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荀彧下意識的便以為其中有什麼陷阱。荀彧想要造紙術，這不假，但是他想要和呂野想給，卻是兩回事。

荀彧不相信呂野看不出這造紙術有多大的潛力，但是呂野卻要將這造紙術的售賣、製造的權利，讓自己來參詳？這是抱得什麼心思？

然而荀彧卻又看到了一邊曹真那誠懇的眼神，心中更是猶疑不決。

難不成……，這兩個傢夥，是真的想要把這改良之後的造紙術獻出來？荀彧宦海沉浮，很難相信這樣的事情。

呂野看著荀彧臉上的神色變化，道：「怎麼……司空大人不願意？」

荀彧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狐疑的盯著曹真和呂野兩個人，道：「說說，怎麼個章程……。」

「好叫司空大人知道，這造紙術雖然是我們進行了改良。但是此等利國神器，小子兩個無德無才，如果敢竊居？所以我們便打算將這改良之後的造紙術……獻出來……。」

荀彧神色一愕：「獻出來？」

獻出來？真的是獻出來？荀彧隻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但是隨後卻又隱隱約約能夠想到為什麼呂野和曹真兩人會將這技術交出來，向來必然是有著其他的條件的。

於是正好聽到了呂野接下來的話：「但是，我們也有幾個小小的條件。」

聽到這句話，荀彧的心才微微的安定了下來，心道這才是正常的。怎麼會有人將這樣一個賺錢的利器毫無代價的交出來？除非是有什麼陰謀，反倒是現在提出了條件，荀彧才覺得或許呂野和曹真是真心要將這個東西交出來。

過於震動的心情，使得荀彧根本就沒有想，既然曹真也是掌控者之一，又怎麼會謀害曹操。

「等等，我也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呂野有些愕然：「嗯？」隨後立馬反應了過來：「大人問吧。」

荀彧清了清嗓子，拿起一邊的茶水便往自己的嘴裏面送：「首先，你們這改良之後的造紙術，造價幾何？」

「一張紙……不到一文錢……。」

「噗……。」下一刻，荀彧便將自己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全部給吐了出來。

「多少？」

「不到一文錢。」呂野心中竊喜。

荀彧自覺失態，一張儒雅的臉上有著點點紅潮攀爬上去，隨後狠狠的對一遍的下人道：「這茶水這麼燙也端上來？難不成你要謀害本官不成？」

那下人誠惶誠恐，連連求饒。

「給我滾下去！」

呂野卻是瞳孔微微一縮，他當然能夠看出來荀彧並非是真正的生氣，只不過是為了找個借口支開這些下人罷了。看到周邊的下人都離開了，荀彧這個時候才接著道。

「價格如此低廉……那你覺得售價幾何？」

「售價？既然我們今日過來是想要將這東西先給曹公，那麼售價自然是應該由曹公決定，如何輪得到我們自作主張？」呂野義正言辭，不卑不亢。

荀彧臉皮抽抽。心想自己這小師弟看上去怎麼好像有點不要臉啊……。

「那你們這造紙術的製造流程和售賣方式，又是一個怎麼樣的說法？」

「這……造紙流程到時候大人可以去造紙工坊看看。至於售賣方式，呵呵，當然還是由曹公來拿主意。」

荀彧心中無語，微微沉默。

看到荀彧沉默，呂野於是道：「大人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嗎？」

「沒了！」荀彧沒好氣的擺擺手，心道你這個態度，我還能有什麼問題。所有的東西都交給我們來處置，問你也問不出什麼東西。

呂野小心翼翼的道：「那現在便聽聽我們的……。」呂野在心中微微斟酌了一下：「看法？」

荀彧大手一揮道：「說。」

「好的。」

「首先，我和子丹兩個人商量過了。我們雖然願意將這造紙術獻給曹公，但是我們希望能夠得到這造紙術在豫州、兗州、徐州三州製造和售賣的權利。」

現在豫州、兗州是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曹操的手中，等到十二月份滅了呂布，徐州自然也是曹操的囊中之物。

至於其他的地界，眼下曹操的手根本就伸不了那麼長。豈不見後來官渡之戰那些無數去信給袁紹的曹操部將？官渡之戰未至，或許整個天下，只有呂野一個人敢這麼勇敢的站在曹操這邊。

