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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武大宋》第五十四章 腹底絕戶槍
真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那女子一槍搠出,生鐵佛便是心頭一凜,因為他聽見了槍尖破空的銳嘯,感受到了迎面那凌厲的罡風,這銳嘯和罡風,都意味著這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擁有著不俗的內力!她這個年紀怎麼可能將內力練到如此境界的?他有些想不通。

槍尖直奔咽喉,鎖喉槍!

「是楊家槍!」

「楊家槍裡的鎖喉槍!」

現場不乏武學行家,一眼就認出了女子的槍法來歷,隨口就叫了出來。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此前這女子已經在樹林以北打敗了近百名好手,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們認出始創於本朝的經典槍技。

女子使出的招式確實是鎖喉槍。鎖喉槍只是三十六路楊家槍其中的一路,本是五代時期後梁名將「鐵槍」王彥章所創,時名「霸王槍」,後經天波楊府的六郎楊延昭融會貫通,併入楊家槍法之中。正所謂「霸王槍,槍中王,槍槍鎖喉最難防!」

其實這霸王槍或稱鎖喉槍在楊家三十六路槍法之中並不是最厲害的路數,但是在眼下這個戰局中卻是最適合的,因為生鐵佛是步將。

女子騎在高大的玉獅子上面,面對比她矮了一大截的生鐵佛,最佳的攻擊點當然是後者的上三路,所以在不考慮點到為止的前提下採用這路鎖喉槍最為合適。有認識這路槍法的人們甚至能夠叫出來女子第一招槍式的名目,喚為「毒蛇出洞」!

槍尖臨體生寒,速度奇快無比,竟然來不及左右躲閃。生鐵佛怪叫一聲:「好槍法!」腳下後撤一步的同時,右掌在自己的臉前向左用力一拍,這動作像極了驅趕臉前的蚊蠅,「當」的一聲響起,聽上去如同金鐵交擊,已將那槍尖拍離開去,這一扇用力不大不小,那槍尖恰恰貼著他粗壯的脖頸擦過,搠在了肩上空處。

不等女子將長槍收回,他的身體倏忽前移七尺,左掌五指箕張,抓向女子的小腿,意欲將女子從馬上扯下來,卻不料那白馬就像一個深諳技擊的高手一般,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後撤了一步,同樣是七尺的距離。結果就是人和馬的距離依然保持在一桿爛銀槍的長度上,不多,也不少。

他非但沒能觸及女子的小腿,而且女子的長槍已經閃電般的縮回並再次攢刺而出,招演「蛟龍入海」!槍尖還是照準了他的咽喉。

生鐵佛有些笑不出來了,他沒想到這一人一馬竟然都是如此的厲害,而且相得益彰,連忙凝神靜心,以般若掌法應對,左一掌右一掌的拍擊那隻明晃晃的槍頭,只求暫時自保,同時留意這白馬的趨近退避規律,希望能夠找到它動作節奏的破綻,然後再做爆發一擊。

身後的人們沒有身臨其境,見此情景,自有一番評論:

「崔大師就是懂得憐香惜玉,這是打算先讓這娘們兒幾招了……」

「我看也是,不然大師只需讓這娘們兒刺傷一槍,便可將她擒了。大師有金鐘罩護體,又何懼刀砍槍刺?」

生鐵佛聽見這些拍馬阿諛的話語,頓時慚愧萬分,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幸好這些人不知道這場對戰的真相,否則自己臉都沒地方放了。同時又為自己的運氣感到無奈,今天怎麼這麼背呢?先是遇見了那個其貌不揚的漢子無法硬憾,後有這個女人拾掇不下,如果這倆人都是世間成名高手也還罷了,偏偏這倆人都是連名字和來歷都說不上來的角色,而且是狠角色,這就尷尬了。

沒錯,他的確練有少林金鐘罩,但是金鐘罩也不是絕對無敵的,金鐘罩只是一個相對的防禦,所謂的刀槍不入,也要看對方是什麼刀什麼槍,或者要看使刀弄槍的人是誰,簡單說就是寶刀寶槍他防禦不了,又或刀槍的主人內力過高,他同樣防禦不了。

