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群之中，學生戴著恐怖的面具，畫著喰種的妝容，金木研在他們的視線下與三井尚香跳舞，手心都是汗。

「不要那麼緊張。」三井尚香勸導著他，聲音彷彿跟隨著舞步的節拍，「你看，有很多同學也不會跳舞，但是大家玩得開心就可以了，這畢竟是我們進入大學校園來的第一場晚會。」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希望能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金木研看著她，忽然有些記不清當年在學校的生活。

在上井大學，他是名副其實的書獃子，不參與這些聚會，不認識幾個同學，唯一熟悉的學長還是一個喰種。他曾經把學校的時光當作人生最美好的回憶，實際上只是在挽留那些還是普通人的感情。

多麼可悲，一生連拿得出手的事情都沒有。

回憶裡最多的卻是英——

是英把他從孤單一人的環境裏拉出，告訴他，兔子如果寂寞會死，告訴他——就算你是喰種，也是我的朋友。

金木研的眼睛微微濕潤，美瞳讓眼部有些不舒服，他側過臉掩去那一絲感觸。

「謝謝。」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啊。」

三井尚香跳了一個漂亮的舞步，如同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金木研也在面具下多出笑容，曾經扭曲，斷裂過無數次的手骨，腳骨，邁著輕盈的步伐，跳著笨拙的舞步。

這份悠閑輕鬆的時光，隨著一聲悅耳的英語結束。

「你跳得真好看。」

金木研在這道聲音下反射性一驚，隨後不易察覺地用眼角瞥向周圍，看見了身穿紅色西裝的男子。

對方誇讚的不是他，是舞伴。

在月山習的懷裏，有一個身材玲瓏有致的學姐，對方沒有化喰種裝扮，只是被喰種Play邀請而來的人之一。學校裡很多人對這場晚會感興趣，只是為了顧忌自己的班級，最終能來的人不多。

學姐自然不懼英語，臉頰紅潤滴血，華麗的羽毛面具在月山習的撥弄下，歪到了耳邊。

月山習低笑著說道：「今天的味道真香。」

學姐不明所以，隻當他誇獎自己的香水，低下頭笑了笑。

沒有了面具的人在這場舞會上，就像是喰種的捕獵對象，只不過這類「常識」，只有喰種自己明白。

喰種通常不會在宴會上，對自己的同伴或者客人下手。

因為那對於喰種中的上等人來說，不優雅。

這個認知讓金木研放鬆下來，三井尚香卻小聲地說道：「月山學長今天真好說話，居然全是用英語。」

金木研嘀咕道：「估計是心情好吧。」

月山習的口癖在後來都被他戒掉了，沒辦法，他雖然是個學霸，但不是語言類的學霸，只聽得懂英文的他，面對月山習時不時說出的多國外語，能做的就是如同沒聽到一般的路過。

跳舞的時候，兩兩擦肩而過，金木研刻意垂下頭，讓自己猙獰大笑的面具隱匿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而那隻沒有戴美瞳的眼睛更是半闔，隱藏起最令人驚訝的獨眼造型。

獨眼喰種，是喰種世界的傳說。

唯有喰種與人類結合，生下的孩子才會成為獨眼喰種，而這類孩子的存活率低得恐怖。

據他所知，只有芳村店長的女兒是獨眼喰種。

金木研前世，亦不過是人工創造的成果，並非真正的獨眼喰種。他是再純正不過的人類，但因為遭到重創，腹部被移植了喰種的內臟，在生死掙扎間由人類成為了喰種。

金木研暗暗屏住呼吸，身上和三井尚香同款的香水味混合，隱隱的血腥味和肉香味，都在宴會混雜的環境下被模糊。

他是人類。

他不會和月山習打交道……

在月山習享受著與獵物交談的樂趣時，金木研已經不著痕跡地帶著三井尚香遠離了月山習。

三井尚香一直沒在意，雙眼興奮地看向另一邊。

金木研好奇地望去，忽然視野中撞入了一個氣場強大且熟悉的青年，對方眼角有一顆淚痣，臉上的面具遮掩了一部分容貌，可是任何人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華麗和張揚。

