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森，司空府之中的監獄實際上並不是很大，天子倉皇移駕許都，許都城裏面許多的基礎設施都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起來。

許多的東西都是藉助著原本許都縣城之中的，直到這幾年，才慢慢地建立起來了一些急需的東西。司空府內的監獄，則是化用於之前的許都縣衙的牢房。

雖然不是很大，但是用來看管一些犯人卻是足夠了。

荀彧走入牢房之中，便有著幾個牢頭迎了過來，身後的長隨也是緊緊的跟在荀彧的身後，生怕荀彧會出什麼意外。

「見過司空大人……。」立刻便有人朝著荀彧行禮。

「昨天押回來的那幾個犯人呢？」

「關押在裏面呢！」

「帶我過去。」

「諾。」

……

……

月滿中庭，如水如霜，往整個司空府內撒了過去。

監獄之中的囚房很小，只不過堪堪能夠放下一張床鋪罷了，然而囚房又很高。足足有四五米之高，一扇窗，開在離地面三米之高的地方。

月光，便透過這樣的一扇窗戶，落在了這座監房之中。

「噠噠噠……。」

輕而緩慢的腳步聲，從牢房不遠處的甬道之中傳了過來，囚房之中的郭陽，這個時候眼睛之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光芒，望向了前方。

轉角處出現了幾道人影，還沒等郭陽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人，便聽到了熟悉的鐵鏈鼓動響起的聲音。清脆無比。

「醒醒！」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這座牢房的前面，陰森幽暗。

郭陽抬起頭，這才看清楚來人。

「司空大人……。」

正是荀彧一行人。

「你就是郭陽？怎麼樣，想明白了沒有？」荀彧看著郭陽，出言詢問道。

「學生實在不知道司空大人為什麼要將在下押入牢房。還請大人明示……。」郭陽狠狠的一咬牙，朝著荀彧拱手，禮儀十足。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嘴硬嗎？」

「還請大人明示……。」

「郭陽，潁川人士。年二十三，家中五口人，奉養著一個雙眼失明的老母親……。」

荀彧的話還沒有說完，郭陽自己的心裏面這個時候卻已經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原來如此……難怪昨天便已經抓了自己，卻要等到今天才來審問……。

想及此處，郭陽的心裏這個時候卻已經是溢滿了苦澀。

「不知道大人此言……是什麼意思……。」郭陽這個時候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可是又想及那位大人的叮囑，郭陽不由得心生悔意。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荀彧微微撫須，沒有理會郭陽的問題，自顧自的說道：「昨日我派人前往潁川，告知你的家人，說你在許都城之中受人推舉，入了司空府。特意讓他們接你妻兒與老母親前來許昌。我想現在這個時候，或許你入了司空府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你的家鄉了吧？」

「古人說得好，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麼來路，我現在給你一個走向富貴的機會。」

「我的耐心不多，若是你將你此次前來的目的全盤托出，或許……。」

說及此處，荀彧微微停頓，望向了郭陽，隨後笑道：「你能理解嗎？」

郭陽聞言，心中震動。

人道荀彧智慧高絕，原本自己還有著輕蔑的意味。但是今日一見，卻不能夠不為之臣服。荀彧嘴上說的好聽，但是郭陽卻也不是什麼傻子，自然能夠聽得到荀彧話語之中更深層次的含義。

先是在自己的家鄉大肆傳播自己已經徵召司空府的消息。如此一來，便已經是斷了自己的後路。若是自己不接受荀彧拋過來的橄欖枝，到時候自己身死且不說，自己的家人，也會因此而落到那位大人的手中。

如此亂世，沒有人照拂一二，家中的婦孺老幼又豈能有什麼好下場？

至於自己，大概也會被那位大人訂上一個叛徒的名義，到那個時候，豈非是兩邊都不討好。

荀彧此言，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自己能拒絕嗎？

自己的一句話，決定的是自家五口人的生命。

郭陽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最後俯首而拜：「好叫先生知曉……。」

「我本是潁川人士，前段時間有個自稱是我叔父的人從冀州前來，帶來了不少的錢財……我來許都，為的就是幫他做事……。」

「太過具體的東西並不知曉，只是讓我結交一些好友，而且全部負擔我在許都城的費用。」

「我原本以為只要享樂便可……卻不料……。」

「自從彭城之事發生之後，那位便又派人過來找我，給我安排了任務。」

「鼓噪民意……裹挾天子……。」

「除我以外，或許還有其他人……我有過猜測，但是終究知道的還是不多……。」

……

「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大人了。還請大人高抬貴手……。」郭陽說完之後，誠惶誠恐，看著身前的荀彧。

荀彧聽完了這一切，有些沉默。

最後發問：「你是如何知道那人從冀州而來的？」

「那位的口音倒是潁川本地口音，但是身邊的幾個長隨說話聊天之時，卻是帶著冀州口音。如此天降橫財，在下也非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警惕。」

「冀州……潁川……難道是那幾位？」荀彧的腦海裏面這個時候浮現出來了幾道人影，但是卻不敢確定到底是否和自己的猜測一樣。

但是很快，荀彧心生一計。

「既然如此，你附耳過來，我有幾句叮囑……。」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郭陽聽的一臉惶然：「可是……大人不是說已經在我的家鄉將我投入司空府一事已經傳播開來了嗎？」

荀彧老臉一紅：「我和曾說過這樣的話……。」

「就剛剛……。」郭陽說到這裏，瞬間便反應了過來：「大人你居然誆我……。」

「咳咳，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此事你做還是不做？」

郭陽聞言，變得有些沉默了。

雖然知道了荀彧之前的話語是在誆自己，但是荀彧所說出來的計劃，郭陽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如果自己不接受的話，又豈能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而且雖然之前荀彧說的不是事實，但是郭陽絲毫不懷疑荀彧將那些話變成事實的能力。

更何況，如果真的按照荀彧的計策，也未必沒有成功的機會。

左右自己都已經是上了賊船……想要下去的難度不低啊。

「唯大人馬首是瞻……。」於是郭陽俯首而拜，心甘情願。

荀彧也是微微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便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若是能夠隨我將這股勢力連根拔起，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功勞。」

「在下明白……。」

夜色，變得更深了幾分。

月光傾撒，許都城裏面變得萬分靜謐。只有一些大富大貴之家，才燈火通明。然而荀彧卻知道，今夜，怕是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許多人睡不著吧。

郭陽被自己抓進司空府，雖然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有些人對於這個消息，想必十分的焦灼吧。

無聲無息，居然在許都城裏面安插進了這麼多人。若是不將你們連根拔起，難不成還以為我荀文若好欺負不成？

想到這裏，荀彧那張儒雅的臉龐攀上了一些冷冽。就像是一把開鋒了的寶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