就說眼前這個女人附著了不俗內力的爛銀槍,他就萬萬不敢用咽喉去接招。

這兩個人的對戰情形同樣被林中的白勝看在眼裏,與他之前的想像幾乎完全一致,就是嘛,空手者完全無法「搶入」照夜玉獅子身邊,那麼這場架該怎麼打?這場架根本沒法打,或者說這根本不是打架,這就是單純的挨刺,刺不著算他本事大,刺著了就特麽倒霉。

雖然不能據此確定這女人一定能夠獲勝,但至少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了。他現在唯一感興趣的事情是,美女的這桿爛銀槍究竟能不能刺穿生鐵佛的金鐘罩。

場中的戰鬥漸趨白熱化。轉眼間美女已經刺出了二十幾槍,一槍比一槍更快,一槍比一槍更狠,果然是槍槍鎖喉,看著架勢是必殺生鐵佛而後快,而生鐵佛的手掌動作頻率也已經相應加快,在胸前幻出道道虛影,只聽得「噹噹當」響聲不斷,一時之間未呈絲毫敗象。

與之前不同的是,在生鐵佛身後,那些品頭論足的聲音已經漸漸稀了,終至鴉雀無聲,因為這些人同樣能夠看出生鐵佛的劣勢所在,而且他們已經看不清槍尖和掌影的交擊情形。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女人的武功縱使不在生鐵佛之上,但至少比旁觀者要高出許多。

「這女人的功夫很強啊?」這是圍觀者最後的議論評價,人們紛紛看向第一個拍生鐵佛馬屁的邱小乙,均覺這人拍得有些過了。

白勝倒是沒有這種感覺,因為在他的視角裡,這女人的一招一式和生鐵佛的每一次撥打拍擊都是清晰可見的,在他看來這兩人攻守的節奏和速度都屬於正常,不像當初郭盛和張用對打時的拖延和緩慢,但也不至於令他這個旁觀者目不暇給。

他唯一的想法只是,看來這場架是用不著我幫忙了。

只是他剛剛想到此處,就聽見生鐵佛發出一聲暴喝:「小的們!刀來!」

隨著他這一聲喊,身後人群裡的一個手持樸刀的和尚立即走出,將手中這柄樸刀向前高高拋起,那樸刀飛至生鐵佛頭頂空中便即開始下落,「噹噹」兩聲拍擊的聲音之間,生鐵佛已經騰出一隻手高過頭頂,憑空一撈便準確地將刀柄撈在手中,隨即哈哈大笑:「小娘們兒果真有兩下子,竟然逼得佛爺動了兵器!也罷,就讓你見識見識佛爺的破戒刀法!」

狂笑聲中,場間形勢已經逆轉,雪亮的刀光如同匹練般劃破夜幕,反將女子的長槍卷裹其中,隨著一陣陣刺耳的「蒼啷、嘩楞」的鏗鏘金鐵刮擦聲響與狂笑交織一處,聽得人們頭皮都有些發麻,女子的長槍已經被壓製得施展不開,而生鐵佛則已經邁開大步勇往直前,逼得照夜玉獅子連連後退。

邱小乙的馬屁聲隨即響起:「看見沒有?我師兄現在使的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破戒刀法,這刀法講究的就是大開殺戒,隻攻不守,這娘們兒隻憑區區楊家槍如何抵擋得住?我剛才就說我師兄是憐香惜玉,不捨得傷了這小娘皮,現在你們信了吧?」

「原來如此,崔大師果然威武!」

一時間那些鼓吹拍馬的聲音又多了起來。

比眾人更加明了的是白勝,他當然更可以看清美女的頹勢,而且他認為生鐵佛還沒有傾盡全力,因為生鐵佛的刀法只針對女人的槍尖和槍桿,並沒有往女人的下肢以及馬匹身上招呼,這明顯是淫心不死的打法,想要生擒美女。

