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站在一家電影院前面，穿著白色羊絨大衣，厚厚的白色圍巾擋住了她的半張臉，頭上還帶了一頂白色絨球毛線帽，帽子下露出的黑色髮絲被風吹動，露出她的半張小臉。

饒是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她仍然澄澈美好得像是夜色下綻放的素白曇花。

薑錦一手牽著阿元，一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

許是打扮和夜色的緣故，並沒有多少人認出來她，頂多是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側目。她身邊站著的阿元，翠竹頂破了冰雪的傲寒，逐漸挺拔，實在是俊俏得讓人心生喜愛。

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嚮往的。

就像是母子倆站在這裏。

可惜，薑錦手機裡的聲音打破了這份美好，周易的碎碎吐槽聲持續不停：

「我勸過他很多次了，可他就是不聽，今天晚上的首映本來是大好的機會，通過媒體跟影評人把我們的電影名氣打出去，可他居然取消了？取消了！」

周易真是操碎了心，想想之前《黑暗時刻》上映的時候，那鋪天蓋地的宣傳，全世界砸在這上面的費用就超過數千萬美元。

那是大製作。

而《小菊》呢？宣傳費用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四位數。

簡直就是親生女兒跟後媽養的區別。

「等等。」薑錦打斷周易，「前兩天你來找我的時候，不是還對他推崇備至，說他是營銷大師嗎？我還以為你已經徹底成為他的門下走狗？」

「那是我一時糊塗！」周易大聲反駁，恨不得立刻收回之前的話。

薑錦感覺手掌被阿元扯了一下，她抬眼看到顧寒傾拿著可樂跟爆米花走過來。

三杯可樂跟一大桶爆米花，周圍的很多人都抱得很狼狽，也不知道顧寒傾是怎麼把它們抓得穩穩的，挺拔修長的他穿過人群，宛如鶴立雞群。

薑錦再次打斷周易：「……好了好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不等周易回答，她就先掛了電話。

「周叔叔的話可真多。」阿元撇嘴。

薑錦笑著拍拍他的頭，帶著他過去接下顧寒傾手裏的可樂。

「阿元只能喝一點點哦。」薑錦不忘盡當媽媽的責任，仔細囑咐阿元。

阿元無所謂聳肩，反正他也不喜歡喝這些糖水……算了，就當是讓媽媽開心吧。

薑錦看著阿元跟個小大人似的舉動，還跟著無可奈何地嘆了氣，實在沒忍住在他頭髮上揉了幾下。

以前那個可愛又依戀她的阿元到哪兒去了？哎，孩子的成長真是一件讓人開心又鬱悶的事情。

「時間到了，我們可以進去了。」顧寒傾看了一眼腕錶。

「你剛才去取票，來看的人多嗎？」薑錦突然緊張起來，有一種回到很久之前，第一次主演電影的時候。

想想也還挺刺激的。

「放心。」顧寒傾的聲音裏帶著笑意，「這個影院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來看你的電影。」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顧寒傾風淡雲輕地說。

在最短時間內收集周邊情報，是一個合格的將領應該做到的。

而電影院的人們最大的習慣，就是走路說話都會把電影票拿在手裏，讓他不看到也難。

「真的？」薑錦覺得不可思議。

「你沒發現今天電影院的人特別多嗎？」

「因為是聖誕檔啊。」

「我恰好聽到影院經理說，臨時增加了《小菊》的場次，因為人太多了。」

薑錦本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當她跟顧寒傾阿元走進放映廳的時候，她信了。

因為整個放映廳，座無虛席。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人頭，成全了薑錦心裏的雀躍。

她不知道，同樣的情況還在全國各地的很多電影院上演著。

直到被顧寒傾護著來到座位上的一刻，薑錦都覺得不可置信。

「梁令的方法居然成功了？」

薑錦覺得她越來越不懂市場……算了，她是演員，也只是演員，好好演自己的戲吧。

甩開那些繁雜思緒，薑錦今天想要以一個普通觀眾的身份，來好好看看她的電影。

這次，她覺得自己又有了新的突破。

就是不知道在別人眼中會是如何。

薑錦聽到身邊很多人在討論：

「薑錦的電影肯定是要看的。」

「聽說她的《黑暗時刻》很可能幫她拿下一座奧斯卡最佳女配角！」

「我們華國的第一次奧斯卡啊！」

「那是她應得的。」

「這部電影肯定也很精彩。」

「它講了什麼故事來著？」

「不知道，慢慢看吧。」

薑錦忽的一愣。

她突然明白了一句話——未知，所以驚喜。

隨著放映廳的燈緩緩熄滅，薑錦的嘴角也越翹越高。

電影，開始了。

輕盈、美妙的少女聲音，在黑暗的屏幕上響起，

角落裏有光，一點點點亮了熒幕裡的另外一個世界，鏡頭對準陽光下少女的背影，曲不成調的哼聲明顯是從她而來。她腳步輕快，走在鄉間的田野上，編著兩個麻花辮，穿著鄉下女孩子常見的衣服。

可是莫名的，人們仍然會覺得那臃腫俗氣的衣服下面，少女的身體應該十分美好。大概是陽光傾斜的角度太合適，又大概是風吹過的時候帶來了野花的芬芳。

她哼著歌，除了一蹦一跳的不大安分，走路時跟路邊的鄉親打招呼，偶爾停下來往身上的背簍裡多裝豬草，看上去完全是個淳樸的鄉下姑娘。

有些觀眾看到她，甚至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鄉下的生活，就是沒有她那麼高興，連背影都充滿了快樂的味道。

這份快樂感染了很多人，鄉間的人們看到她也會不自覺露出微笑。

因為少女太美好。

……鏡頭隨著少女的腳步推進，長長的鏡頭有很多東西，少女的生活，少女的鄉親們，少女的貧困家庭，還有少女藏在床底下那雙破爛的舞蹈鞋。

那是她的夢想。

只是鏡頭始終沒有對準她的臉，一直都是背影。

直到另外一個人的登場，他是男主角，也是一個學生，因為採風來到這個鄉村，穿著打扮都是富家子的模樣，與周圍的鄉民們格格不入。

男子遊刃有餘地跟鄉親們打交道，跟一些老者也相談甚歡，話語間透出良好的教養。

直到少女突然而至，男子轉身看到她，瞬間怔住了。

鏡頭終於旋轉，對準了少女的臉，白皙皮膚下透著粉紅。

正是薑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