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道理。」周易依舊雲裡霧裏，「不過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約翰什麼，莎士比亞，哈姆雷特，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英文說得這麼好！哦，對了，你是京大的高材生來著！可你又不是英語系的，怎麼說英語那腔調跟BBC似的！」

薑錦壓腿的動作一頓。

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和迷茫，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有人教我的。」她的笑容，透著無世故的單純和天真，因為她回憶起了自己最簡單快樂的那段人生，「藝術史，莎士比亞，英文……都是他教我的。」

那時候，那個人就會在她的小床邊，用英文念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哄她入睡。

她不肯睡，便扭著他給她講莎士比亞，將那些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聽得神往激動，小小的心裏留下無數的痕跡。

那真是……很美好很美好的歲月。

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了。

周易很敏銳地察覺到了薑錦的情緒，也沒有再追問。

薑錦熱了身，又喝了點熱奶茶暖胃。

外面的人終於來通知，一切準備得差不多了。

薑錦換上長裙，補妝過後，才從休息的帳篷走出去。

一路上都鋪著乾淨的隔水布，難走的地方還墊了東西，一路過去倒沒像之前搖搖晃晃的。

安東尼正在水潭邊調試相機，見到薑錦來了，還懶懶抬手，算是跟她打招呼。

態度比之前好上太多。

看來薑錦跟他談了一番奧菲莉婭，不是沒有作用的。

等薑錦走到他身邊，他低頭看了一眼薑錦的鞋子：「高跟鞋脫掉，在水裏你要赤著腳躺在水面上。」

薑錦二話沒說，脫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地上。

「大概在這個位置，你躺下去，潛水員會幫忙托著你。」

薑錦點點頭，正打算下水。

「等等！」安東尼的目光在薑錦臉上轉了一圈兒，「把妝洗掉。」

化妝師聽了指令就過來了，薑錦就坐在助理搬過來的椅子上，等化妝師把她的妝容都洗掉了，留下一張素白的臉。

安東尼本還想讓化妝師上點粉底遮瑕，誰想薑錦皮膚底子這麼好，湊近了看也沒有丁點兒毛孔，細膩如凝脂白玉，比之剛才上了妝之後的皮膚質感，更有純天然的美感。

安東尼覺得薑錦的唇色也不錯，就讓化妝師上了個唇膏，透明色的唇膏讓她嘴唇更加飽滿，如枝頭初綻的花朵嬌艷欲滴。

安東尼反覆打量後，才終於滿意點頭。

「好了，下水吧。」

薑錦在旁人幫助下，小心翼翼地入了潭水。

秋天之際，進入這麼冰冷的深潭，絕對不是什麼良好的體驗。

薑錦一入睡，一股寒意就逼得她渾身抖索。

還好旁邊有專業的指導人員，讓她在水裏熱身，慢慢適應潭水的溫度。

薑錦身體素質一貫不錯，一年到頭都難得病上幾回，這潭水雖然冰冷刺骨，但逐漸適應後，也沒有那麼不能接受。

薑錦覺得自己身體一點點舒展自然，沒有再像之前凍得僵硬，連手都難以抬起來了。

她在旁人幫助下，終於來到安東尼指定的地點，那裏已經有潛水員在水下待命，水面上放了一個透明色的板子，下面是潛水員托著，薑錦剛好可以躺在上面，來支撐自己的身體漂浮在水面。

安東尼一直在沖她大聲說話：「一定不要畏懼誰，你知道奧菲莉婭，她落入水中後，是完全沒有掙扎，任由沉重的裙擺把自己拖入水下。你要表現少女的天真爛漫，還有對死亡的一無所知。」

薑錦比劃了個OK的手勢，躺了過去。

在冰冷深潭中，躺在水面，望著天空的感覺非常不好。耳朵都浸沒在了水下，身上的裙擺也因為吸了水，而變得沉重，讓她任何一個動作都變得艱難。

要不是有人幫著她，明明會游泳，薑錦也覺得自己浮不起來了。

那種把生命都托於他人手的惶恐，讓薑錦有些難受。

但她還是選擇努力克服，想想有趣的東西，比如阿元，僵硬的身體放鬆，臉上也沒了慌張恐懼。

平靜如鏡的水面上，薑錦身上的紗裙隨水浮動，深深淺淺，幽靜的黑色深潭，與充滿塵世氣息的金色紗裙，完美地形成色彩的碰撞和視覺的衝擊。

她的頭髮隨水散落，只露出一張臉，因為沾著水珠，那張明凈的臉越發幾近透明，眼眸中沒有對赴死的恐懼，反而望著天空，像是在回憶最單純燦爛的日子，唇邊綻放若有若無的笑意。

水面上還散落著一些花朵，如代表單純的雛菊，如代表清純的玫瑰，還有紫羅蘭、三色堇。基本都是以油畫為參考，特意準備的花。

在這些花，還有那些生機盎然的綠植水草的襯托下，她像是花的精靈，浮在水面上與水嬉戲，與花玩耍。

安東尼眼神中透出狂熱，瘋狂地按下快門鍵，不斷地捕捉薑錦的神情，還有那最完美的一幕。

這幅被多個雜誌和媒體評為「時尚界年度最佳大片」的作品，也幫薑錦打開了時尚界的大門，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的敲門磚——

每個人都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鮮，卻不知道在背後拍攝的辛苦。

薑錦在水裏面躺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手腳都凍僵了，周易拿來的熱奶茶和暖寶寶都捂不熱她。

因為她躺著的時候，要展現出最完美的一面，連裙擺怎麼在水面上展開，都要一點一點調整。

安東尼是一個狂熱的完美主義者，他甚至會因為有一朵花不在他理想的位置，而要求重拍，重新佈置。

薑錦咬著牙硬是沒叫一聲苦，把安東尼的要求一點點完成，一次又一次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眼神，幾乎拿出了拍戲時候的嚴苛追求。

她就想像自己是奧菲莉婭，想像自己不是在死亡，而是終於離開了這汙濁骯髒的塵世，飄向無憂無慮的仙境。

終於拿到了安東尼最想要的完美效果。

這還不算完。

安東尼要拍以奧菲莉婭為主題的系列大片，水中的奧菲莉婭只是其中之一。不過另外不需要在水中拍攝了，而是選在旁邊的叢林間。

最後拍完，花了兩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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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Amethyst茜和韶華韶華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