眾說紛紜中,那美女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她忽然變換了槍法,不再一味地追求鎖喉,而是將槍尖抖出一朵朵槍花,照著敵人的左右雙肩以及胸膛扎刺,同時希望令生鐵佛的樸刀無法準確地壓製。被動的局面稍稍得到了緩解。

生鐵佛卻笑道:「喲呵,改成梅花槍了?不是佛爺看不起你,你這梅花槍在佛爺面前照樣沒有半點用!」說罷他也一改之前的戰術,不再去尋找槍身壓製,而是在一次刀槍交錯之間搶近一步,同時樸刀橫削,竟是沖著照夜玉獅子的雙眼砍去。

照夜玉獅子被這凜凜刀鋒嚇得人立而起,幾乎將背上的女子拋落,在馬頭避開了刀鋒的同時,揚起的前蹄連環踢向生鐵佛的頭臉。

得虧那女子馬術精湛之極,在愛馬人立的同時俯身貼向馬頸,一手緊攬馬脖子,另一隻手單手出槍,格向前方橫掃而來的樸刀,與玉獅子構成了一攻一防,堪稱巧妙!

與此同時,在林中觀戰的白勝眼見美女遇險,再也無法按捺胸中的熱血,大喝了一聲:「弓箭手,射禿驢啊!」

生鐵佛聞言登時大吃一驚。

他原本只是打算用刀嚇唬白馬,讓那美女被驚馬拋下,然後他就可以施展擒拿手將她生擒,在出招的前一瞬間,整個動作順序已經在他的心中形成了定式,就連這白馬的揚蹄蹬踏都被他算在其中,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近在咫尺的樹林裡竟然會有弓箭手埋伏!

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上,弓箭手豈有射不準之理?在這樣近的距離上,強弓射出的利箭豈有穿不透金鐘罩之力?於是他百忙中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身體的左側,去防備林中突出的冷箭。

然而那意料中的弓弦聲並未響起,在他驚覺上當的同時,再想躲避那一對連環踢到的馬蹄子就已經有些遲了,堪堪躲過了一隻,就聽得「嘭」的一聲,右肩已被另一隻馬蹄踢中,饒是他有著金鐘罩神功護體,饒是他下盤樁馬紮實,也被踢得上身晃了兩晃,右肩頭一陣劇痛鑽心,連帶著整個右臂都感到酥麻乏力。

這也就是他生鐵佛,若是換個普通人,挨了如此寶馬的一蹄子狠踢,只怕半條命也丟了,至少也是個骨折脫臼的結果。

馬上的美女卻是一陣驚喜,她聽出林中喊話的這個人正是之前時遷的那個兄弟,她也不傻,知道這個人是在幫她,只是如此緊要關頭,她根本來不及出聲鳴謝,就著愛馬前蹄下落恢復常態之時,她順勢來了一個蹬裡藏身——整個人貼著馬身子溜入馬腹下面,在玉獅子雙蹄將落之前,從馬腹之下突出一記冷槍!

這是她獨創的必殺技,沒有之一,叫做腹底絕戶槍!

話說就是融合了前朝百家槍法且將楊家槍練至大成的楊延昭,見識過回馬槍、曜日槍、潛夜槍等等太多的槍法絕招,也不曾見過這招腹底槍,因為這一招槍技必須以卓絕的騎術為前提!如果沒有出神入化的馬術,就根本談不上使出如此詭異的槍法!

為什麼叫做腹底絕戶槍呢?答案很簡單,被這一招槍法刺中的人,即使能夠活下來,也多半是要斷子絕孫的,因為在馬腹之下刺出的槍招,最直接的攻擊點就是男人的命根子。

被駿馬踢得肩膀生疼、被林中人氣得七竅生煙的生鐵佛,忽然找不見馬背上的美女了,往戰馬的附近去找也沒看見人,正驚疑不定時,突然感覺到小腹之下一陣涼颼颼的銳風襲來,再想招架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在這一瞬間,他隻來得及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這後半輩子,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禍害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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