那個人沒跳舞，手執著一杯紅酒，在和身邊的人說話，忽然敏銳地抬起頭看向他。

見到是金木研，他沖金木研笑了一下。

極為炫目。

金木研被那個精緻的歐式面具晃花眼，隨後看見三井尚香一臉仰望地說道：「跡部學長還是一如既往的華麗啊，聽說他畢業後就會繼承跡部財團。」

金木研默默想道：「是跡部啊。」

這個人是忍足哥的朋友，他也認識，一隻活躍在日本的超級大土豪。

聊天之餘，三井尚香醒悟過來，「金木君，投票要開始了，你往前擠進去，讓大家多看你幾眼！」

金木研被她連拖帶拽地拉進去。

「啊啊啊——我不適合，這份獎金我不要了——」

「不行！」

「我覺得面具很難看——」

「才不會呢，詩先生的手藝那麼棒！」

三井尚香堅定有力的為心上人說話，而「詩先生」這個稱謂一出，金木研心驚肉跳了一下。

他彷彿聽到了月山習「咦」了一聲。

啊啊啊啊啊！

月山習的喰種面具就是詩做的啊！

喰種的圈子很小，尤其是人脈廣的喰種，他們幾乎能把每個區的S級喰種名字背下來，其中還包括對方的外號、實力、身份、還有赫子的類型。比如月山習的外號「美食家」，神代利世的外號「暴食者」，從稱號上差不多就能分辨出對方的一部分特徵。

詩實力不明，來歷神秘，金木研以自己的經驗判斷，對方也至少是一個不弱於月山習的S級喰種。

金木研哭喪著臉說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三井尚香這才滿意地閉上嘴，為他調整臉上的面具，再把凌亂了一些的劉海撫平，宛若一位知心大姐姐。

「加油！」

「……」

金木研由衷地希望這一世，自己的肉——不香。

這真是一個卑微的願望。

晚會的投票比賽在激烈的競爭下進行，忍足侑士，忍足謙也，還有許多曾經的冰帝成員，都在自家跡部大人投票支持金木研後，果斷的把票都給了忍足家的小孩。

不是他們胡亂投票，而是金木研的造型確實很獨特。

簡直能用殘暴來形容。

忍足侑士睜著眼睛說瞎話，「研今天很帥氣。」

跡部景吾：「……」

他忍不住扶額，思索起自己認識已久的忍足侑士，是否身上有一種名為弟控的潛質。

投票的結果出來了。

金木研當仁不讓地拿下了第一。

三井尚香比自己拿獎還開心，抱住他的胳膊歡呼一聲。

「我就知道你最適合了！」

「啊？」

「金木君，我們都沒辦法扮演出你那種味道，你戴上面具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反差最萌了！」

「有嗎……」

金木研有些僵硬地回答。

三井尚香掰正金木研扭過頭的臉，正視他此刻的模樣，「真的很帥氣，那種由內而外的自信非常吸引人。」雖然稱不上閱人無數，但是三井尚香自認金木研的帥氣在她認識的人裡排得上前五。

「下次我可不借你香水了，你要摘下面具後還自信才行。」

「嗯，好。」

「去門口看看吧，在你比賽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好基友永近英良也來了。」

「英！」

金木研連忙跑向門口，黑色的短髮遮蓋耳際，皮質的面具幾乎擋住了整張臉，瞳孔猩紅，滿是驚喜。

永近英良開心的朝他揮手，「你們這裏好熱鬧啊！」

面對群魔亂舞的喰種Play，他半點退縮都沒有，眼神閃閃發光，熱切地要求與金木研一起進去玩。金木研毫不猶豫地利用自己在班級上的關係，給他拿來了一個普通的喰種面具。

永近英良把面具往腦袋上一扣，勾搭著金木研的肩膀，「這下子我們一樣啦。」

金木研笑道：「我才不要你和喰種一樣。」

永近英良可憐兮兮道：「這裏是喰種Play，我不和喰種一樣，難道要以普通人的身份進去嗎？你好壞啊！」他偷偷湊近金木研的耳邊，「學校裡不對勁，好多人在外面巡視，你別單獨走夜路，記得和大家一起回公寓。」

金木研帶著他一邊往晚會裏走，一邊若有所思起來。

自己出手突然，與喰種對峙的地方又在監控器看不見的地方，留下的痕跡已經盡量消除了。

查也查不出什麼。

誰能相信這一切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乾的。

金木研繼續和英聊天，英見他對喰種和危險沒反應，嘟囔著說道：「金木什麼也不懂，只會讀書的毛頭小孩。」

金木研嘆氣，「不提這些了，你在偵探社團玩得開心嗎？」

永近英良一聽更蔫了。

「社團今天晚上舉辦殺人遊戲，我最後找到了真兇，但是因為出現的太急切，導致最後又被真兇的團夥幹掉了。」

「……」

「金木，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當偵探，哪有死的這麼快的偵探啊！漫畫裡偵探應該是活到最後呀！」

「不，你漫畫看多了。」

金木研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金髮，毛毛躁躁的，不過他比誰都切身明白，英在大大咧咧的表面下，有多麼敏銳。只靠自己，英就能混入CCG的內部，竊聽到關於他的資料。

英想救他。

他卻一無所知，想要讓英離得遠遠的。

金木研對自己發誓，「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提前死去——」

下一秒，他聽見永近英良吐槽道：「那個穿紅色西裝的騷包是誰啊？」

金木研：「……」

喰種的聽力和嗅覺一樣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