛快的放行，她早料到經過那天的事以後，王夫人一定會找周嬤嬤去問個清楚。

不一會兒，周嬤嬤一臉陰沉地回來了，不過在碰到在外間倒茶的小芳時，還是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臉：「小芳啊，我前兩天看你沏的茶挺香的，夫人剛才來了還誇了一句，不如你現在過去為夫人沏上一壺茶？」

「這個，能為夫人效勞是奴婢的福氣，只是五小姐這兒……」小芳有些猶豫。

「小姐那裏我幫你去說。」周嬤嬤顯得很熱情。

說罷轉身就進了屋，把事情一說，果然見沐書瑤看著小芳道：「既然母親喜歡你沏的茶，你就去一趟，也不用急著回來，把母親伺候好了才是正經。」

小芳點頭稱是，隨著周嬤嬤出了青園。

周嬤嬤帶著進了百合院的屋子，讓海棠等人守在門外。

一進門，小芳就跪了下來，等待王夫人的問話。

「你最近服侍她可有什麼異常？」王夫人坐在桌前，低頭翻看著案上的帳本，頭也不抬地問。

「回夫人，奴婢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小芳輕聲地答道，語氣裡的小心謹慎跟沐書瑤如出一轍。

「沒有？」王夫人終於從帳本上抬起頭，盯著小芳的眼睛道：「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她倒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或者說是跟你們在鄉下時，她變了多少？」

小芳直視著王夫人的眼光，很確定地道：「來了府裡以後，五小姐變得小心謹慎了，很多事情都要問過周嬤嬤才敢去做，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是這樣，也沒什麼異常，不信夫人可以問周嬤嬤。」

「那個香草……」王夫人顯然已經問過周嬤嬤了，此時也就不再多問了，又問起沐書瑤新收的那個丫鬟。

小芳聽了，暗自發笑，瑤瑤可真有先見之明，這王氏的要問的內容居然讓她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垂首回道：「那個香草並不怎麼得五小姐信任，不過她倒也不多話，隻做她份內的事情，看上去也是個老實憨厚的。」

王夫人點點頭，又問：「你與那個花蕊關係怎麼樣？都是一個村出來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也不算深，說出來夫人不一定信，奴婢的爹娘還與花蕊的爹娘的過一點小恩怨，在鄉下時花蕊住五小姐隔壁，她倆的關係自然要好上一點，奴婢的爹娘原想著把花蕊配給奴婢的哥哥，誰曉得她卻不願意，所以……」

「所以你們一家都不喜她？」王夫人聽了這話倒覺得很新鮮，原來鄉下人裡也有那麼多矛盾，不過這對她來說，卻不是一個壞消息。

王夫人看向旁邊的張嬤嬤：「去包三兩碎銀子給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