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書瑤的話才說完，身邊的花蕊猛地一抬手，身後立即有暗衛將一枚信號煙火打向夜空，隨著「砰」地一聲火花炸響，原本對羅昀唯命是從的兩萬大軍，突然就將自己手中的兵器向著他們的主子直指過來。

這樣的變化是羅昀始料未及的，那種突然之間眾叛親離的感覺讓他有些承受不住，原本緊緊攥著韁繩的手突然一抖，坐下的馬兒後退了幾步，卻並沒有人在後頭攔著。

到底他是羅昀啊，失手驚馬很快被他自己控制住，當兩萬將士突然倒戈，他突然意識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以及一個關鍵性的人物。

他猛地回頭去找那跟了他十年的幕僚，卻哪裏還能看到半個人影，就連撞擊端門的人都停了下來。

木樁子扔在原地，一個一個提著兵器，向他投來獵豹捕食一般的目光。

羅昀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時候可以開始害怕了，這種害怕與之前的擔憂不一樣，擔憂總歸是猜測，只要沒看到定論，一切就都還有機會。可現在的害怕卻是已經蓋棺，再無轉機。

是的，再無轉機，他太了解他這個楚煜辰了，他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楚煜辰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只要他認定的，就一定能成，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何況此時他也意識到，站在楚煜辰身邊的沐書瑤也遠比他了解的強勢。

這兩萬兵馬，他囤了整整三年，一點一點，花費無數。就等著用兵一時，卻不想，這兵還沒等用，就已經不是他的了。

羅昀不甘心，抬頭狠狠地問道：「究竟是何時，你們收買了我的兵馬？」

楚煜辰不屑地冷笑一聲，「收買？這麼多人，想要收買得花多少銀子？我們家瑤瑤說了，不該花的錢一文都不能花，所以本王沒收買你的兵，這些，是換的！」

「不可能，本王囤了三年的兵，怎麼可能一開始就被你們換掉，何況那時沐書瑤根本不知在哪個窮鄉僻壤貓著呢。」他想不能，怎麼也想不通。

沐書瑤聽了，臉上綻出一朵美麗的笑容，「本公主是才回京一年，但並不代表本公主對京裡的事什麼都不知道，阮少祺換了京中巡夜的官兵，本公主覺得那實在也是沒啥意思。要玩咱們就玩點大的，所以本公主就換了你這兩萬大軍。大皇子，本公主還得謝謝你，用你的糧餉和裝備替本公主養了這麼一支奇兵，實在是辛苦之至啊！」

羅昀臉都青了，他幾乎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沐書瑤的話，感情這些兵早就不是當初他招上來的那些人，這幾年中，相當於他一邊招，人家一邊換，換到最後，一個都不剩。

不對，也不是一個都不剩下，那些個統領還是老人，他是認得的。可是他也明白，兵是換的，統領確實是收買的，沐書瑤只需收買寥寥十數人，就可以達到調換這兩萬兵馬的目地。而他自己，這麼些年還在想盡辦法去淘弄錢財來養他們。

怪不得楚煜辰一直有恃無恐，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怕，甚至還希望他能再折騰折騰，反正都是在白白奉獻。

羅昀幾番思量，全是死路。一剎間，他面上泛起死灰之氣，越來越濃，加上他周身散發的那股子怒氣，整個兒人就像是殭屍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突然，他猛地一下從馬上竄了起來，手持長劍，劍尖兒直往楚煜辰喉間刺了過來。

後方，方林驚叫一聲：「將軍小心！」

可楚煜辰動都沒動，悠哉地看著那人的垂死掙扎，身旁的沐書瑤還輕啟紅唇數著數，「一，二，三……」

第三個數字起，已然躥到半空的人突然就跌了下去，劍還握在手裏，卻全然控制不住身體的跌落，人就像是一條無骨的魚，腿耷拉著，腰也脫了節，就連脊椎、後勁的骨節也嘎嘣幾聲斷了開。

羅昀就感覺自己突然一下就碎了，體內骨頭零零散散的完全不受他控制，在他跌落在地的那一刻他甚至連抬起頭都困難了。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慌亂中連他一向自持和自稱也忘了。

「沒什麼，就是給你吃了點葯。」沐書瑤笑得很無害，「誰叫你平時都忘了葯，所以就得有人提醒你嘍！你以為識破了雲珠一人就天下太平了嗎？」

「沐書瑤，你給我下毒！」

「NO，NO，NO，沒有哦。」沐書瑤擺手道：「如果真是下毒，你現在還有命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羅昀氣著差點背過氣去，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所有皇子中最理智的一個，最深謀的一個，也最有耐性、最有威嚴與抱負的一個。

可是這一刻，他前半生所建立的所有自信已經隨著這一身碎骨頭一起，轟然崩塌。

還有個屁的抱負，弄到最後，他連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都不如，打，打不過！算計，算計不過！幾輪鬥法下來，不但幫人家養了兵，還把自己給折騰得體無完膚。

他眼中漸漸現出絕望與死氣，不甘地瞪著楚煜辰，突然就想到一個主意，他站不起來了，也動不了了，但他還有舌頭，他的嘴巴還能說話，他能用最惡毒、男人最接受不了的語言去繼續攻擊他。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瞪著楚煜辰用著詛咒一般的語氣道--「天璃的戰神？璃王？哈哈哈！不過就是個靠女人的孬種！是你的女人一次次的討父皇歡心，你就站在她屁股後面撿便宜。楚煜辰啊楚煜辰！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以如此不堪之語向對方進行人身攻擊，羅昀認為，是個男人就受不了這個，更何況對方是最驕傲自負任性妄為的戰神楚煜辰。在他的記憶裡，這楚煜辰別說罵他靠媳婦兒，就是說他靠楚鍾海的名頭，他都會當場翻臉。

今日，他羞辱他不是個男人，就算也遭受毒打、甚至被打死，他也甘願，他隻想看到楚煜辰失控暴怒的樣子。

一想到這，羅昀眼中的怒火與期待更加強烈，他在等著，等著看楚煜辰暴跳如雷，等著看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盡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