哦，或許那個說出了十勝十敗的郭嘉也敢站在曹操這邊。除此以外，大多數人並不見得一定會支持曹操。

現在呂野開口便是豫州、兗州、徐州這三個地界。眼下徐州正是在下邳城鏖戰，前段時間更是被陳宮的水攻之計搞的焦頭爛額。荀彧也正在為曹操的糧草而擔憂，但是眼前的這個小子，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卻直接開口要豫州、兗州、徐州三個州的紙張製造和銷售的權利？？

「兗、徐、豫？為什麼是這三州？」

呂野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荀彧，心道你還不清楚？

但是這種東西卻是不能夠拿到明面上來說的，於是呂野依然義正言辭：「我與子丹自知才疏學淺，能夠將這三州的份額牢牢的握在手中便已經知足了。不再敢奢望其他的東西。」

「而且這三州之中，我們願意每年給曹公五成的利潤，作為軍費。而今天下紛亂，狼煙四起，唯有曹公忠肝義膽，扶漢室於將傾。我們願意盡微薄之力，使這天下重新歸於安寧。」

呂野振振有詞，臉上全是忠貞。

荀彧幽幽的看了一眼呂野，道：「這些話……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呂野點點頭：「此乃肺腑之言！」

卻不料荀彧突然變臉：「你師長就是這麼教你的？今日我就替你的師長好好管教一下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就應該頂天立地，你這算什麼？」

呂野有些懵，不知道荀彧這是想要幹什麼。

荀彧卻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原本以為自己這小師弟天縱奇才，但是卻沒有想到如此油嘴滑舌。而且還貪圖兗州、豫州、徐州這三州的造紙運營的權利。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鑽到錢眼裏的傢夥一樣。

這讓荀彧如何不氣？

自己的師傅乃是儒家正統，一生剛正不阿。若是讓師傅知道自己的關門弟子在人前是這樣的一副德行，豈不是會氣的三屍神暴跳？

荀彧原本覺得呂野有才能，但是這樣一看，卻害怕自己這小師弟走錯了方向。商人之道豈是我等士子去鑽研的，好好的治國才能不去發揮，研究這些小道！

話音一落，荀彧卻又想起自己師傅來信之中似乎提到自己這小師弟雙親沒於亂軍，年紀不大，身邊又沒有長輩。難免會走上一些不該走的路子。

於是荀彧便在自己的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趁著現在小師弟還有迷途知返的機會，將其扭轉過來。否則的話豈非辜負了師傅的殷切期盼？

荀彧板著臉：「此前你說過，這改良之後的造紙術要獻給曹公，那麼如何分配，也應該是曹公的事情。你既然已經獻出來了，還好意思提條件？」

呂野聞言愕然，這……劇本是不是不對啊。

一邊的曹真也覺得有些奇怪，原本在呂野和曹真兩人的預料之中，這件事情提出來之後荀彧應該就會順水推舟的答應啊。

畢竟造紙術是他們改良的，而且曹真還是曹操的義子，怎麼著也應該給他一點面子吧。卻沒有想到荀彧拒絕的如此果斷。

曹真往前一步，正準備說話。

卻看到荀彧猛地一揚袖子：「明日派人領我去那造紙坊看一眼！小小年紀，不知道鑽研學問，一昧的往錢眼裏面鑽。能有什麼前途？」

「來人，送客。」

隨後門外便有下人進來，將曹真和呂野兩人恭恭敬敬的請了出去。荀彧自然不用在乎曹真和呂野兩人的想法，但是這些下人可不行。他們見過曹真，不敢造次。

從大堂到門口的路上，呂野眉頭緊皺，一句話都沒說。他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荀彧會拒絕曹真和自己的提議。

曹真也困惑，但是呂野卻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前在大堂，荀彧連下人都屏退了。現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當然更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議論。

呂野腳步加快，和曹真出了司空府。

直到轉過前方的街角，看到了迎面而來的江小魚和呂大臣兩人，這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子航……這是怎麼回事？」憋了許久的曹真，這個時候終於是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呂野一張臉被憋得通紅，這個時候有些鬱悶：「我也不知道……。」

一邊的江小魚和呂大臣兩人，則是詢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野擺擺手道：「我們回去再說。」

走在路上，腦子裏面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天空有些陰鬱，一如呂野現在的心情。

……

……

荀彧坐在大堂之中，把玩著呂野和曹真兩人送過來的紙張，臉上倒是有著玩味的笑意：「這東西一出來……想必冀州、河北的那些大族都會驚慌失措起來吧？」

隨後又嘆氣：「小師弟天資聰穎，還希望他不要行差踏錯。必要的時候，為他指點指點吧。」

隨後便拿起一邊的文件，慢慢的看了起來。

時間，再一次開始在悄無聲息之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